第3章 连夜步行三十里
众人慢慢散去,吴氏抬头担心地问:“汉东,要是秦老三真要把人送来,你当真要为红霞治病吗?” 张汉东笑说:“他秦老三不要脸,秦家人又没死绝,就算秦家人都不要脸,还有咱们姓张的爷们呢。” 吴氏听完笑着笑着就开始掉眼泪:“我孙子长大懂事了,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合眼。 她不免想起以前,总要不嫌啰嗦地劝张汉东跟村里人好好处,让他吃亏是福,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脸红脖子粗动拳头。 为啥,因为张汉东没爹,他娘又是个傻的,出事了没人帮孩子,老太太总觉得几十年来头上好像总有重物压着她,为了家人她得整天和人拼命。 可就在刚才,张汉东像是变了个人,做事成熟又懂事,刚才村里的几个老货也都在她面前说汉东这孩子仁义,她这个老婆子守了多年的寡,总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就等着享孙子的福,她忽然很想哭啊。 压在身上多年的担子像是有人接过去了,感觉身上一下子变轻松了。 她抹了把眼泪,激动的眼泪像是抹不完似的,明明满脸泪水,却嗓音洪亮的说:“你受伤了,奶去张屠户家割一斤肉,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张汉东说:“奶,咱不过了吗?” 吴氏潇洒一摆手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几张纸钞,她随口大声喊了声说:“燕子,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丫头又死哪玩去了......” 话才说完慌忙心虚看向张汉东解释说:“我这是口头禅......”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考虑孙子的感受的。 可现在孙子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小孩子是得奶奶管严点,外面到处都是水,掉进去上不来就晚了。”张汉东立刻想起燕子的七岁生死大劫,可是话听在吴氏和乡亲的耳朵里,感觉他对自己有情有义,又是一番感动。 吴氏决定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男孩子大了,是家里的顶梁柱,得给他留面子。 张汉东却看着吴氏的钱包心酸不已,手绢里的几张钱最大面值是五毛的,只有一张,其他的都是一分五分的一毛两毛的。 看着丁零当啷一包,实际上总共可能不到一块钱,就这些,还可能是六十多岁老人一辈子全部的积蓄。 燕子答应着跑进来,吴氏犹豫了一下,狠心抽了五毛的的那张递给她交待说:“去你张爷爷家买猪肉,让那老东西给肥的,不然回头我去找他算账。” 张汉东也没阻拦,奶奶的好有的是时间报答。 吴氏显然很清楚家里的光景,高声叫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妇女说:“红萍,你家棒子面借我二斤,汉东受伤了得给他补补,别怕我还不起,回头等我闺女送粮食来就还你。” 想吃个棒子面饺子还得借面,这也是因为吴氏有在城里工作的闺女帮衬,不然没人敢借她。 红萍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听完笑着说:“婶子什么还不还的,你来舀就是了,汉东为了救人才受伤的,我这当婶子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两斤面还是有的。” 红萍这个人张汉东是有印象的,她男人是个能人,家里光景比普通人家要好一些,张汉东说:“谢谢婶子,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借东西肯定是要还的。” 红萍说:“你是好样的,都听你的。” 纯棒子面没有粘性,需要加上其他的东西才能和成面团,吴氏又带着张汉东去到自己的住处,她的家一样是低矮的土墙茅草屋,走进去伸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布袋,打开来一股豆香气迎面扑来,里面装得是豆面。 这东西在张汉东的记忆里,是难吃难咽的代名词,可现在闻起来,居然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布袋很轻,吴氏干脆把袋子拿着带着张汉东走出来。 张汉东接过袋子问:“奶,一顿都吃完,咱们真不过了?” 吴氏笑说:“奶心里有数呢,你今天放心吃就行了。” 回到家燕子已经开始剁肉馅,她小小年纪拿着菜刀让张汉东吓了一跳,要过菜刀自己剁起来,吴氏却说:“男人管锅台没出息,你出去等着就行。” 张汉东笑说:“我要出息做什么,我多做一些奶奶就少做一些。” 于是吴氏就不反对了,她的手脚很快,很快包了满满一盖帘,至于燕子,早就有眼色地给锅里添水烧开,饺子包好就能下锅,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吴氏只给自己碗里就盛了四五个,给燕子盛了大约十个,剩下的三四十个,一股脑盛到张汉东碗里。 张汉东大声嚷嚷硬拨给她和燕子一大半,吴氏看着他动作,眼里又开始有泪光。 燕子夹了个饺子在嘴里很久不舍得下咽,对张汉东笑说:“饺子真好吃。” 张汉东说:“那我要努力了,以后让燕子和奶奶天天吃饺子。” 吴氏说:“哪有那个命哟,逢年过节吃上一回就是老天爷恩典了。” 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小,两个最亲的人,张汉东只觉得眼睛酸胀的要命。 吃完饭吴氏又抓着孙子的手,犹豫了好一会,才难过地说:“你爹要是在家......” 张汉东说:“奶,别提他了,他不顾我们的死活也就罢了,把你扔在家里不管就不算是个人。” 这个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以为老爹张庆海出去挣钱了,可张汉东知道,他其实是嫌弃家穷,扔下一家老小跟别的女人跑了。 上辈子,六十多岁时,辛苦养大了别人的孩子,老了老了却被女人的儿子赶出家门,他无处可去,就找到张汉东硬赖在身边要他养老。 对这样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他也没有半点亲情。 最可恨的是那女人听说他们父子和好,张汉东手上有点小钱,居然又找上门来复合,张庆海好了伤疤忘了疼欣然接受,两人居然又弄到一起... 想想就闹心了,他重生了,他的钱想必是便宜这对老货了,人生真是不公平。 吴氏见孙子脸色不好,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 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张汉东独自坐在自家茅草屋门口,没有半点睡意。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需要做全面的心理建设,想到还没见到的母亲、大姐、和傻乎乎的二哥时,他就无法平静。 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 不过母亲他们此刻人在河工工地,工地离家三十多里,想见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村里早就沉寂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忽然村口有狗叫声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人来村里了,这很不正常,现在没有娱乐活动,农村人合黑就睡觉,什么人会晚上出动? 正想着有二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这两人并没掩饰行迹,而是直接朝着张汉东的方向走来,他暗自戒备着,不想那两人来到面前停下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同时响起:“汉东,你怎么还没睡?” 张汉东慢慢站起来,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才想着亲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亲人。 这两人居然是他刚才想着的母亲周金枝和大姐彩凤,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河工工地离家三十多里路,娘俩这是连夜走了三十里路回来的,不累就怪了。 出什么事了吗?张汉东不免紧张起来,可是看着母亲他们的样子却又不像。 周金枝如今应该三十七八岁,她佝偻着腰蓬头垢面满脸憔悴神色,长相比实际年龄老得多。 大姐彩凤十九二十岁的年纪,一米七的身高站得笔直,虽然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可是被那张比后世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的脸衬得一点都不寒酸, 老张家的孩子,个个都长得不错,可惜好长相在农村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优待,没有长辈的看护,反而会引起很多麻烦。 彩凤关心地问说:“汉东,你怎么了?这么晚你不睡觉在门口做什么?” “睡不着...”张汉东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嗓音沙哑得厉害:“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周金枝没回答,而是伸手去摸他的头,又放在自己头上说:“没烧,嘿嘿,汉东,快看妈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张汉东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什么好东西?”河工工地能有什么? 周金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肉香从纸包里传来,献宝似的捧在张汉东面前说:“晚上工地改善生活做了猪肉炖粉条,送回来给你们尝尝。” 看着这碗肉,张汉东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为了这么一碗肉,母亲和姐姐干了一天的重活,连夜步行三十多里路,就为了把肉送到他嘴边。 眼泪又开始收不住了。 彩凤却笑着说:“香吧,回来路上花的时间太久,粉条都凉了,我去热热再把燕子叫起来吃。” 周金枝说:“彩凤你先睡会我来热吧,等会咱们还要回工地上工。”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她话音才落,忽然扑腾歪倒在地上。易火的大时代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