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世代受道德绑架

    所有士人入得会场后。

    个个都在一边在掂量手中的筒状礼物，一边在窃窃私语讨论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沉甸甸的。

    关键是那层硬纸皮包装，就让人感觉科技感十足，纵观天下之间，还没见过这种包装材料。

    “我看不如现在就拆开吧？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不得妄为。甭说这是陛下御赐之物，就算是去主人家赴宴，收到赠礼也不可当场拆开，这样做就太失礼了。”

    “你看…那边已经有人拆开了。”

    “走！过去看看。”

    “纸，竟然是纸！”

    “天啊！皇帝陛下竟然赐咱们宣纸！”

    “一张纸可是价比黄金啊！”

    “是啊！还赐了这么多！”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豪气了！”

    “………”

    “铛…铛…铛…”

    “编钟已响，祭祀要开始了！”

    “快些把纸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你把陛下御赐之物拆了。”

    此时待在贵宾凉棚的伏生和茅焦，已经收到皇帝送纸的消息。

    茅焦不禁哑然一笑：“还别说…我还挺喜欢这件御赐之物！”

    伏生笑着调侃道：“怎么？一向清高的叔直，也被这宣纸收买了吗？”

    “先生说笑了，此物确实送到我心坎里去了。但是要把我收买，可差远了。这天下间能收买我茅焦的东西估计没有。”

    “……”

    说话间，两人率领稷下学宫众学子来到红地毯两侧站好，准备迎接皇帝到场。

    “铛铛铛”又是一阵编钟声响起。

    礼官扯着嗓子高喊：“天子入庙祭拜。”

    他话音刚落，乐师团就演奏起一段音乐。

    只见皇帝手举着玉芴，身后跟着手持宫灯的宫女，还有打罗伞的太监。

    更令人惊讶的是，仪仗队的后边、还跟着一群肌肉壮兵，运着一件被红布盖起来的大玩意。

    看轮廓的形状，应该是一尊石像。

    虽然尚未揭下红布，但在场文人都能想象得到，那绝对是孔子的石像。

    待皇帝走到孔庙门前站定，礼官又喊道：“立孔像～”

    他刚宣布完毕，一群手持锄头和铁锹的士兵出场。

    在皇帝面前的空地上就开始刨土。

    几十个人一起动工，而且个个年轻力壮。

    不一会儿，就刨出一个足够容纳石像基座的土坑。

    紧跟着，石像被一群壮兵用杠杆设备吊离地面，然后稳稳的放在坑底。

    做完这一步，礼官又喊道：“请天子为孔像封土。”

    全场儒士惊讶，纵观先秦周礼，可没有这项仪式，到底是谁捣鼓出来的？

    嬴瑞从一名礼官手中接过一把绑着红丝带的崭新铁锹，随便在坑边铲了一勺土，就把土给抛进坑里。

    继皇帝之后，三公九卿也挨个进行了封土仪式。

    最后才是由士兵把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再用圆木把地面夯平。

    这时，小太监抬过来一张红布长方供桌，摆在孔像面前。

    紧跟着就是代表祭品的太牢（牛羊猪），被装在青铜釜里端放在桌上。

    又搬来一尊青铜鼎，放在供桌面前当作香炉。

    做完这些，礼官才喊道：“祭祀大典，启！”

    宣布方毕，守在石像的几名礼官一同扯下红布。

    下一刻，一尊崭新的孔子像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顿时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孔像高一丈三尺，凸额河目，美髯垂胸，双掌举于胸前交叠，长袍线条流畅，俨然是一副具有大智慧的长者之相。

    （注：河目指的是眼睛狭长）

    关键是雕刻工艺相当精致，这令在场儒士心里无不是感到相当震惊，秦国到底是用什么高科技，才能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孔像。

    这时，皇帝接过三根手指粗的檀香，举过头躬身三拜，再交给礼官插在香炉上。

    敬完香，嬴瑞又从供桌上端起三杯觥爵。

    依次把爵中酒洒在孔像前面的土地上。

    末了，转身面朝百官和士人，朗声道：“今日朕拜孔庙，庆孔子诞辰，便是立志今后大秦杏坛将把儒学奉为教化万民、与民开智之宝典。”

    “朕也在此向诸位坦诚相告。”

    “往后大秦将遵循以法治国，以儒治家的治国方略。”

    “并把诸子百家纳入我大秦杏坛文库，公平公正，不独尊任何一家，亦不排斥任何一门，提倡百家争鸣、再创春秋盛景。”

    简短的发言完毕，百官以及在场文人一同拱手施礼，齐声高呼：“吾皇圣明！”

    正当所有人以为祭祀仪式结束、准备去吃席之际。

    殊不知这个时候却听皇帝朗声说：

    “朕首祭孔庙，虽因孔氏嫡系长子因病未能至此，略有缺憾。”

    “但祭祀之礼，总归是圆满收官。”

    “礼间，孔氏嫡系季子孔树，礼数周全、善知缛节，常闻孔树在太原贤明在外，邻里对其赞颂有加。为人更是品学兼优，有孔子德高望重之遗风，甚得朕心！”

    “故朕决意加封孔树为孔门首代衍圣公，赐丹书铁卷，加旌表，以示嘉奖。”

    话方毕，全场再一次哗然。

    文人心里都在暗自猜测“衍圣公”和“丹书铁卷”到底是何物，不止听起来挺高大上，份量一定也不小。

    果不其然。

    皇帝贴身太监接下来宣读的诏书，验证了所有人的猜测。

    诏书不止再一次强调儒家思想将被朝廷作为开蒙、治家的经典。

    还很煽情的提起孔子当年周游列国的种种艰辛与心酸。

    还用了一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精词，来歌颂孔子的伟大功绩。

    最后表示孔子本人既然无法享受当今朝廷的福利，那么就把“衍生公”这个福利，交给最有孔子遗风的孔氏族人。

    而且衍圣公这个尊号虽然不能世袭，但是可以通过孔氏全族推举、朝廷考察、民间风评这三方面来担任。

    此诏书一经颁布。

    在场儒生无不是对皇帝感激涕零。

    吾皇简直是宽宏大量啊！

    孔氏造反都不诛灭他们全族。

    还从咸阳千里迢迢跑来拜孔庙，又是塑孔像，又是加封儒门领袖的尊号、又是赏赐可以抵罪的丹书铁卷。

    皇帝仁义至此，孔家竟然有人要起反心。

    实在是该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嬴瑞望着乌泱泱的儒生，向自己真情实意的行大礼。

    他此刻的心里非常得意。

    “有了这封诏书奠定衍圣公的标准。”

    “孔家将世世代代被这个道德标准给绑架。”

    心里话说完，嬴瑞仰头望向孔子像。

    低声呢喃道：“感谢孔夫子，早早就定下如此高的道德水准。”

    “让我可以用来替您老人家管教子孙。”

    这一刻，嬴瑞莫名其妙产生一种幻觉。

    孔子好像对自己笑了。李肆的大秦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