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请定罪

    龙椅上，老皇帝眨去眼睛里的浑浊，看着列步站出来的臣子，“什么事？”

    谢愈弯腰曲背拜行一礼，“回禀陛下，再有几日就是恩科场省试，最近京中关于本届科考的传言甚多，如果开考前还不将本届主考官林行舟妥善定罪，怕是会影响学子们的发挥，也会影响天子在学子们心中的威信。”

    皇帝虚眯着眼睛，看向这个素来与林家都没有交情的吏部侍郎，林家的事他知道今天免不了要被提起。

    可这个话头儿是由谢愈所开，他倒有些意外。

    不及皇帝开口，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林行舟贡举不公，其乱政之举昭然若揭，现今证据确凿，请陛下治罪，还朝堂一个清明！”

    “请陛下定罪，还朝堂清明！”

    “请陛下定罪，还朝堂清明！”

    一时间，站在大殿中间靠后几行位置，平日里谁也没看在眼里的一众官员全都出来附和。

    看着这些突然不再低调的同僚，站在队列里的官员互相打了个眼色，不知道唱的这是哪一出？

    纪党人的脸上表情最为精彩，有意思，林家的事他们还没发难，这是有人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了自己前边？

    当然，脸上的愠怒最为明显的还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这是来逼着他处置林家？

    其实把人晾在牢里这么久迟迟不处置也说不过去，他对这事已经有了盘算，只是这话纪党说他不意外，可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

    逼着他来处置林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把站前最前面的那几个脸上环视一圈，皇帝脸色铁青，“依你们看，朕该如何处置林家？”

    如何惩治定案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身为吏部中人，谢愈并不急于答话，始终恭敬有加的弯着腰。

    像是有了意外收获的纪泓阳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多看了几眼这个突然跳出来的人，又把视线转到一旁。

    凌厉的目光同时落在大理寺卿蔡茴和刑部尚书官秋生的头上，那道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被看到的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蔡茴先列步出来，“陛下，贪污舞弊，贡举不公者，按罪该施刑杖，并处流放三千里，而林行舟身为天子重臣，不思君恩，反而利用陛下信任做出霍乱朝纲之举，臣以为，不斩不足以厉群臣。”

    一个“斩”字出口，底下一片哗然。

    老皇帝一口血呛进喉咙，让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紧握的拳头还在颤抖。

    大黎以文治国，信奉的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天下之兴在于大大夫之兴，天下之失亦在于士大夫之失。

    大黎开朝一百多年，经历十余位君主，还不曾有一个公开斩杀文臣的，这是逼着让他开这个先例？

    这些人的目标哪里还是林行舟，分明是朝着自己来了！

    扶着龙椅把手站起来，皇帝冷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止步于台阶之前，“斩杀？朕看最该斩的人是你！”

    说这番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触怒天颜，低头避开皇帝视线，蔡茴俯身行礼谢罪，“陛下息怒，臣此言也是为了大黎江山永固，林行舟科举舞弊，其行恶劣不容姑息，惟有重判才能警示后人。”

    这一次，大半个朝堂上的都齐声高呼：

    “请陛下重判，以警后人！”

    “请陛下重判，以警后人！”

    “请陛下重判，以警后人！”

    接连三呼，让本就强撑着身子来上朝的皇帝气血上涌，头脑一晕没站住脚，恩怀惊慌的丢下手中拂尘，小跑几步迎上去把人扶进怀里，“宣太医，快宣太医！”

    立在龙椅两侧的小内侍还没跑出去，皇帝摇头将人召回，这些人铁了心要拿林家的事来逼他，躲得了这次躲不了下次。

    这件事，也该了了。

    蔡茴抬头，“请陛下裁夺！”

    皇帝无力的抬起眼皮，浑浊无光的眼珠扫过他的满朝臣子，最后静静定在蔡茴的身上。

    这么些日子，他也懒得再在这上面费心思，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最清楚不过，给林行舟定罪便是承认了科举舞弊一案，自己克制了一辈子才换来的圣明之君这个名头就被抹黑。

    再逼着他斩杀林行舟，这个明君的称号在他百年之后变成斩杀士大夫的暴君。

    推翻暴君乱政，这个旗号，呵，多正义。

    所以，林行舟的罪，他不可能定下。

    可，不断被人拿去做文章的林家人，也不能再留了。

    帝王无情，对于他会放弃林家的选择一点都不意外，一片沉默中，全场唯一没变过面色，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宗殊白同样持笏从武将班子里出来。

    宗殊白唇角勾了一抹笑，侧目看过一眼蔡茴后对着龙椅上的皇帝俯首，“陛下，臣亦有事要奏。”

    皇帝垂着眼，收回思绪，视线落在他的头顶，连这个惜字如金的北方蛮子都站出来了，今天的早朝可真是热闹，“你有什么事？”

    “臣要说的与张大人是同一件事，恩科开考在即，前主考官林行舟一案是该有个定论了。”

    皇帝面色不变，冷冷的笑了几声，“你也想让朕处置林行舟？”

    宗殊白抬头不偏不倚的对上从龙椅上看下来的视线，暂时不管那眼神里对自己的警告和防备，“臣认为，只凭两张从学子身上搜出来的诉纸不足以将人定罪，林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在证据未明的情况下将人收押在大理寺实为不妥。”

    皇帝的神色讳莫如深的扫过底下一眼，“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御史监察百官，纠察不法，既是案子与我大黎官员有关，自然该交与御史查明。”

    “陛下。”蔡茴立马接话，“宗殿帅的话微臣不敢苟同，既有学子状告林行舟取录不公，又涉及到两名无辜学子的性命，此案本就应该由我大理寺彻查，况且赏大人与林家是姻亲，案子要是交给他查办，恐怕会有徇私之嫌。”

    皇帝看着这已经冲着别人摇尾巴的臣子，冷冷的笑了笑，“徇私之嫌？蔡茴，你是觉得朕已经老眼昏花到连人都不会用了吗？”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