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5章 伪巧言令色
安定郡大牢。 夏侯霸所在的牢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胡守将拎着食盒进来。 “夏侯将军,该进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食物摆好。 在地榻上盘腿闭目而坐的夏侯霸这才睁开眼,对着胡守将略一点头,以示谢意。 然后这才拿起箸子,夹了一口吃的,突然又问了一句: “如今城头的战况如何?” 胡守将连忙陪笑道:“夏侯将军,你就别为难小人了。小人现在又不在军中任职,如何得知这外头的战况?” 他丢了泾阳城以后,同时也丢了官职。 如今也只不过是以胡遵族人的身份过来照顾夏侯霸。 当然,也可以说是看管。 只是他领军打仗不行,但看人脸色揣摩心思却是有一套。 当下又安慰夏侯霸道:“夏侯将军,不管外头打成什么样,谁胜谁负,将军皆无性命之忧,将军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他说到这里,心里也在感叹:胡氏虽说是安定大族,但比起夏侯一族来,却是不够看。 这夏侯将军明明是被人生俘,但冯君侯却仍得喊他一声伯父,这关系当真是够硬的。 夏侯霸听到胡守将这么一说,知道他是被人下了禁口令,不让自己知道外头的事情。 当下也不强求,继续夹起吃食,默默进食。 就在这里,只听得牢房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抬头看去,身着盔甲的胡遵正大步走进来。 “看来某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夏侯将军的进食时间。” 胡遵身上的盔甲虽然看起来已经擦过了,但仍可看到隐隐带着血迹,他走到夏侯霸面前坐下,看向案几上的饭食,又是一笑: “这吃食看起来当真是不错。” 夏侯霸闻言就是一摇头:“此处你才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主人羡慕客人吃得好的?” 胡遵听了这个话,却是苦笑:“这些日子以来,食不咽睡不稳,我这个主人,还真没有你这个客人吃得好。” 夏侯霸仔细地看了看他,然后摇头:“还真看不出来,看君神色,虽有疲惫之色,但却是面色轻松。” 说到这里,夏侯霸忽然心有所动:“莫不成是冯永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胡遵本还是强行忍着内心的情绪,此时一听夏侯霸提起这事,当下终于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对着夏侯霸翘起大拇指: “夏侯将军言中矣!” 夏侯霸却是奇怪:“胡将军若是仅是感觉轻松,那某倒还有几分了解。” 毕竟是必死之局,偏偏自己又身在局中等死,这未免不是一种折磨。 故局破之后,觉得可以解脱了,心里反倒是轻松下来,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某观将军这番模样,却像是那冯永打赢了一般……” 夏侯霸的话还没说完,胡遵笑得更厉害了,再一次伸出大拇指: “夏侯将军又言中矣!” 夏侯霸只道胡遵这些日子以来太过紧张,心志被迷,发了癔症,叹了一口气: “胡将军,你我终是相识一场。我仍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举城而降,我依旧愿意在大司马……” 胡遵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夏侯霸的话,又缓了好一阵,这才说道: “夏侯将军,我没有骗你,此战,冯君侯以少胜多,大破大司马十万兵马。” 说着,他拿出一封急信,递给夏侯霸。 夏侯霸接过来,看完后失声道:“不可能!冯永岂能善战至此?!” 说到这里,他再看向不胜欢喜的胡遵,脸色变幻不定,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这才神情严肃地看向胡遵,突然问了一句: “胡将军,此事你可曾证实?” 胡遵得到冯永这封来信以后,正是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此时听到夏侯霸这么一问,当场就是一怔: “证实?还需要什么证实?” 夏侯霸闻言,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把信往案几上一扔,对着胡遵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胡遵看到夏侯霸这般笑而不语,心里就是打了一个突: “夏侯将军,你方才这话,究竟是何意?可否教我?” 夏侯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悠悠地问了一句: “胡将军,我且问你,自黄巾贼祸乱天下以来,这数十载四海沸腾,天下乱战无数,这其中能以少胜多,以弱克强者,有几人?” 胡遵听了这话,心里隐隐有所动,可是又没有完全明白夏侯霸的意思,当下思索了片刻,这才回答道: “当年武皇帝在官渡破袁绍,可算否?” 夏侯霸点头:“那是自然。” 胡遵又看了夏侯霸一眼,欲言又止。 夏侯霸知其意:“此处也就是只有我等三人,有些话,我们就放开了说,不须有什么顾虑。” 胡遵点头,这才又说道:“当年周瑜败武皇帝于赤壁,也算是一桩吧?” “没错,”夏侯霸淡然一笑,“还有么?” 胡遵迟疑道:“陆逊……” 夏侯霸轻轻摇头:“夷陵之战,蜀吴二国,兵力相差不算太大,故陆逊只能算是知兵,未算是以弱克强。” “那就再没有了。” “没错!”夏侯霸断然道,“天下兵乱数十载,有此能者,不过二人而已!” “武皇帝有许攸作内应,又亲率精兵深入险地,烧了袁绍的粮草,这才有官渡大胜。” “当年赤壁之战,武皇帝天时地得人和,一样不占,周瑜又行了苦肉计等诸多计谋,方才让武皇帝不得不遗恨北归。” “这冯永凭什么与武皇帝与周瑜相比?就凭这一封信?”夏侯霸冷笑指了指案几上的信,“我不信!” 胡遵终于明白夏侯霸想说什么。 “夏侯将军……这……” 从内心上来说,胡遵当然更愿意相信冯君侯这信上所言是真的。 毕竟虽然胡氏一族已经保留了退路,但一族是一族,个人是个人。 但就安定现在这情况,一方得势,势必是要一方倒霉作为代价。 胡遵选择了大汉这一方,自然不愿意自己是倒霉的个人。 可是理智上,他又知道夏侯霸所说的更有道理。 以少胜多真要那么容易,那世间岂不是遍地名将? 何来所谓一将难求之说? “胡将军不要忘了,那冯永,可是有‘小文和’之称,其人诡诈无比。” “我还听说,他尚有另外一个名号,人称‘巧言令色’。” 说到这里,夏侯霸加重了语气: “按某之所见,那冯永只怕已经是被大司马打得大败,故这才给你送了这件急信,以安临泾士吏之心,此乃缓兵之计是也……” “缓兵之计?” “没错。他欲进萧关而不可得,唯有往东向临泾而来,另寻他路。故此行他十有八九不是领军增援将军,而是要从此处夺路而逃。” 夏侯霸紧紧地盯着胡遵,凑过去用充满蛊惑的声音悄然说道:“胡将军,此时不将功补过,更待何时?” 胡遵猛然抬起头。 夏侯霸看到胡遵面色动容,心头一喜。 反正不管那冯永是胜是败,只要胡遵能再次反正,那就相当于是断了冯永的后路。 他就不信,那冯永在归路被截,后路被断,两相夹击之下,还能跑到哪去? 大不了,看在他曾经叫自己伯父的份上,擒到此人后,饶他一条命就是! 一念至此,夏侯正要继续劝说,忽然听得外头响起了拍掌声,同时还有一个叹息声。甲青的蜀汉之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