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向韶的事情，凌昭肯定会帮

    想不到吧，我早在你喝的药里下了毒。

    就算……是做错了事情，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呢？

    是一种……侵入骨髓的冷。

    凌昭并不傻。

    她可以很容易的看出来这是所谓的“制衡”。向韶，再利用自己和向荣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自己是凌家的女儿，所以自己不可能出面承认自己是向韶幕后的人，而在向家没彻底倒之前，她也是不可能离开向家的。同样的，自己的存在可以完全的避免向荣对于决策的一家独大，两个人同时出的主意，会很容易让向韶，重新掌握主动权。

    天真的，从来都只是自己一个而已。

    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他犯了什么错误嚎啕大哭时，凌昭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这种可笑的“信任”，他并没有做一般凌家的女儿出嫁之后会做的事情——为自己安排后路。

    而现在，不管他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向韶小人之心，他并不信任何人，包括向荣，也包括她。她不能再盲目的信任这个男人了，她已经彻底弄明白了自己，她姓“凌”，就注定了她做不到因为所谓感情为可能伤害自己的人开脱，她和向韶，不，向家大少的婚姻，不过是联姻和亲，不沾其他。

    而后，向韶并没让她失望。

    在向荣去了不到半月的时间内，他的位置就已经拱手让给了新人，只不过这次，没有一个凌昭帮他权衡利弊了。而这次，换成了向韶，面对不冷不热的凌昭了。他以为，她在闹脾气，以为发生了什么，直到再次发现凌昭已经给自己留下了作为凌家人的后路的时，他才真正明白，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是向韶的妻子了，除了凌家女儿的唯一角色，就是向家主母。

    他是有点伤感的，因为他好像看清了自己身边是不会留下和自己说真心话的人的，但是时间并没有给向韶留下多么多愁善感的时间。

    军事的位置过于仓促的假手于人，有没有了凌昭的从旁辅助，很快，他们的新的计谋就被识破，死伤惨重，而在这之上那个新任命的军师又趁机倒戈，让本不乐观的情况又是雪上加霜。在黑龙组眼看就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某个晚上，有人看见主母去了家主办公室，不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不知道两个人谈了多久，因为唯一的目击者很快就“战死”沙场了。

    外人眼里，唯一知道的就是向家家主仿佛一下子开了窍，福至心灵想出了很多主意，成功的将黑龙组的又一次危机渡了过去。

    还有一点，就是主母凌氏不离不弃，在危难之时并没有离开自家男人身边，甚至让人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当初那个“凌家”的女儿。而凌昭，仿佛并不在意这些流言，她只坐在自己应该做的位置上，干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四十年。

    古稀之年，她看见了向韶把那个名为旭光的人带了回来。

    她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刚嫁给向韶的时候偶尔听见他念叨过，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是听他呓语过。她已经看了太多听了太多，对于这个，并不在意。只是随手把传说中“旭光当时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又住进了那个别院而已。

    旭光回到向家，一共呆了十年。

    她看见自己的丈夫用尽了毕生的创意和点子想逗一逗这个“消遣”开心，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个名为“旭光”的奴隶的脸上，并没有摆脱命运劫后余生的高兴，而则是一种认命的微笑。

    这种微笑，她很讨厌。

    如同她很讨厌曾经做出决定的自己一样。

    所以她尽可能的漠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对着他的“消遣”讲述着这几十年的经历，甚至体贴到了忘我的地步。看着他把人带到了自己眼前，一本正经的跟自己介绍对方，仿佛是多么的情深意重。看着他教他读书写字，在这一篇的时候看着来送东西的自己，默默的住了口，然后不再言语。看着他俩游山玩水，嘴上说着“实现承诺”，仿佛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儿似的。

    而同样的，她也感受到了，向韶在若有若无的抗拒着自己和旭光走得太近。

    而这种感受，让她心头不免一哂。

    向韶果然还是向韶，一点都没变。

    凌昭……果然也是凌昭，她终于和凌家以前的长辈无二，变的工于心计彻头彻尾。仿佛对一切东西都已经没了兴趣，她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她“丧夫”的那天。向韶走了，这次是真的没了。不同于被绑架没有宗信，不同于被刺杀提心吊胆，他躺在床上，穿着不二的病号服，靠着仪器来证明自己还活着，然后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告诉了他的旭光，最后一段话。然后就此撒手人寰。

    旭光没注意，她却注意到了。

    再说深情款款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某个瞬间，他向自己投来了恳切的目光——夫妻六十年，那是风风雨雨中最真挚的眼神。真挚到甚至让凌昭晃了神，想起来向少还是小黑龙的时候，那个初次杀人后恐慌的拥抱。

    真的有点可笑。

    那个拥抱，不过是慌乱之下的情绪发泄口而已；如同这个眼神，不过是想让自己帮忙的祈求罢了。算了算了，反正向韶的事情，凌昭肯定会帮，这是约定不是吗？

    送旭光走的那天，她违心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递上了向韶准备好的卡和身份信息。以及……自己准备好的宋词——至于信封正好卡在那一页，一定是个巧合吧，她凌昭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意思，旭光懂了，便懂了。

    不懂，便算了。

    虽然连她自己也觉得，强迫一个刚学习文化几年的老人先读懂一个宋词，再引申出其现实意义，在把现实意义对照自己的生活灵感带入很难为人，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她和向韶约好了呢？

    自己，没什么理由看不上向韶，他们本来就是一类人啊。

    虽然有点让人恶心也有点不甘心，但是她否定不了这一点。

    旭光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感受到了那个页码的不对，感受到了又“言外之意”，但是最后一层突破口，他终究是没有成功。他抱着那本宋词，回到了向家，坐在了自己对面，恭谨的问自己“真相”。

    结果书后对面的人儿就不再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把一切脱口而出，但是那印着的页面斑驳制止了他。旭光，某个瞬间也是想找一个安慰的吧。就和曾经的自己有点像，并没有强求爱情，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值得一点而已。

    罢了罢了，何必破坏别人的美梦呢？

    “是，这所有的一切，包括阿韶刚去世那几年有关你的行程，全部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别人从没有插过手。他的确是在补偿你。”

    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旭光走后第二年，她来到了玄武湖，把那束约定好的菊花放在了“坟墓”前，告诉长眠在这里的人，他的心愿已了。然后并没多言，转身离开。她的风格——做了事情就不后悔，有些事情，注定是要跟随人们的死亡，永远埋进土里的。

    比如，曾经，她和她的丈夫也有一个承诺，在那个形势危急的晚上。

    “你帮我。好处是向家主母会一直都是你的，事成之后，我永远都不会动凌家一分一毫。”这是向韶这辈子，唯一一次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加一个条件，你不只铮一个儿子，而后不管向家兴衰，他都不能是家主。”而这是凌昭这辈子，第一次和他谈条件，也是谈的唯一的条件。

    “好……”

    诺重君续记，她的儿子，向铮，应该在广阔的世界上，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