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哥艹的时候你也要钱吗
陈时望早上就走了。 晚上八点多,花园玫瑰丛中层层叠叠的沉影被远光照出血色来,坐在丛中的阮雀抬头。 黑色轿车停下,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门,陈璋走下来。 平日这个时候陈璋还在外面,今天是因为三少爷生日早归。 阮雀在冷风里坐僵了骨头,懒怠起身,暗祈别被发现就好了,可陈璋的一双眼看过来。 暗夜寒光,照得他同十多年前那个漂亮叔叔风致无二,“阮雀?怎么在这。” 阮雀拍拍屁股起身,干笑叫了一声“老爷。” 一齐进屋,陈璋叫了两杯热茶。仆人过来伺候他脱下大衣,很有眼力见的,“老爷,三少爷一早出去了,要不要现在叫他回来。” “不用。”陈璋在大厅的沙发坐下,一招阮雀,“坐。” 两杯热茶已被仆人放在了桌上,推给阮雀那一杯被附赠了一个不屑的眼风。这几天和三少爷的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 阮雀没看见似的坐下。 “喝口茶,跟我说说,大晚上在我玫瑰地里做什么?”陈璋问他。 阮雀也没什么说得出口的由头,捧起那杯茶凑在嘴边,抿了一口,低垂的眼,微挑的眉,暖雾熏得他眉眼露两分鲜活,是自己笑话自己的意思,“我闻着那花......挺香的。” 是挺香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坐了多久,花气都过到他身上了,陈璋闻着,冷冷的玫瑰香,“喜欢就折进来闻,几枝玫瑰值钱还是身子值钱。” 仆人侍在陈璋身后,白眼都翻上天了,阮雀一望便知,是说玫瑰值不值钱不知道,反正他身子最不值钱。阮雀睫毛微敛,眼里又含出一层笑,口里却敷衍陈璋,“是。” 阮雀从前拘束,也没那么爱笑。如今的笑带着陈时瑾的意思,只是眉眼里更浓,嘴角更寡淡,浓淡中笑也变了味,像是一层厚厚的愉悦掀开,下面是银亮的淡漠。眼一眯,似近忽远,漂亮的泛着光的亲昵与疏离。 陈璋不说话了,端起茶喝。 阮雀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放下茶杯正要起身。 “坐会儿,急什么。” 于是阮雀又坐好,两人并不说话,陈璋隐露疲意靠着沙发想事情。仆人把阮雀的茶杯拿去续茶,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杯滚烫开水递到他手里。 阮雀接过来,捧在掌心里。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声音,有些杂乱——门推开。 看到陈时望进来,阮雀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总不能主人进家仆人坐着品茶。 于是那双烫得生红的手心一下子落到陈璋眼里,“阮雀!” “阮雀呢!把他叫来。”刚进门的陈时望被几个仆人簇拥着,大着舌头喊。 阮雀的眼从陈时望身上掠过,点在陈璋脸上,陈璋眉头拧起来,肃着一张脸。 刚站起的身子让走过来的陈时望搂住,险些没站稳。陈时望喝多了才不管老子在不在旁,半个身子驾在阮雀身上,嘴凑到他脸边黏糊,“今晚还是去我那儿睡吧。” 阮雀闭上眼。 “小李王妈,把三少爷架回去睡觉!”沉声的吩咐,纷杂的响动,卸去的肩上重压。 再睁眼的时候陈璋看着自己说,“阮雀,跟我上楼来。” 说不清是沉重还是轻松,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把自己当好孩子待的人也没了。在老爷面前装了这么多年乖,没毁在二少爷的事上,倒是三少爷闹到眼前来。 阮雀上楼梯时回头一望,三少爷正被拽着坐在沙发上,半合饧眼不满地嘟囔。 那副醉酒后鲁莽又愣怔的样子,再找不出半点与陈时瑾相似之处来。 阮雀回头跟上陈璋的脚步。轻松,沉重?自己胸口那空荡荡一片的地方哪还搁得住什么东西。 进了门,又是一室沉稳的木香。阮雀闻着,站在门口,识相的不再往里进。 陈璋回身向他迈一步,阮雀身子一缩,下意识怕他气急了要打自己。缩完自己也觉得可笑,他陈璋是什么人物? 陈璋神色莫辨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转到内侧,那一只手从掌根到指尖全是红得发亮的烫伤。看了看,陈璋把他的手腕放下,“坐。” 没有雷霆大发没有扫地出门,拐了人家未成年的小儿子上床,人家还和声静气的让自己坐,这是什么涵养。 而自己还真坐下了,这是什么脸皮。阮雀当了个旁观者看笑话。 “陈时望我自会教训他,你不用担心。”陈璋坐下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阮雀一双眼凝在陈璋脸上,什么? 陈璋回望他,在商界称上一句教父的人,面上什么也不会有,有的只是风度和气魄。刚才那一声“阮雀”,是十几年来阮雀唯一一次见他动肝火。 “......老爷,我是不是听错了。” 陈璋还没有说话,喧闹就又从门外黏上来,一叠声的叫着“三少爷!” 门一下被推开,陈璋看到陈时望的那一眼就叫,“把他带出去。” 可血气方刚的少年劲力上来谁拉得动。 “别管我!”陈时望挣开,半靠到书桌上对着阮雀,活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醉鬼,“我饿了,我要吃你做的布丁。” 阮雀不知道他怎么想起布丁,自己从没给他做过,信口说道:“三少爷想吃就叫厨房去做吧,我不会。” “你给我二哥做了那么多次,上次还做给我爸吃,到我这儿就不会做了?” 束手无策的仆人们感受到陈璋的眼神,下楼去找守夜的保安了。 阮雀不成想从前本没什么交集的三少爷,连这些都知道。可对着他的脸,阮雀心里只觉得麻木。 看到仆人们下楼找人的动作,知道陈时望闹不了多久了,就静静地看着他耍酒疯。 “是不是要钱啊......”像是也感知到了阮雀对自己的态度,陈时望孩子似的,受了冷落而大发脾气,“你给我二哥做的时候也找他要钱吗?你在他床上的时候也像对我一样吗?那个人呢,把你身上弄成那样的人,他给了你多少?” 阮雀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么荒唐的局面,全宅上下的仆人估计全在扒窗挤门,探听这场陈家前所未有的大闹剧。 这时候阮雀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没了心,也就可以没了脸皮——他笑了,笑着侧目去看陈璋,他好奇刚还把他当受害者看待,让他“不要担心”的老爷是什么表情。 陈璋没看他,没看任何人,深如大海的眼睛望着门口,“门外面的人再不进来,以后就不用进来了。” 话音刚落几个保安就出现在门口,不用陈璋再作吩咐,半请半推着围住陈时望。陈时望闹着不走。 “直接抬下去。”陈璋说。 陈时望刚被抬出门,管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向来静肃的陈宅闹成这样,管家和保安早就找过来了。刚才仆人去叫人的时候,他们就在楼下听风,只是管家一直按着不让进。他要借三少爷醉话把事情挑明,让老爷认清楚阮雀的品行,这个家再容不下如此的仆人了。 “老爷,三少爷的话您都听见了吧。” 阮雀的眼一直看着陈璋。 “成峰,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陈璋说道。李成峰是管家的名字。 “老爷,您!”李管家瞪起一双眼,不可置信。来了陈宅十多年,老爷的脸色他早就研究透了,此时老爷这么说,就是不打算处理阮雀的意思。慢说陈氏一向治家谨严,就是随便换哪个人家,也不能容忍下这么个放浪祸主的下人啊! 忍了阮雀这么些年,今天李管家实在是不吐不快了,“老爷,三少爷才十七岁,才跟他搅了几天您看成什么样子了,二少爷那时候也是十七岁,自他以后身边才总是不干不净的,您......” 李管家蹦豆子一样说得急,可还是没能说完,在陈璋压下眉头的一瞬戛然而止。他一个老仆人,这么直言已知是冒犯了,总不能等到老爷跟自己拍桌子吧。 “儿子们做出这些事,是我当父亲的责任。”陈璋一句话下了定论。 屋里静得针落可闻。管家僵着一张脸,像一下不认识了老爷似的。 “成峰,现在是要我向你低头认错吗?”陈璋在一室悬置的沉默中问道。 管家的脖子仿佛能听出转动时的锈铁声,就那么看向阮雀。阮雀感受到目光回看他,神情惊讶并不下于管家。 “不敢。老爷,是成峰冒犯了。”李管家鞠了个躬,在陈璋的默许下退了出去。 书房又变得静了,陈璋不说话。 “老爷,我请辞行不行?”阮雀眼里是感到事态荒诞的笑。 “不准。”陈璋端起茶杯,一碰嘴知道是冷茶,就又合盖放下。 阮雀也不认识陈璋了,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啊?” “辞了这份工作,你打算去做什么?”陈璋看着他问,“人生怎么规划,靠什么养活自己?还是,就不打算养活自己了。” 阮雀目光睽睽地看着陈璋。其实,在跟着他上楼那时起,阮雀脑子里一直在转悠着一个问题:离开了陈宅,离开了他和陈时瑾最后的联系以后他去哪,是直接去死,还是抱着回忆等死。 “老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和二少爷。”阮雀幽幽的开口。 “我很后悔,那时候只顾着公司的事情,没有管教好陈时瑾,”等到再想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阮雀在自己面前夹着尾巴做了这么多年,就是怕被自己发觉这件事。可是他不知道,那年他出完长差回家的当天,明里暗里就有多少人来找自己状告,一开口就是“二少爷才十七岁”......只有心底里像看重自己孩子一样看重阮雀的陈璋,会在意那年阮雀才只有十四岁,身子还没自己肩膀高。 陈璋那次差点没打废陈时瑾两条腿。看着他在病床上面如金纸地骗阮雀说伤是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陈璋没心疼,在心里赌誓陈时瑾要是不答应和阮雀断了关系,就继续揍,揍死为止。可是看着阮雀日日从陈时瑾房间出来以后躲在玫瑰地里哭,一哭就是半夜,陈璋心疼了,他那时候就知道,这段关系他管不了,也知道,不管就是日后的一场祸患,知子莫若父。 阮雀看着陈璋,六年,对他这个勾搭自己儿子上床的仆人,没咬过一次牙,没说过一句重话。“你让我走吧,我会养活自己的。”阮雀对他承诺道。 “过来。”陈璋说道。 阮雀隔着书桌走到他近前。 “把手伸出来。” 阮雀伸过去。 陈璋把他手心翻上来看,掌面已经肿高一层,水泡也冒了出来,表皮红得要滴血。 阮雀等到胳膊发酸,陈璋才松开了他的手腕。 “要是陈时望不回来,那杯开水你还打算捂多久?” 阮雀没想到这时候了陈璋还计较这个。 “要是今晚没人回来,你是不是就在玫瑰地里坐一夜?” 阮雀喉咙动了动,没张嘴。 “这些天你照过镜子吗,知道自己瘦成什么样了吗?” 阮雀按捺住每一句都想顶嘴的冲动。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谈什么养活自己。” 陈璋的语气严厉,被训低了头的阮雀联想到刚才他在管家前的威严,一压眉的神气。于是抬头去看。 陈璋在那么地望着自己,形容不出,没什么威严和神气。阮雀在陈璋的望中红了自己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