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凌迟[都是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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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着内侍服的壮硕汉子，三下五除二卸了炎成羽的锁链和大枷，又大力将他扭送到另一间牢房里的刑架上，用粗糙麻绳，把他脖颈、手腕、脚腕全都绑得结结实实。 手腕脚腕还好说，脖子上的麻绳捆得尤为认真，给他喉结都压得窒息难耐，想转个头都困难。 “炎烈妄图弑君，陛下口谕，赐你凌迟，这便上路吧。” 尖细的嗓音宣判死刑，炎成羽不敢相信，先是狂怒，再是质疑，“你是谁？我从没在陛下面前见过你！你好大胆子，敢假传圣旨！” 他剧烈反抗，企图挣脱绳索，却徒劳无功。 “炎大人，消停点。”壮硕汉子端着一托盘到他跟前，他瞧见了那些闪着寒芒的刀，汗如雨下。 那汉子单手把自己衣领扒开，露出右边锁骨处的“影”字，炎成羽瞬间失了力气，不动了。 那是谢无逸专属暗卫——暗影的标志，只听从小皇帝调遣。 大牢里安静了一会儿，暗影出动，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但炎成羽还是哑着嗓子确认了一遍，“他……他……真要杀我？” 这话明显是问那暗影的。 “是。不在人前处决，也算给你留了颜面。” 似是想起了什么，炎成羽眼中燃起一线希望，又问：“是有人逼他的对不对？” 暗影脸上闪过一丝同情，“炎大人，这些不重要。虽然，这问题的答案，你本就知晓。” 灰败的气息笼上这位权臣的面庞，他终于低下头，认了命，“好。动手吧。” 暗影干脆地撕了炎成羽的衣服，肌肤在空气和恐惧的共同作用下微微颤抖，毕竟是直面死亡，炎成羽还是有点阴影。 眼见着那暗影拿了个口球，炎成羽突然倔起来，“别用这个成吗，我保证不咬舌。” “你……能忍得住？虽然陛下没定最高规格的三千多刀，但也要割上三百六十刀，恐怕行刑得有好几个时辰。” 炎成羽沉默片刻，还是很坚持，“能忍。若是我真的咬舌，再劳烦你把这个给我塞上。” “好吧。” 暗影没在这细枝末节上磨蹭，他挑了把薄刃的弯刀提醒道：“先割手臂，忍着点。” 刀刃吻上身体的速度很快，炎成羽几乎没感觉到，就被剔下了好几片薄肉。 暗影用了巧劲儿，没直接片儿到大血管，但几刀过后，殷红还是顺着光滑白皙的肌肤流下来。 痛感开始蔓延，炎成羽用指尖紧紧攥住刑架的木头，木屑都被他抓出，嵌进指甲缝里，把指甲也劈出血来，他却丝毫没发现。 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被剜肉的胳膊上，一阵疼过一阵，没有尽头。 唇早就被他咬破了，锈味儿满嘴，但他记住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咬舌。 随着暗影的动作，受刑人时而闷哼，却从无嚎叫与求饶。 很快，炎成羽的肩上就塌下了一小块。 虽然受了这么久的肉刑，疼了这么久，但目前为止，炎成羽的身体还没有关键性的损伤，至少，还能恢复。 他无比期待，能看到那个自己喜欢了好久的人，来终止这一切，但暗影说得没错，他知道答案。 眼睛渐渐模糊，连那宣旨的真内侍，盯着他那处的猥琐目光，他都不甚在意了。 也是，凌迟，那处也是要没的吧…… 他的阿逸，确实如云溪所说的一样狠辣，但，他也有些欣慰，小皇帝长大了呢，这盛世江山，他能守好的吧…… 晕不了，死不了，还得坚持好几个时辰，炎成羽有点绝望。 不戴口球，就是怕自己疼到神志不清时，控制不住流口涎，那他便真就跟条狗一样了。 可疼到极致，他有些后悔了，凌迟真不愧是用来处置谋逆罪人的刑罚，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重重地把舌头咬断，好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就在他脑子一团浆糊，想要食言自尽时，清冽的嗓音携着怒意扑面而来——“尔等好大胆子，竟敢对钦犯动用私刑？！” 绝处逢生不外如是。 炎成羽心中狂喜，眼神也清澈起来，盯着牢门口那一身明黄的人，咧开了嘴，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与他惨白又因疼痛扭曲的面庞极为不协调。 那内侍看到来人，脸色一变，转身就跪下了，“陛下，不是您……” 话没说完，这人就被谢无逸一剑斩了，血溅了他满身，也溅了炎成羽满脸。 “一清，你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了，竟被一个内侍耍得团团转。” 在炎成羽震惊又疑惑的目光中，谢无逸开始兴师问罪。 暗影放下刀，默默地行到小皇帝跟前跪了，“奴有罪，请陛下责罚。”声音不卑不亢，面色镇定非常。 “回头自己找刑官领两百棍。下去吧。” “是。” 两百棍，非死即伤吧…… 炎成羽有些心疼这暗影了，谢无逸御下，有点狠。 被称作“一清”的暗影退下了，转眼间没了踪影，留下受刑到一半的炎成羽和谢无逸，大眼瞪小眼。 炎成羽觉得事情有点荒唐。 从当前的情形看，一开始他就猜着了，内侍真的是假传圣旨。 但——为什么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内侍的头躺在地上，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死不瞑目一般。 内侍温热的血流到他唇上，舔起来有些恶心。 他一时，不知该说句什么，来打破与小皇帝独处的尴尬。 明明片刻前，他还无比期待谢无逸的到来。 估计是没有死亡威胁了，对小皇帝设局害他这事儿，他的不满又回来了。 “恨朕？”谢无逸先开了口。 炎成羽不知该怎么答。 恨吗？好像也没有。 从小皇帝的角度看，收他的权是迟早的事儿，也就是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可能和他预期的不太一样。 “不恨。”炎成羽决定遵从内心求生的欲望，“只要陛下放了我，就不恨。” 谢无逸闻言笑了，“炎烈，朕不知道你是真的傻还是装的傻，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 对，暗影刚才也说，有些事情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他们相处八载，连对方是个什么性子都没摸清，也算始料未及。 也许都在做自己以为的重要的事，所以忽略了本可以相知相惜的八年吗…… “你想要活？可以。”谢无逸像看个宠物一样盯着炎成羽的眼，“一年时间，通过考验，成为暗影，朕，就让你活。” 炎成羽下意识握紧了拳。 暗影…… 听说暗影都是能以一挡百的高手，却受制于某种奇毒，所以对小皇帝甚为忠心。 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要通过暗影的考验，怕是难如登天……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明日朕会让人来找你，若你愿意一试，就跟他走吧。” 谢无逸走到牢门口，又补充了一句，“若你不跟他走……那下次朕来给你的，就是真正的处决圣旨。” 这是炎成羽第一次在这个小他四岁的人身上，看到了王者气度。 那是强者对弱者施以绝对控制的自信。 暗影也好，处决也好，对于他而言，好像都是绝路。 但谢无逸低估了他求生的意志，也低估了他那还没开花就被扼杀的爱意。 暗影，他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