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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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哪家医院” “陆喻你冷静点……也许是误会呢” “我很冷静，我再问一遍，哪家医院” 白月收起手机，心里犯嘀咕，自己好不容易能分享个八卦，却没有收到两人预想中的反应，陆喻的声音和表情快赶上主持葬礼了。 “诺，我看定位就这儿，人民医院，不过…喂你去哪儿啊！！陆喻！！！” “诶，陆喻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看到地址的下一秒陆喻就噌地站起身，抓起外套直奔门外而去，一路上同学们或诧异的目光，或关切的询问，他都置若罔闻，人民医院，他心里一直在重复这四个字，不敢去想别的，害怕留出一丝空隙，顾函双这个名字就要连带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涌入胸腔，直至把他淹没。 “陆喻你看着点车！！小心” 呼—— 一辆车从陆喻身边呼啸而过，如果不是纪明知把他往回拉，可能他已经搭上去医院的特快了。 “我问过周幂了，在8楼，10号病房，咱们上去吧” “我自己去……” “那我在这里等你，别想赶我，今天我不亲眼看你回到家是不可能走的。” 两个人都明白等在前面的是一场腥风血雨，却没人有胆量把事实戳破。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弄错，剩下的结果左不过都是惨淡收场。 “你来了” 和陆喻假想的不一样，周幂并不在10号病房里，只有顾函双斜靠在病床上，只看了他一样，陆喻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张照只有眼睛，因为除了那里，他身上没一处好的。 “周幂呢” “我让她回去了，女孩子一个人太晚回家不安全” 顾函双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描淡写，和他一身重伤极其不符。露在病号服外四肢尚且打满了补丁，大腿上还有明显渗出的血渍，衣服里面的伤势……让人不敢多想。陆喻走到床边看着，即使心里对他有气，却也觉得触目惊心，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会让顾函双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更何况，我这样也没法做。” 顾函双话里含了些自嘲的笑意，没有看陆喻，两眼出神地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墙面，面无表情。 “你就想和我说这个？所有的事情里，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陆喻捏紧了拳，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却不觉得疼。看着伤成这样的顾函双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陆喻一直时间真拿不准先生哪个气。 “为什么进医院？” “跟你没关系。” “为什么周幂会在这里” “跟你没关系。” “那……” “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 “顾函双，你最好不要现在使性子，否则你以后，就都和我没关系了” 顾函双对他的问题只避不答，陆喻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他很少在关系里威胁顾函双，这算是头一回。 “我没有使性子，我说的就是，以后都和你没关系了。” 顾函双终于抬起了头，浅色的眼眸里是挫骨扬灰的黯淡。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可以滚了。” 陆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前这个病弱苍白的少年让他感觉无比的陌生，仿佛揭掉绷带，他会变成另一个人。一定是他还在生之前的气，他的顾函双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陆喻服软了，走到顾函双身边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搓揉，好声好气地洪 “这件事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聊，现在你的状态不对，今天还是我生日呢……” “那件事是我做的。” 顾函双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依然看不清情绪，陆喻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 “推你下楼的不是林岚，是我，亲手，把你推下去的。” 滴……滴……滴……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心电图如指针般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如细密的针脚，接二连三地刺穿他结实的胸腔，扎进陆喻的心脏。 “我说是我……” “我听到了，不用再说一遍。” 陆喻感觉自己血液都凝固了，想张嘴，却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有，你不是总问我，我父母是谁么” 顾函双抬眼看陆喻，毫不逃避他的视线，像设定好的程序那样，一字一顿地开口说 “我是顾家人，顾牧丹是我亲哥哥。” “这件事学校里没人知道。恭喜你，你是第一个，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 话一出口，如离弦之箭，再无可回头。陆喻呆立原地，没有反应，仿佛灵魂出窍。顾函双也不在乎，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我哥也是想拿体育加分的，但他各方面成绩都没你好，按照正常的筛选流程，恐怕根本轮不到他，我这个做弟弟的看不过，忍不住帮了他一把，这不，一下子你和林岚就都不碍事了。” “不枉我从暑假就开始接近你，看来你真的很信任我，哥哥……” “够了！！” 陆喻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骨节泛起腥红的小血点。他再也听不下去了，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在自取其辱。 “不够，远远不够，哥哥你知道吗，周幂那件事也是我骗你的，根本没有裸照，她想找我做爱，我也来者不拒，那天差一点就穿帮了，好在你真的很好骗，不过就算你当时去问周幂，她也会配合我的，爱都做过了，哪有不穿一条裤子的道理，只可惜你甚至没有怀疑我，去找她确认一下，白害我们准备……” “顾函双！！！” “她下面挺紧的，但还是比不过你…… 咳” 陆喻一拳打在顾函双脸上，那上面本来就是密布的伤口，有的才刚结痂，这一打又裂了开来，如黑色的裂缝一样爬满了这张原本白净无暇的脸。顾函双被打得歪到一边，吐了好几口血，溅得雪白的床单到处都是，如血色的梅花在雪地中一朵朵盛放。 “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你今天处心积虑地引我来医院，就是生怕我听不到这些是吗！” “真tm难忘啊顾函双，真有你的，说话算话。” “不用谢……咳咳” 陆喻怒不可遏，不等顾函双缓过劲来，又一把拎起他胸前的衣领，他气得浑身发抖，下一拳已经高高举起，涨红了眼。 他反复扫着顾函双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欺骗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因为只有这一次，顾函双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所以接近他是为了他哥哥，帮他挡下父母的怒火是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陆喻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他拼命尝试大口呼吸，但氧气反而越来越稀薄，胸口有如千斤巨石，窒息感由内而外逼得他快要吐出来。 往往在这种时候，回忆起往昔的甜蜜才最为要命，自以为是的深情，才显得尤为可笑。 他把自己视若珍宝的初吻，初恋，初夜用精美的盒子包起来，双手送给顾函双，以为他会放在枕头下好好保管，没想到他所以为的这些隐秘珍贵的美好，不过是顾家兄弟的饭后谈资，拿出来摆在桌上指指点点，仿佛拿着放大镜看他的私处，羞辱至极。 是他亲手送出了自己的尊严，任由眼前这个人随意践踏，送上自己的身体，任其享用，他像条被抛弃的狗，被人扔到垃圾站，还不知羞耻地往回爬，像不要钱的妓女，上赶着让人操。 陆喻颤巍巍地放下了拳头，他的目光无处安放，喃喃道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是舍不得吗……今天是我生日啊…… ” 陆喻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但他所剩无几的尊严不允许他再这么糟蹋自己，眼泪在顾函双这里不再被允许，徒增笑柄。 深吸一口气，陆喻抬头看着顾函双，目之所及，皆是陌路，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为自己讨一个不那么难堪的结局。 “顾函双，你喜欢过我吗” 他像吊在悬崖边的人，手上只扶着一块松动的石块，下面是万丈深渊。 “没有，快滚吧” 陆喻掉了下去，深不见底，像被扯碎四肢的破布娃娃，拼不出一颗完整的心。 他松开了顾函双，极力忍住自己伤害他的欲望，倒退着走了几步，差点趔趄在地。出门前，陆喻最后看了眼顾函双，表情如杀人犯那般狰狞，再无半点柔情 “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很是轻巧，锁住了一屋的沉重，顾函双闭上双眼，强忍着胸腔伤口撕裂的疼痛，仰着头努力地呼吸着，修长白欣的脖颈如行刑前的罪人那般干净，眼泪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淌了一脸，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顾函双薄唇轻启，颤抖着对着空气小声说 “哥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