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猫

    那是闻昭的倒数第二个夏天。

    从篮球场上下来，闻昭一身的汗，他随意地撸一把汗湿的短发，走到场边拎起自己丢在地上的书包和外套。

    一起打球的朋友们在背后喊他。

    “闻哥，烧烤去不去？”

    闻昭没理他，一口气喝光半瓶矿泉水，才回答：“去。”

    他一只手提着书包袋子，一只手在手机上滑动，翻看未读消息。

    杨皓搭着他的肩膀往学校门口走，不经意瞥见他的手机，看到聊天界面上对方接连发来的好几条消息，掺杂着许多可爱的表情包。

    “闻哥，女朋友啊？”

    “没。”闻昭说。

    杨皓却心知肚明：“操，我闻哥这人气，刚打球时场边女生都喊疯了。”

    旁边有人酸他：“大杨，你追了半个学期那班花，叫什么丹丹来着？刚才也给闻哥加油呢吧？”

    “滚滚滚，”杨皓松开闻昭，转身去揍那个嘴贱的男生，俩人追追打打地跑远了。

    夏天傍晚的风吹来，身上有点凉了，闻昭把拿在手里的校服外套穿上，悠闲地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

    对方的头像是只蓝眼睛布偶猫，猫的皮质项圈上缀着金色铃铛。

    闻昭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读着对面发来的消息。

    ——主人，小猫好想您啊。

    ——小猫想让主人检查小猫的身体。

    ——呜呜呜……主人两个小时没有回复小猫的消息了。

    ——小猫申请今晚那个那个一下，可以吗？[猫猫害羞.gif]

    ——小猫一想到主人，就忍不住浑身发热。

    ——主人是不是生小猫的气？为什么不理小猫。[猫猫大哭.jpg]

    杨皓在马路对面的大排档喊：“闻哥，快来啊，点菜啦。”

    闻昭在手机上打字，头也不抬地喊回去：“黑啤，别的随便。”

    “行！老徐，羊肉牛肉先各来五十串，上一打啤酒，要最冰的啊。”杨皓操着大嗓门点菜。

    大排档老板和他们熟得很，应了一声就先提了一筐啤酒来。

    闻昭走到桌边坐下，有人给他递上开好的啤酒。

    “闻哥，明天还打球不？”

    “明天不打。”闻昭说。

    升高三的暑假就那么几天，他们这帮人每天凑一起，几乎天天打球。

    “不打球干嘛？还嘴硬没谈恋爱，闻哥就是交女朋友了吧？”

    杨皓也说：“瞒我们呢，闻哥，刚我中场休息的时候，就听你手机响个没完……你这谈的妞也忒黏人了。”

    闻昭轻轻笑了一下：“你小子今天话挺多啊。”

    “就是，大杨真八婆。”刚才和杨皓打闹的男生端着盘子过来，这家大排档就是他家开的，他偶尔也打打下手。

    “徐乐康你今天怎么就跟我过不去啊？”杨皓笑骂，伸手捶他一拳，被徐乐康躲开了。

    杨皓和徐乐康又缠斗上了，闻昭静静坐着喝啤酒。

    坐在他左边的男生带着眼镜，在一群高中生里看起来最斯文，凑过来问闻昭：“闻哥，明天不打球，是家里有事吗？”

    “没事。”闻昭说，他想了想，回答：“小玉发情了，我姐让我管管呢。”

    一行人直闹到十点多，他们还要去续摊，闻昭没去。他酒量不咋样，但也没喝太多，踩着月光走回家。

    闻昭在单元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家里没亮灯，他姐要是在，一般会给他留一盏夜灯，没亮灯就说明没人在家。

    楼道里楼梯很窄，年久失修，磕磕绊绊的。闻昭摸黑爬到六楼，刚掏出钥匙，还没开门，就听见老旧的防盗门里传来细细的喵呜声。

    闻昭打开门，小玉在门里等他。

    一只中等体型的三花，躺在地砖上扭来扭去，显然很不舒服。闻昭没有说谎，他家的母猫确实在发情，不过这并不是他明天不去打球的原因。

    闻昭抱起小玉，坐到沙发上，开始抚摸三花柔顺的毛发。摸到猫屁股时，小玉在主人怀里打了个滚，舒服地露出肚皮，又长又娇气地喵了一声。

    闻昭轻蔑地笑了：“骚货。”

    他并没有看小玉，而是看着狭窄的窗玻璃外，好像骂得不是猫。

    窗外是灯火点点的不夜城。天黑了，有人睡了，但也永远有人醒着。

    距离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很远的地方，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一幢摩天大楼里，刚刚走出会议室的男人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秘书：“按照刚才的讨论重新整理一遍，明早八点我要看。”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查看会议期间没来得及看的未读消息。

    领带太紧了，男人随手扯松，所有工作群的消息一律不看，男人首先点开了置顶在最上方的聊天框。

    那是一个纯黑头像，昵称只有一个句号的账号。

    他整个下午都没有理他，在男人大篇的撒娇和发骚之后，只屈尊纡贵地回复了四个字。

    今晚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