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0 保管
第三十六章 以毒攻毒 何逍平在圣所待了一阵字,与她的父亲远程抱怨起生活种种不如意,老父亲体型膘圆,为了舒舒坦坦与宝贝女儿长久聊闲天,半躺在战前就流行的按摩皮椅上,时不时要擦天热额头渗的汗,劝她说:“我早就和你说啦,出了家门都是事,你就是不听我的,看吧!外面哪有好东西呢!” 何逍平小嘴嘟起来,不满父亲这种腔调:“也不是这样的呀!我的阶级同志们都是很好的,卫老板就特别好,我很喜欢他呢。” 何中校“啧”一声,很忧虑卫天卜攀女儿高枝,试图给何逍平提供宝贵的人生经验:“他就是生意人,不会有良心,你可不要让他做老公。” “卫老板给你这么多钱,你还要说他没有良心!”听何中校贬低阶级同志的领导,何逍平跳起来尖叫:“要是他没有良心,你哪来的钱建新的电子哨塔,到时候我们又要被其他区笑话!” 这一下说到何中校痛处,阴恻恻愤恨:“那帮土匪更没良心,投票出来的价格简直是抢劫。” 何逍平也感同身受:“是呀,他们几家都好讨厌,东三区的人不要脸,西二区的人装有脸,没一个是好人。” 南一区地产丰饶,常年在总区联合会里被公投出粮,民生资源价格被压得极低供给其他几区,何中校怨气很重。 “宝贝,那你早点回家,不要在东区待太久啦。”何中校对何逍平是真心实意的爱护,南区风俗家族至上,他对众多儿女都很珍惜,尤其是身为向导的何逍平,敏感又娇柔,可爱又贴心,他最为呵护。 “还好是在东区呢,西二区的董家更讨厌,我这辈子都不想去西二区。”何逍平已经见过董教授,被他高高在上装腔作势的儒雅熏得够呛,想起那话里话外对自己与卫天卜的瞧不上就生气,嘟囔说:“董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以为是贵族正统了。” “是没什么了不起,真要是惹你生气了,你让卫老板给你出气,有事找我算账。”何中校对西二区万分瞧不上,兵力不足技术一般,没什么可怕的,真要干上都行。 “嘿嘿,爸爸最好啦!”何逍平开心起来嘴巴很甜,与老父亲亲亲热热的。两人温馨感人地结束对话,她思及谈话中几方势力,都不是好相处的,于是替卫天卜焦心忧愁,心疼起大她好几岁的这位老板,决定亲自去慰问,好好关心这位漂亮亲切的阶级同志。 结果到了卫天卜的会客室门外,碰见一位俊美异常的长发男子,明显是个哨兵,穿着一身绿色军装,看来不是东三军的人,她警惕又好奇地走上去询问:“你是哪一军的呀?” 美男子愣了几秒才开口回答,有些呆气:“战略支援军。” 何逍平从前不曾关心这一茬,上下打量一番支援军的衣服,挺喜欢这种绿色,接着盘问:“你怎么会在圣所呢?哨兵不可以进来的。” 美男子说:“卫天卜叫我来的。” “哦!”何逍平吃惊,特地把一位哨兵叫来,卫天卜一定是有重要事项,向他打听:“什么事情呀?” 美男子转头看了一眼门内,回答她:“董席华要看教学顾问是谁。” “啊!”这下何逍平更吃惊了,嘴巴大张,看看他再看看房门,轻轻把耳朵贴上门去听,想听听董教授这讨厌鬼在说什么,可惜门太厚,她什么也听不见。懊恼之际,忽然房门大开,董席华娇柔做作的声音传出来:“既然卫老板觉得一个毛头小子都比董家懂教育,看来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何小姐,你在干什么?” 何逍平将全身重量都放到门上去偷听,猝不及防摔了个屁股蹲,带着哭腔说:“关你什么事!” 卫天卜没想到何逍平会这样调皮,赶紧去扶她,嘴里好声好气劝董席华:“董教授,周谡一向说话难听,你不要管他,有什么意见再讨论嘛,还是要请您多指点。” 董席华人是瘦长一条,穿着一身古色古香的大褂,没好气地盯着门口的周谡阴阳怪气道:“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呢,毕竟董家的教学素养在周小少爷看来只是‘水平很差’,无法入眼,我哪敢指点呢!” 周谡被董席华这样热烈盯着,一点反应也无,只是瞅着卫天卜发呆。 何逍平被扶起来,插嘴道:“你本来就水平很差。” “你!”董席华气得五官东倒西歪,朝卫天卜找茬:“卫老板,你再这样让小孩子插手下去,圣所是不可能办好的!” 卫天卜给何逍平拍好衣服上的灰,悠悠道:“董教授,圣所毕竟是全国的圣所,大家都要参与的嘛。” 董席华歪着嘴说:“我看是周家的圣所吧!” “呸!董家不参与你们就别来啦!我看有没有你们都没差别,缩头乌龟!”何中校不怕西二区,何逍平自然也不怕西二区,拿出西二区的不堪历史出来抖索。 “你这……”董席华要脸惯了,不好骂小女孩,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不来,憋得脸通红。海湾战争时所有不愿参战的老派力量都躲到了西二区,经常被没事拿出来调侃,算是个经久不衰的笑话。 看何逍平说到痛处,卫天卜赶紧圆场:“逍平,别开玩笑啦,董教授是正经人,不搞这些的。” 何逍平喜爱他,所以非常给面子,顺着说了声:“哦,好吧。”只是脸上满不在乎,和漠然的周谡交相辉映,展现初生氏族子弟的傲慢态度,与装模作样的董席华水火不容。 董席华见势单力孤,独木难支,转头就走。这正合了卫天卜的心意,嘴上叫着“董教授,下次再聊!”心里则美滋滋想,还好把何逍平哄来,氏族还是得氏族治。回忆起周谡刚刚的可怕谈吐,对他连连摇头:“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对谁都说话这么难听,已经不是小孩啦,不要一直这样子。” 周谡问:“你要什么样子。” 卫天卜看他呆头呆脑,痛心道:“你又不是狗,难道要听人口令才懂说话做事?” 此话一出,让周谡有了新线索:“你喜欢狗吗?” 卫天卜不知怎么毛骨悚然,忙道:“什么东西,你不要瞎想!” 何逍平天真无邪地参与进来:“我很喜欢狗的,卫老板不喜欢吗?很可爱的呀。” 周谡看向她,说:“我认识……” 卫天卜慌忙按住周谡胳膊制止他胡言乱语,抓着他就跑,对何逍平连连挥手告别,路上小声骂周谡“昏头昏脑不讲人话”,匆忙里他贴得很近,和很久前一样近,周谡心满意足,被骂什么都点头,反正也是不会改的。 第三十七章 梦境 卫天卜在蓝色的静音室里睡得很沉。 迷蒙的水声怀里是不可侵扰的世界,他精疲力竭地淹没在柔软的床褥里,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教育是基石、是权利、是义务吗? 他把向导的教育当做生意与权柄做得风生水起,把几乎八成的精力都放在这件新生的事物上。公共向导的职责在他心中已经逐渐靠边,为了让吱哇乱叫的哨兵们闭嘴,体力劳作却一分不得减少。 忙到脚不沾地的卫天卜在所难免,于唯一的闲暇处昏睡过去。 周谡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趴在空着的床边静静观赏他的睡姿,心里安详又平和。 如果理想主义者太过脆弱,将成为现实的尘埃。 如果现实主义者太过贪婪,将成为理想的坟墓。 周谡从小品味刁钻,吹毛求疵,心里隐隐知道追着幻影奔跑是一件不可取的行为,直到幻影成为真实,卫天卜出现之后,他的偏执就成了无伤大雅的兴趣爱好,再也无法自省。 这艺术家的灼热凝视让睡梦里的卫天卜也直觉性的不安,眼珠在眼皮底下快速滚动。他梦到了一个洁白的茧裹住自己,像是保护又像是禁锢。似乎很容易可以挣脱,但他无论怎么挣扎,茧也没有裂开的意思,而是包容地裹着他,允许他反抗,无视他思想。 于是他焦躁起来,自己应该有很多事应该去做,为什么会困在这里? 焦躁着焦躁着,他生气了,去攻击那白茧,拿拳头砸,拿指甲撕,一概毫无作用。 愤怒过后就变成悲伤,似乎自己就该是这样的,只能接受了一生的徒劳,哭着在梦里进入更深的睡眠去。 在他梦里抗争的途中,周谡许久未见的白鲸拖着残影游来,短宽的嘴生动地做出微笑表情,很中意这间静音室,在看不见的海水里浮游。 周谡第一次见这只白鲸游得那么高,漂过他的头顶,露出灰白肚子上的道道疤痕。周谡心一紧,想去碰碰那些遥远的痕迹,白鲸贪玩地朝他游来,向下突进,仿佛是要顶开周谡,但精神体只是影子,他在一片白光里失魂落魄,回神后只剩白鲸锐利欢快的鸣叫。 那叫声原来好像鸟。 他自认比谁都懂卫天卜,甚至比那本人更懂。 未满18的周小少爷在周家这两千多平的独享园林,以及卫天卜从没赚到过的价格来打造的静音室里,诗兴大发,兴致昂扬。等许久后卫天卜醒了,看到周谡炯炯的眼神,羞愧又荒唐,问他:“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周谡已经在心中暗下决心,不再回答卫天卜一些过于弱智的问题,让他想睡继续去睡。卫天卜自然不肯,顶着一头乱发晕晕乎乎就想走,周谡也不阻拦,只是问他:“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岛?” 卫天卜莫名其妙,回头问:“什么东西?” 周谡告诉他:“岛屿也是有很多类型,首先就分为大陆岛、火山岛、珊瑚岛和冲积岛,如果按照组成物质与成分——” “好了好了,不要念了,我搞不清楚这个。”卫天卜刚睡醒就要听新知识,一点也不开心,随口说:“这些分类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好看不就行了吗?” 是了,卫天卜很爱美色,各种美丽事物,都是很爱的。而且糊涂如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喜欢多深多浅。 周谡自动答题,也不纠缠了,点点头:“好的。”然后打开房门,目送卫天卜如释重负一样离开。 第三十八章 聚餐 刘凌丹今天得送一车物资去圣所,他很享受开车的乐趣,喜欢亲自抓方向盘。忽然路边巨大的光幕广告里出现了他的熟人,抓住了他的视线,这下车也不开了,还给电子脑,链上广告好观赏。 广告里是面容清丽的夏幽琅,镜头放的很大,五官动向清晰可辨。她似乎感觉到什么异样,寻寻觅觅在黑暗中行走,最后找到哭泣的郑潇,抱住了她。黑屏中出现了一行字:也许你是向导。卫天卜穿着白衬衫对着镜头说“我在这里等你”,十秒不到就结束了。 看过广告,刘凌丹瞪着眼睛“哦~”地叫一声,每一根头发都想看热闹。到了圣所立马就去找夏幽琅,老远呼唤:“幽琅姐姐!明星幽琅姐姐!大明星!” 夏幽琅一听他声音,头就开始疼,要不是知道自己跑不过他,还真想拔腿就跑。 刘凌丹凑到她身边了,嘁嘁喳喳夸赞:“幽琅姐姐,你去做大明星,怎么不告诉我呢?不愧是幽琅姐姐,真好看呀,你什么时候去拍的呀?我有个队友好喜欢你呢,你的魅力太大啦。” 锣鼓震天,非常吵闹,夏幽琅恨不得拿手里的印刷纸堵他的嘴。 刘凌丹这样喧闹,把何逍平闹出来了,看到刘凌丹的绿色军服,带着好奇制止他:“你也是战略支援军的吗?这里不让哨兵进来的,你不要随便乱跑。” 刘凌丹还没有遇到过何逍平。整个东三区的氏族都知道何家的向导千金在圣所,可惜圣所不好随意进出,无人能与其去套近乎。刘凌丹霸着职务之便,也不知道去费心交往,刘中尉已经又一次狠狠骂过他“不知力争上游”。 这也不能怪刘凌丹,最近宝贝电子宠物威猛的升级战斗正如火如荼,还要进行街头对战了,他正玩得不亦乐乎,谁要管什么南一区的何家呢。于是他也好奇地问:“你是谁啊?我经常来的,我给你们送吃的。” 何逍平听他说吃的,赶忙问:“在哪里啊?我要了面粉和大米,还有一些蔬菜,你带过来了吗?” 刘凌丹之前就在疑惑谁会要这些东西,原来是眼前这位体面女孩子,很自豪说:“带了带了,你还要当天摘的是不是,要是别人才弄不到呢,多亏是我呀,你应该谢谢我。” 何逍平吃惯了南一区的新鲜蔬菜,到了东区很吃不惯,觉得东三区的食物全是古怪调味料,菜还不新鲜。此刻听他邀功,心想这人真是不要脸,命令道:“你先带我去看新鲜不新鲜,不新鲜我不要的。” 刘凌丹没有脸皮,又很疼爱自己妹妹。何逍平显嫩,看起来和刘凌碧差不多大,他习惯性地任劳任怨,带着她去看蔬菜。 夏幽琅躲过一劫,眉毛一抬,料想何逍平吃不了亏,随他们去了。 这二位凑在一起,是很有创造性的。聊着聊着说到南一区的菜有多新鲜,刘凌丹才意识到这位是何家的向导千金。何逍平对东三区的饮食很看不上,大肆批判, 而刘凌丹对东三区的感情很深,爱吃又没什么品味,觉得何逍平说的都是狗屁。两人吵着吵着,何逍平决定展现南一区的优秀饮食文化,让刘凌丹也去搞一点东三区的好东西,中午大家吃饭比赛。 除了正经事外,一切好玩的东西都是刘凌丹的爱好,自然义不容辞,接下了这个挑战。 所以当卫天卜风尘仆仆回到圣所打算吃午饭的时候,看到圣所的餐厅里一箩筐的人,把好好一个硕大餐厅搞成了游园会,只能目瞪口呆,到处去找夏幽琅,想问个究竟。 夏幽琅站在一张桌子旁边端着一枚小碟子。碟子里是一颗黄澄澄的点心,她吃得开心,被卫天卜一拍肩膀吓了一跳,招呼他:“啊你回来啦,你吃吃看这个东西,非常好吃。” 卫天卜不明所以:“哪里来的东西,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挤在这里,还有这些运输班的人怎么在这里?” 刘凌丹又不会做饭,吩咐兄弟们找东三区好吃的来圣所,一人带好几样,从人工汉堡到分子料理都齐了。既然来了,又是饭点,大家就留下来吃饭了,正好看看南一区的新鲜玩意儿。 夏幽琅一边吃一边解释,卫天卜听得哑然失笑,摇头说:“你怎么不管一下,这么多运输班的人在圣所,不好吧。” 夏幽琅挑一边眉毛质问:“又不是哨兵,怎么了,周小少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好吧。” 卫天卜吵不过她,随便拿了点南一区桌子上的东西,坐下来准备品尝。 郑潇与李鸣金也在这桌上,开心非凡,一个四处分食一个猛虎扑食,卫天卜好心提醒:“哎呀,慢一点吃。”李鸣金嘴里不停,眼皮抬起来用眼神回应他,让他快点吃,不吃就没了。 南一区人们对食物的热爱,基本是毫无敌手的。卫天卜菜刚入口,就觉得味道清新,层次丰富,确实比平常吃的东西好吃。圣所的生活待遇并不差,只能说刘凌丹的应战注定是一场失败。 眼见大家对南一区的美食赞不绝口,何逍平得意洋洋,认为自己用高级文明碾压了东三区落后的低级文明,连董教授都装模作样地吃了带走,南一区可以说天下无敌。 刘凌丹虽然败了,但吃到好吃的,还觉得自己赚了,胡吃海喝后问她:“你怎么变出来的菜?” 南一区的人才带有区域特色,很爱研究美食助手,何逍平来东三区,怕自己食不下咽,带了好几个美食助手机,对他耀武扬威:“哼,还好我带了我们南区的高科技,不然我都要饿瘦了。” 刘凌丹听她解释,搞懂了美食助手机,立刻求她赏赐一个,想要带回去玩。 李鸣金立刻抓住卫天卜说:“老板,你也要一个!” 卫天卜挠挠她的脑袋,笑着说:“没有那么多新鲜食材,光有机器也没有用。我们还是低调一点吧。” 李鸣金听不太懂,但她来圣所前只有合成食吃,来到圣所已经很满足,不能每天吃这些珍馐虽然可惜,她也很知足。 何逍平同情地对卫天卜建议:“卫老板,东三区连好吃的都没有,你不要待在这里了,和我一起回南一区吧。” 刘凌丹不干了:“那是不可以的!那我们是要死的,你不要谋杀我!” 于是两人还约好下次要做新的比赛,争夺卫天卜的归属权。他们一个异想天开,一个蠢头蠢脑,卫天卜听不下去,吃饱喝足,工作去了。 第三十九章 逼问 新的比赛该比些什么,两位混世魔王都没有什么头绪。加上聚餐后的一两个月,圣所的宣传片起到了一些作用,到处有家庭觉得自己小孩是向导,无论是单纯爱哭还是倍受欺负,都被认为也许是个向导。这让运输班忙碌起来,刘凌丹没时间来圣所瞎混。 他不合时宜的尽忠职守也是很愚蠢的,放着何逍平不去理会,天天带头好好上班,可见是丝毫没有政治天赋。 等过了这一两个月,都已经入冬了。 何中校每天拨一个视讯给宝贝女儿,希望她赶紧回来过旧年。何逍平赖在圣所不想走,东三区的新年在旧年之前就能过上一次,她想先在事业根据地这里过好新年,再回家去过旧年,两边都要。 何中校很想念她,听她不肯回来,还特地去找卫天卜,希望他好好劝劝何逍平,让她赶紧回家过年去,家里是不可能少她过年的。卫天卜好言相劝,再三保证会在旧年前把何家千金送回家,才消停一些。 何逍平在圣所过新年,对圣所而言多了层保护,卫天卜很乐意。但他没有摆弄仪式的天赋,去年的新年随着大家的喜好,他管也没管,今年他也没什么信心能玩出什么花招。 再说他如今,提起冬天与节日,脑子里就全是电子花。想起电子花,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周谡,烦心得很。 明明已经很烦心,夏幽琅还会催促他:“何小姐要在这里过新年,你去找周小少爷来吧。” 卫天卜本想装作若无其事,不肯叫他:“好好的干嘛要叫他过来。” 夏幽琅斜着眼看不起他,问他:“你从小搞的手工艺品是多丑,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哪次负责过晚会和仪式啊?只知道负责去吃,你不要这么任性,每次一提到周谡就撒娇,把何小姐好好招待好,对圣所留下好印象,对我们难道不重要吗?去年周谡满院子——” “好的!好的!” 卫天卜屁股着火,滚出自己办公室假装繁忙去了。 这桩心事他照例去静音室时也没有藏住,总忍不住盯着周谡欲言又止。周谡看他想要讲话,就眼睛也不眨地等他开口,结果他被这样一看,差点咬到舌头,还得在周谡关切中强装镇定,去问:“你们家是怎么过新年的?” 这话问得非常亲密,周谡只要表情丰富一些,一定是会喜笑颜开。 卫天卜问完也觉得不对,本想探探周谡对过节的把握,现在搞成好像眉来眼去,趁周谡来不及回答,改口说:“不是,圣所要过新年了。” 周谡依旧欢欣鼓舞,问:“你要我去?” 这下不是眉来眼去,变成正中下怀了。卫老板灰心丧气,认命问:“何逍平会留下来过新年,你觉得怎么过有意思?” 周谡只有眼珠动了一圈,再问:“你要我去吗?” 卫天卜脸上刺挠,抹了把脸,理性且客观地回答:“周家也要过新年的,你不要不懂事。” 这下周谡缓缓扬起下巴,身体后靠瘫倒椅背上,把腿伸得老长,晃起脚尖:“我没有不懂事。” 新年的过法每家都不同,总体来说分为阖家团聚与情侣约会两大类。周家的新年是折中的,周将军只和周谡妈妈过节,从来不理别人。周家的其他子子孙孙老老少少就聚在一起,当做过节。 周谡爱过就过,不爱过就不过,周将军很爱他这种大将风范。 卫天卜不知内情,但最害怕周谡偶尔出现的公子哥样子。他与周谡之间现在是很脆弱的一种和平,周谡时常要跳出他的掌控,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事情。 既然现在周谡好像很想来,他心情复杂地说:“你要来就来吧,也没有不让你来,但我不知道什么好玩的,你要自己想。” 周谡听到这话后,非常缓慢地在嘴角拉出一个微笑,还是那个问题:“你要我去,还是不要我去?” 卫天卜突然暴跳如雷,气血上涌要找周谡斗殴,被周谡两手制止,悠哉地发表意见:“好好讲话,生什么气。” 苦闷悲愤中,卫天卜双目泛红,咬牙切齿:“你!” 周谡不笑了,面无表情反倒真挚许多,歪着头看他,等他能说出什么。 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说:“要你过去。” 纵然天崩地裂,事情总是要办的。 第四十章 保管 世上有些人,说话做事后,总时不时反刍自己的一言一行。理论上讲,快乐与悲伤都应该被人翻来覆去地回想,可惜实际上,懊恼总比满意更常见。 卫天卜在03:45的夜里紧闭双眼,防止自己去盯天花板。及时如此,他对着周谡的那句“要你过去”像挥之不去的幽灵,嗖嗖在他身边吹冷气,冻得他浑身鸡皮疙瘩。 这样阻挠他睡眠,一气之下,他也不打算睡了,披上毛毯就往办公室走。 有工作谁需要睡觉。 他这样赌气走在通过花园的路上,隐隐看到哪个小向导蹲在灌木里,吓得人一机灵,卫天卜发起牢骚来:“谁呀!蹲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冷的天是想要生病吗?” 李鸣金回头看老板衣衫褴褛地披着条毯子,可怜道:“老板,多穿一点。” 卫天卜抱起她,好端端多了一件行李,记恨地训斥:“调皮捣蛋,没有一个听话。” 他点燃办公室内的壁炉,趁着火光发现李鸣金穿戴齐全,还戴上一双绯红色编织手套,对她说:“怪不得你还要管我,装备得也太齐全啦,还学会织手套了。” 李鸣金看向一边,两只戴着手套的小手相互交叠,一点点碰着指尖玩耍。 卫天卜把她安置在壁炉边,去研究那一摊教学研发的事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鸣金突然出声说:“这是郑潇送我的。” 她神情恍惚地捏着手上的一层绯红,说着摘下手套仔细看着。 卫天卜怜爱地想:多动人的同窗情谊。就见李鸣金抓着手套要往火堆里扔,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抓起这个小顽固,高声问她:“你又在闹什么!发疯啦?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 李鸣金的凤眼幽幽远望,再很认真地回答他说:“太可怕啦。” 这可怜小孩不知道在发作什么精神创伤,卫天卜好声好气问:“这有什么可怕的,就是手套嘛。” 李鸣金反问他:“到底要用它还是不要用它,脏了怎么办?坏了怎么办?不见了怎么办?” 他摸摸李鸣金的脑袋,理所当然回答:“脏了可以洗,坏了可以补,不见了也没事,郑潇不会怪你的。” 李鸣金用力地抓住他手腕,大声叫道:“关她什么事!是我不想它不见!可是万一不见了呢?我想来想去,总有可能不见的,又不要一直戴着吧!真的太烦人了!” 她狂躁起来,显然真的困扰已久。卫天卜被这童言无忌逗得哑然失笑,看她这么认真严肃,不好真的笑出来,问她:“你想让它好好的,就好好留着,干嘛要烧掉呢?不是也没了吗?” 李鸣金有理有据给他分析:“要是丢了,在哪里日晒风吹,想到就很难受,干脆我自己烧掉,起码我知道去哪里了,不然每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我要被烦死了。” 她说到“睡不好觉”,卫天卜忽然如遭雷击,喃喃道:“还是不要烧掉吧。” 李鸣金苦恼地低头看那手套,委屈得很:“可是我真的好累啊。” 卫天卜喉头酸涩,堵住心口无法言语。默默愣了一会儿,问她:“你喜不喜欢它呢?”李鸣金白眼珠瞟他,仿佛骂他废话,说:“喜欢。”卫天卜就说:“那你就放在我这里吧,我不会弄丢的。”说罢想拿走她手里手套,李鸣金又紧捏不放了。 抓了几回也抓不回来,看她不肯放手,卫天卜叹一口气,仿佛使过很大力气,瘫坐在她身边,说:“你既然想要它,累就累一点吧。” 李鸣金需要保管好这副手套多久才会相信手套不会凭空不见,谁也不知道。但显然保管手套成了她近期的第一要务,大家喜气洋洋快快乐乐坐在餐厅里过新年了,室内暖得很,还是见她戴着这一副手套。 郑潇甚至好心提醒:“太暖了可以脱下来的呀。” 李鸣金嘴巴一歪,眼一横,骂一声:“你懂个屁。” 如果卫天卜能看到她们的对话,一定感慨颇深。可惜他正在被餐厅当中的电子表演搞得坐立不安,没有闲情逸致关心女孩子们的小对话。 一只电子白鲸在餐厅的表演区游来游去,表演一些叼气球,钻水环,还会和周围的向导们互动招手与微笑。夏幽琅向卫老板投出一张难以言喻的表情,见过卫天卜精神体的人并没有很多,没有那么多人有机会来调侃他。 卫天卜从牙缝里漏出声音问身边的周谡:“你是不是故意在调皮捣蛋……” 周谡教养良好地在吃饭,吞咽完毕才开口:“你说什么?” 卫天卜眼睛都不想睁开,发出苦大仇深的低鸣:“再怎么说也不用做这种……” 周谡不明所以:“何小姐不是很开心吗?” 何逍平确实很开心,何家千金很多场面都见过,没什么稀奇的,也就是电子宠物她还算比较喜欢。看到这么特别的白鲸,正蹦蹦跳跳地与之玩耍。 卫老板心里数数,尝试平心静气,周谡一句话又惹得他差点跳起来:“它还会学你说话,你要不要听?” 卫天卜马上要狰狞地扑向周谡,却见对方笑得顽皮,活泼可爱地说:“开玩笑的,我不会给别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