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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淮到的时候，梅颂瑜他们正在客厅看电影，小侄儿梅绍昂则是独自在旁边玩玩具。 “小汪来了？”姐夫叶适迎了上去，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礼品，无奈地道，“来吃个饭而已，哪里需要带这些？” 汪淮将东西放了下来，换了鞋，礼貌地道：“这是应该的，姐夫。” 他走到了客厅，冲梅端华打了声招呼，“姐姐。” “小汪，我们正在看，这电影你看过吗？” 汪淮看了眼大屏幕，回答道：“没，我不常看电影。” “那一起来看看吧？晚饭还要一会儿才好。” “恩。”汪淮挨着梅颂瑜坐了下来，瞥见梅端华夫妇正坐在另一沙发上，谈论电影内容，没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于是他便飞快地在梅颂瑜脸上亲了一下。 梅颂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一副仿佛无事发生的正经模样，心道，这闷骚的家伙。 “喏，茶几上有洗好的草莓，要吃自己拿。” 汪淮不想吃草莓，不过视线落到茶几上，他留意到这里还放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大概是已经过了许多年了，封面都有些褪色了。 他问道：“这是？” “哦，这是小瑜小时候的照片。他忽然想看，我就翻找了出来。”像是知道汪淮在想些什么似的，梅端华笑道，“如果小瑜同意的话，你可以看哦。” 梅颂瑜耸了一下肩，“想看就看呗。” 汪淮小心地拿起了那本相册，当翻开了第一页，他就震住了。 这张照片大概是梅颂瑜一岁左右拍摄的，他身穿红色的唐装，手上拿了个风车，脑后扎了个小辫，五官依稀能够看到现在梅颂瑜的影子，眼眸宛如黑葡萄般圆溜溜，水灵灵的，带些婴儿肥的小脸被身上的红衣衬得越显白嫩，犹如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小仙童似的。 不过，他大抵是不乐意拍照，满脸写着不开心，好像随时都会把手上的风车给扔了似的。 汪淮向来厌恶人类幼崽，从来都是远远避开自己家中那些弟妹，然而现在他终于get到人类幼崽的可爱之处了。 “这张应该是小瑜拍一岁照的时候，爸爸在旁边拍下的。小瑜从小到大艺术照的相册好像都在舅舅那里。” 汪淮心道，过年去舅舅家，一定得记得找他借阿瑜的艺术照看。 梅端华看汪淮翻相册，那些过去的照片好似是勾起了她的回忆似的，她饶有兴致地坐了过来，给他介绍。 “小瑜是个天才，两三岁的时候，就精通数学的加减法了。我那个时候上一二年级，他看我写作业，时不时就指出我哪里做错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有次他刚认真地给我讲完数学题，转头就让爸爸给他换尿不湿。噗哈哈！” 梅颂瑜掩嘴咳了咳，脸颊微红，“姐姐！” “小瑜主动让爸妈找老师教他。妈妈一开始找了很多老师，把他时间排得很满，但是爸爸不同意，说是这样不利于小瑜的人格塑造。最后只留了两三个老师吧，气得小瑜好多天都没理爸爸——老实说，小瑜小时候性格挺差的，因为自身天赋高，所以谁都看不起。我那时都不太喜欢他。” 汪淮看着照片里又拽又傲，时常以白眼对镜头的幼童，却是心道，好可爱！ 他又翻了一页，映入眼帘的照片让他虎躯一震。 梅端华忍俊不禁，“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这肯定是爸爸干的。” 照片里的赫然是个冰雪可爱的小女童，“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漂亮的黄白色蕾丝连衣裙，以及晶亮黑色小皮鞋，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瞪得滚圆，盯着镜头，雪白的小脸显得气鼓鼓的。 汪淮默默地看向了身旁的梅颂瑜，喉结滚动了一下。 梅颂瑜看他，挑眉道：“你在想什么？” “咳，没想什么。”汪淮艰难地挪开了视线，随后只听梅颂瑜道，“当时我好像是四岁吧？爸爸说他要见一位老朋友，对方是生物领域很有名的教授，我要爸爸带我一起去。他一贯喜欢哄骗小孩，说什么人家得了‘和小男孩讲话就会晕倒’的病，所以要我打扮成女孩。” 梅端华不知道这件事，笑得花枝乱颤，“你当时居然还信了？我小时候还以为你无所不知呢？” “我对我不熟悉的领域保持敬畏的态度。总之，爸爸对他朋友介绍说我是他女儿，对方不但信了，还全程没有怀疑，一直叫我‘瑜瑜小姑娘’。” “哈哈哈哈，‘瑜瑜小姑娘’确实长得漂亮啊！换我，我也不怀疑。” 汪淮继续往后翻，却见在梅颂瑜四五岁的照片过后，突然就跳到了梅颂瑜七八岁。 这个时候的梅颂瑜与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没了之前的狂傲以及总是挂在脸上的不耐烦和嫌弃，他站在花坛前，唇边带着浅淡的笑容，双手握在身前，好似有些拘谨，眼眸中失了之前活力四射的光采。 汪淮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的隐隐抽痛。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应是梅颂瑜目睹了父母双亡的惨剧，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 “小瑜的师父一次偶然看到了这相册，说是要把照片放满才圆满，所以后面的照片都是小瑜的师父拍的。” “好了。”梅颂瑜拿过了相册，将它合了起来，放回了茶几上，说道，“好像晚饭已经做好了。” 梅端华看了眼他毫无异色的面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走吧，去吃晚饭吧。” 他们夫妇俩将梅绍昂先行带去饭厅了，梅颂瑜刚一起身，手掌就被紧紧地握住了，身体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梅颂瑜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耳边男人的呼吸很粗重，搂住他腰肢的手臂在抖，“阿瑜，如果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梅颂瑜失笑道：“你刚刚可听我姐姐说了。我小时候脾性很差的，如果你遇到了我，可会被嘲讽得一塌糊涂。” “那我也无怨无悔。”汪淮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瑜瑜小姑娘那么漂亮可爱，又有谁会不心甘情愿地唯‘她’马首是瞻呢？” “啧，汪淮，你……”梅颂瑜扬起了眉，作势便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却被抱得更紧了几分。 “阿瑜，你以后有我。”汪淮轻抚他的背脊，嗓音略带几分压抑地道，“你大可放心地信任我。有什么事，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也会……永远让你快乐。” 在那一瞬间，梅颂瑜想到了自己失踪十三年的师父，想到了自己那过去成迷的母亲。 面前的爱人怀抱温暖，气息熟悉，臂膀结实可靠，曾经无数次让他放松心神去倚靠。 梅颂瑜慢慢地将下巴放在了汪淮的肩上，闭上了眼睛，心道，但是不行。这些是我自己的事。 对于爱人的心意，他低低地“恩”了一声。 汪淮侧首在他头上亲了一下，温声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吃完了晚饭，又聊了一会儿天后，梅颂瑜与汪淮就打算离开了。临行前，梅颂瑜还顺手带走了他童年的相册。 最后，这本相册还是在父母去世后被装满了。 梅颂瑜坐在后座，就着昏暗的灯光，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那是他十四岁时大学毕业，身穿学士服，站在学校的标志性雕像前，在璀璨的阳光之下，他满脸笑容。周围如他服饰一样的同学无一不是比他高了许多。 尤记得那日，师父与师母都来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师父显得高兴极了，到处拉着他到学校的各个地方拍照，时不时对其他家长炫耀说：“这是我儿子，今年才十四岁，荣誉学士毕业。” 而在相册的白色底封上，写着几行刚劲有力的字： “恭喜瑜瑜大学毕业，踏上新的征程。瑜瑜未来可期！ PS：历时十四年，第一本相册终于完成了。下个相册争取更短时间完成，希望叛逆瑜瑜接下来能乖乖配合拍摄工作。” 右下角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末尾还有个俏皮的笑脸。 ——但是，第二本相册终究是没能完成。 梅颂瑜的手指抚过了微陷了下去的字迹，视线落到了车窗外朦胧的路灯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