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隔离第四夜 上
“聊聊？” 总的来说，纪云起很少有这么愿意开口的时候，当年和顾风生的事情简直是一笔烂账，他们互相折磨，伤害，磋磨着对方，把彼此的爱意消磨到无可转圜的余地，最终一个人离开故土，一个人中断学业，和家庭断绝关系。 但顾风生好像不愿意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纪云起看，不知道是出于男人可笑的自尊心还是他那微妙雄性心理。但身上昭然的烟味和酒精的味道明摆着他心情不好。 纪云起等了一会，没等到人开口，情欲散去后被荷尔蒙占据的大脑又开始运转，他盯了一会床头的灯，感觉光圈开始晕散开的时候理性的那部分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困了，自便。” 他起身去了浴室，像个主人似的把顾风生一个人留在床上，但是顾风生却又站起来，跟着他进了浴室。 “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你知道的吧？” “嗯，”顾风生却做了个让纪云起意外的动作，他忽然抱住了青年，就像很多年前他们两个还在一起时，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能从相贴的皮肤处汲取力量。 “对不起。” 顾风生忽然道歉，纪云起心头一跳，然后是一股无名火，他想问他曾经的恋人，你是为了什么道歉？你曾经说过不会后悔，也说过他们认识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现在却跟他道歉？ “凯撒丢了。” “你说什么？” 凯撒是只流浪黑猫。高三的时候下了晚自习，纪云起很喜欢拉着顾风生去操场跑步，顺便欣赏一下躲教导主任的小情侣们。那时候他们还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他还记得那天天气不好，等他们跑完两圈眼看着就要下雨了，顾风生那时候话比现在还少，只说了一句走，纪云起却忽然说： “等下。” 操场上有一棵银杏树，据说已经有百年历史了，被学校当做校史的一部分保护了起来，还有政府给挂的古木身份牌。 纪云起就是在银杏树下似乎看见一闪而过的绿光。 “不会是鬼火吧？” 他俩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些校园都会流传的怪谈，当时的顾风生再怎么成熟，毕竟是个高中生，看着纪云起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虽然不赞同，还是默默摸出了手机给他照明。 “草！” 纪云起忽然骂了一声，顾风生心里一急，高中生连忙跑过去，以为好友真遇到什么危险，走近了才发现有一只黑猫绕着纪云起，哀哀地叫。 “顾风生，有猫在跟我撒娇哎。” 他抓着纪云起的手，很用力，高中生没有完全长开，伶仃的瘦，腕骨硌的很。顾风生确认了猫没有攻击性，才松开了一直抓着的手，发现自己刚才心跳得很快。 “你退后。”为了掩饰刚才的情绪，高中生蹲下来观察猫。 黑猫的尾巴不自然地折着，脚掌似乎也受了伤，但它好像知道纪云起心比较软，冲他小声的叫，还努力用身体和尾巴的一部分去蹭他。 没多想，纪云起拿校服外套包了猫，跟顾风生一起把猫送去了医院。 凯撒后来跟了他们很久，分手后顾风生唯一带走的就是猫，原因还是因为纪云起对猫过敏。他那时候状态很糟糕，没法继续带着猫。 顾风生曾经说过他会把凯撒找领养，因为他的未婚妻不喜欢猫。 但他现在却说凯撒丢了？ 顾风生轻声道：“凯撒一直跟着我，我出国留学也带着他......这次疫情，有人上门做消杀，我不同意签无害化处理协议，但是保姆不知情给他们开了门。他们准备处理凯撒的时候，凯撒咬了一个人然后从窗户跳下去了。” 纪云起眼睛都红了： “我也要去找凯撒。” “我知道你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顾风生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很黑，定定看着人的时候会显得很专注，从前纪云起很受不了他这么看着自己，总觉得被他那样的人珍而重之地看着，会有想为他做一切的冲动。 “我找了宠物侦探，他们经验丰富，设备也很专业，”顾风生转了过去，又变成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顾总，“我能解决——” “你能个屁！”纪云起被他的态度弄得出离愤怒了，“你能解决你抱着劳资说对不起？我告诉你凯撒是我的猫，当年要不是——反正我要去找，”他拿脚去踹顾风生，没留情面，但是因为没掌握好力度，光裸的小腿上全是这几天荒唐的痕迹，在昏黄的的灯光下反而显得很色情，像是在勾引。 顾风生握住他的小腿，手指不经意地擦过纪云起细瘦的脚踝，又摩挲了几下，见青年受不了一般瑟缩了一下，才把人放平在浴缸里，“地滑。” 这算是妥协了。 第四天下午的时候，纪云起终于得到通知，连续三天都是阴性的人可以回家隔离，他收拾了东西拿了核酸报告，跟钟亭说了回家的好消息，又说要去看个朋友，晚点到家。 钟亭大概在补觉，快五点的时候才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微信提示音吓跑了一只本来想靠近纪云起的野猫，他已经在小区里绕着走了大半个地方。 顾风生带他来的地方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公寓，大概一百多平方，小区很一般，看得出不是新楼盘，从外面看也是普普通通，完全不符合顾总现在的身价。 纪云起忽然充满恶意的想，如果是那种大别墅，一看就很贵，他们还会随随便便对待凯撒吗？ 猫走丢最容易找到的地方就是房子附近，因为猫胆小，品种猫也没有野外生存的能力，如果凯撒没死的话大概率还在小区内。 顾风生找的找猫团队确实还行，提供了一些发现了猫毛的角落和红外线成像的死角，但只能说明凯撒经过过那些地方。 悬赏告示也张贴了，着重强调了猫年纪大有病不好照顾，且赏金很丰厚，可以再买三只品种猫。 纪云起拿了凯撒的玩具和罐头，发现罐头都是他看不懂的英文字了。 他印象中凯撒其实很喜欢吃现在看起来是垃圾食品的国产猫条。 “凯撒喜欢？” 顾风生老老实实：“不太喜欢，但这个贵，营养最好。” 好吧，纪云起承认，贵的就是好的的确是顾风生的风格，他们两个曾经在一起的时候，顾风生虽然是个大学生，但是送他的礼物从来都是五位数起步。 纪云起在顾风生家门口用了“剪刀大法”，又带了不少罐头零食，看见流浪猫就开，一边喂一边和他们絮叨： “如果你们见到一只很大的黑猫，叫凯撒，笨笨的，很大只，让他原地等我们不要走开。” 顾风生不太相信纪云起这种“靠猫传话”的玄学方法，他西装革履的拿了个带铃铛的逗猫棒，走几步晃一下，还好因为疫情小区人不多，不然他这幅皮相放在那，估计不少人会过来搭讪。 找到天黑，还是没什么收货，专业团队建议他们晚上再过来找，猫晚上出来活动的概率大很多。 这话正中顾风生下怀，他转向纪云起： “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