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系绳同舟
13、系绳同舟 午饭结束得快极了，饭菜剩了很多。 英良侧卧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眼角不经意瞥到因姿势而更加明显的一团，一个打挺躺平了。 心跳的幅度之大能让人感觉到周围皮肤的律动。 喵子不在，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要是它在自己还能摸摸它……安慰一下自己…… 没容他胡思乱想多久，池医生来了。 慢吞吞从屋子里出来，英良全身紧绷。 他不敢看池医生，但是不经意地一瞥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池医生看起来像装出了镇定的样子，有种在压抑兴奋的感觉。 英良戒备心一下重了。 “我这些天，天天去和其他医生请教，上手了几次，感觉差不多学好了。” 说到最后甚至低了一下头，简直像应下某种称赞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仅求教了女医生们，连兽医也没放过，这几天触诊不下百人、百头…… 他这么说，是为了谦虚。 因为又学精了知识，池医生觉得自己更加全能，他强装出淡定的样子，知道自己能进一步得到雇主的认可。 他将视线复落回高弗身上，满心期待，只等他说出让自己行动的话，好大显身手。 有一条线迹在眼角刺中余光，池医生微微挪动视线，高弗的衣领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褶皱，他没发现。 他起身后并未整理仪表，这有点不寻常。 他在心慌？ 池医生心也重跳一下，自喜得有些早了，不知道能查出来什么结果。 “那是有把握了？” 谨慎、迟疑、思考。 “……从我实操的概率看，八九成是对的。” 高弗感觉到他突然的谨小慎微，知道比率恐怕还要更高，但是面对英良，他不敢把话说满。 “有把握就好，得好好查查不是？” 他把话抛给了英良，却没想到他像变性了一样，之前通情达理的品质全无。 “我该相信你们吗？你们才是一伙的，你是雇主他是医生，我是什么？就算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我也不能判断，只能成为瓮中之鳖。” 池医生很吃惊，他并不知道英良和高弗此前的过往，所以在英良表现出不信任和抗拒时，他根本没有一点准备， “我，我为什么要骗你，咱们自然是非亲非故，此刻聚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吗？” 英良不为所动，他只看着高弗。 高弗暗自头疼，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 “你想太多了，我也并不想害你，这对我有什么好……嗯……我确实不想害你，我没那么想过。” “咱们不是约定好了，你在我这做一年事，然后就一拍两散。现在还在契约期间，我有义务为你提供治疗。” “可能你只是没有明说。” 英良眼睛闪着坚定的光，盯着高弗。 高弗收了温和。他什么意思……？ 池医生呆呆看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司机能这么狂？上校这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还没想明白就被请了出去。 “池医生，你先出去一下。” “奥奥，好的。” 关上房门，池医生进到院子里，站在屋子窗户能够看到的地方抬头看天。 罢了，做医生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能稍微触碰到某个家庭的内部，但最终还是会被警告保持好距离。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室内。 高弗有点不满，他隐隐想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英良挺直了背。这盘棋又轮到自己下了。最差也不过丢帅而已。豁出去了。 “3018室，你在调查他。” 高弗的旧办公室就在大楼的3015室，3018室就在他的斜对面。 真是这样，被他发现了。高弗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一惊。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筛查卧底的事……甚至连锁定的对象都一清二楚…… “我视力不错，记性也还行，咱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人，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 第一次送他去单位时换办公室，英良和几个小伙子上上下下搬了好些东西，唯独有一个档案袋被高弗盯得很紧，大概是什么机密，他很识趣地远离此袋。 收拾完最后一些，他推着高弗去楼梯口，远远就听到有人轻快上楼的声音，高弗状似随意地将袋子翻过了个，把背面的空白朝上。 “你这袋给我吧，待会儿不好搬轮椅。” 高弗伸手抓住了他胳膊上装了最后一部分资料的袋子。 他本来想要拒绝，因为离楼梯口还有一段距离，根本不用这时就交接，可高弗拉的很紧，态度坚决，他内心恍然，怕是他不想以伤者虚弱的姿态示人，正在上楼梯的大概是他的对头。 他把东西放到他怀里，高弗把它压在了档案袋上。 楼梯口转出来一个人。 “小高！你怎么来了！你不好好养伤，怎么上单位来了？有事？” 来人面露惊讶，很快圆滑地转为欣喜，亲昵地拍拍高弗的肩膀，像一位可靠的大哥一样。 “连乔少将。” 英良和高弗一起朝他点头致敬，居然是少将吗，看起来真是不像。 “哎，拿资料来了？啧，怎么还自己上来了，找谁给你拿一下不就行了，你这腿多不方便！” 他一指高弗怀里的东西。 “是我来换办公室，换到一楼。” 高弗也微笑，好像心情很好，但在英良看来他更像是迎合着对方的气场在配合。 “嚯！这就来上班了？我得跟上面好好说说，给你下个劳模奖！”对方表情装得很夸张，是在认真说玩笑。 “您说笑了，是我闲不住。反正也是坐着，坐哪不都一样。” 高弗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好像对方那话说进了他的心坎，他就在等这么一句夸赞。 “哈哈哈哈哈……好同志好同志！那你们，快去吧？新换了地方，得好好收拾收拾。” 他鼓励一般拍拍英良的肩，力量很大，仿佛无形施加了千钧压力，英良没错过他向袋子里投了一闪而过的探究。 他当时怎么想的，对了，他当时以为这是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与连乔少将错过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斜关上的门牌倏忽反光，“3018”，高弗的档案袋正面，好像就写了个“8”。 他在后面推，看不见高弗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高弗已经褪下了一层伪装，露出了疲态。 “你的疏忽应该就在，你没有换一个新袋。” 英良从回忆里退出来，他虽去他办公室次数不多，却也被他又看见了一次。 高弗盯着他，连一根发丝也不放过。 大概有几分钟，他终于开口， “既然这样，那我恐怕不能完全履约了，你不能在年底离开了。你哪里也不能去。除非我放你。” 英良无所谓地耸耸肩，算是回应。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自从他第二次感受到身体内有东西在动，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何苦再跑到别的地方去，到处宣扬自己是怪物的事实呢，就烂在这吧。 互握把柄的两个人，只能拴在一条船上。谁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