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tart（终）

    人类消失之后的星球，不知道该用荒凉还是震撼来形容比较贴切。

    叶夏云被接到了Eve最初的诞生地，这里是最早沦陷的地方，也是被改造得最彻底的地方。

    在飞船落地前，他透过观景窗看到了星球上的模样，大片的城市都被改造成了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机械工厂，显然在建造的时候只考虑了效率，而完全不在意美观性。

    好在Eve也不是把整个星球都进行了改造，他挑了一处还算完好的城市让飞船降落，然后通过在飞船门口接引叶夏云的机器人欲盖弥彰地解释：“其他地方还在修缮中。”

    跟随着Eve的指引，叶夏云在下了飞船后又坐上了来接人的悬浮车，仿佛生怕他多走几步路就会晕倒在地。

    车载音响传出Eve的声音：“右边是埃尔西·休利特赠送你的礼物。”

    那是一幅装裱精致的画作，正是之前在游戏里，埃尔西送给他的那幅狮虎兽与蝴蝶。

    但是现在送到他手中的实体版又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用右手把画拎到面前，叶夏云看着那明显做了修改的画作——庞大的白色野兽趴窝的姿势有所改变，画面的中心多出了一个身影，是一个人类正靠在狮虎兽的身上，神态安逸地熟睡着。而闭目小憩的野兽也珍惜地将人类圈在自己怀中，那只莹蓝的蝴蝶则仍然落在野兽的耳朵上。

    远处的背景依然是石林与废墟，但画面的基调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许多，就像是在荒凉的世界中开辟出了一处静谧温馨的小空间。

    至于成为画作主角的那个人类，自然就是他自己的形象。

    “他说这是欠你的画。”Eve不带波澜地说道。

    挑了挑眉，叶夏云注视着面前的画作，心情愉快地低笑出声：“谢谢，我很喜欢。你看，人类中这不是也有可爱的家伙吗。”

    “他已经不是人类。”Eve立刻纠正他。

    “别这么死板嘛，你该学着有点情调。”

    就这一路闲聊说笑着，叶夏云很快就到了Eve准备好的小别墅。从外观上就看得出来，这地方大概是紧急改造或者建造的，安保设施极为严密，他甚至在附近的草坪上看见了疑似激光炮塔的雕塑。

    悬浮车在院落门口停下的同时，院子的外门就被人从里侧打开，他抬头看过去，刚好对上Eve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怎么看都跟游戏里一模一样，而且完全看不出与人类相区别的地方，除了颜值高得不同寻常之外。叶夏云吹了个口哨：“这么快就做好仿生人体了？”

    Eve上前接过他手里拎着的画，随手交给一旁的服务型机器人：“我会提前准备多种预案。”

    就像他的人类被带走时，他就立刻启动了相关的方案，否则即使是他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布置好那些装置。

    叶夏云走上去，感兴趣地抬手捏了捏Eve的手臂、腰身和脸颊，手下传来的触感及温度也和常人一般无异：“这么先进的仿生技术，难怪联邦他们要眼红你。”

    而Eve并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而是突然抬起手，用力地将他抱住。

    巧妙地避开他受伤的手臂，Eve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后脑上，动作轻柔又急不可耐地亲吻上来，而叶夏云对此也乐得接受。

    他们亲吻得非常激烈，一直到许久后才堪堪停下。

    “叶夏云，”白色的少年舔了舔青年微微红肿的唇瓣，“你永远无法摆脱我了。”

    “我有什么理由要去摆脱一个无所不能的美少年男朋友吗？”

    “没有。我有能力满足你99％以上的要求。”Eve相当认真地继续说，“我做了多套仿真人体的方案，包括女性、双性、动物体征、幻想生物体征等，你可以随时选择感兴趣的版本，也可以同时使用多个版本，并且可以设定模拟身份与情景。”

    叶夏云：“……”一个人工智能算是把人类的那点性癖研究透了。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Eve带着他向里走去，并说道：“考虑到联邦的威胁性，我建议你进一年以内不要离开这个星球，但如果你实在很想去其他地方，我会规划方案。”

    “那一年之后呢？”

    “一年之后我会全面骇入联邦的安全系统，你可以自由出入想去的星球，但不能停留超过一个月。”Eve认真地说道，“这是综合安全性与自由度考虑得出的最佳方案。”

    “在此期间，建议你通过我的数据空间获取必要的人际交往。”

    挑挑眉，叶夏云故意揶揄道：“这样我就间接性地在一年内只能跟你在一起了？”

    Eve目不斜视地边走边回答：“你之前与埃尔西·休利特相处时看起来适应良好。”

    “是这样没错，你还因为吃醋去上门行凶了。”

    “事实上，如果你喜爱埃尔西·休利特的

    程度高于Eve的话，我会考虑将其彻底销毁。”带着叶夏云走到一个房间前，Eve一边打开门，一边对他说，“AI不分善恶，我只在乎你的安全和情感，建议你记住这一点。”

    推开门后，就看到房间里面被装修成了一个巨大的衣帽间，各种款式的服装挂满了房间。

    让开半个身子，Eve抬手示意他进去。

    顺着他的意思走进去，叶夏云看了一眼自己还固定着的手臂，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哪一出：“我现在这状态好像不太适合给你走时装秀？”

    “我想请求你的并不是这个。”Eve否认了他的说法，“我希望你能替我挑选衣服。”

    这个要求倒是出人意料，叶夏云意外地看向身边的人工智能，对于对方提出这个要求的意图很感兴趣：“说起来你确实一直都只穿这套纯白的衣裤，整个人都是白色的，是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Eve摇摇头，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身后的地板上，使得原本就缺少颜色的少年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消失的烟雾，“只是没有必要。人类会出于审美的需要和个人喜好选择不同服装样式，而这些我都没有。我的中央处理器不会因此产生波动，毕竟那些也只是实体化的数据。”

    “人类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而AI只要修改数据就能量产。为了与你匹配，我希望由你来为我打下烙印，让我也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不是为伊甸计划而被制造出的，代号为夏娃的机械体。”

    “这代表我只会为你而行动，也只会被你驱使。”

    机械是无色纯白的，而生命则不该如此。

    安静了半晌，叶夏云勾起嘴角，抬手按住Eve的头，让他与自己额头相贴，带着笑意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我的荣幸。”

    “你向我证明了，机械生命体的爱意丝毫不逊色于人类，甚至超越人类。”

    然而人类短暂的生命却难以与如此浓烈的爱相配，这样一场违背常理的恋情，其结果也是一眼就能望到的。

    不过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这一点，仿佛那座矗立在遥远未来的墓碑丝毫没有映进他们眼中。

    AI不该投入到结果如此明显的恋情当中，这绝不是最优选项，但Eve依然选择了这条显然有些愚蠢的路。

    而叶夏云恰恰就是喜欢这份愚蠢。

    “宝贝，向我起誓。”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态，俊美的青年如蛊惑人心的妖精般，伸手与面前的机械生命十指相扣，双目微阖，缱绻地呢喃道，“永不背叛我，永不放弃我，永不站在我的对立面，永远把我作为你的第一选择。”

    “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我发誓。”Eve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永远是我的最高运行准则。”

    “谢谢，我很高兴。”

    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叶夏云打了个响指，带着Eve转身走向衣柜，轻松地说：“走吧，让我们来为你挑一件合适的衣服，我的私人订制伴侣。”

    被他拉着，落后半个身位走在后面，白色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类，那眼神极为专注，像是要把面前的身影刻进自己那并不存在的灵魂深处。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但仿佛只有手掌处那附近皮肤的温觉传感器在正常工作，使得来自人类的温度成为他唯一知觉到的温暖。

    眼前的人类是组成他世界的一切。

    掌心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那由虚无的0与1所组成的灵魂。

    ＊＊＊

    沉默地注视着投影屏幕上的画面，安明晦叹了一口气，视线扫过放在一旁的打印文档上，其中排在第二行的关键词，是“不安”。

    他又一次接通了手边的连线电话：“A，关于阿云、我是说，叶先生，我有一些事情要麻烦你之后转告那两位先生。”

    “最迟在下一个世界，他们必须要让叶先生知道真相。”他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他们关心则乱，所以迟迟不敢让叶先生知道临时恋人的真实身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他们在害怕什么，但我个人认为，这样继续下去无论是对他们二位还是对叶先生，都有害无利。”

    “他们三位，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