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家的日常
天还未亮，但农户人家早起，已经有些人家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夜秋雨，空气中充满湿漉漉的水汽，男人身上残留微微潮湿的水汽，从后山回到家中，步伐轻巧，一路上也没有人发现。 魁梧的大黑个子偷偷摸摸翻进自家小院，地面铺满金雪，桂香残留，铁马一脸羞愧，此时东方渐明，天边碎云微现淡红，他也不敢回屋，直接去了厨房。 昨晚听着风素商的呻吟自撸，让他根本不敢在家清洗，三更半夜抱着床单跑到村头的小溪旁，洗完后又抱着湿漉漉的床单一路轻功，跑到自己的打铁洞，晾床单。 叹了口气，铁马开始和面，想来徒弟跟徒弟媳妇折腾半晚，应该不会那么早起，今天又是许秋双要出门进货的日子，得做点耐吃的。 而且他也要进山打铁，这次来的活不小，还是当年那个被救的人介绍过来的，现在那人已经成了江湖前辈，金盆洗手，但是人脉不可小觑。 上锅煮水，放入猪骨，大葱，姜蒜，在弄点酱油八角等调料，待水开时，肉蒲扇似的大手也不怕烫地摸到砂锅肚，隔着一层厚厚的陶瓷，浑厚的内力缓慢渗入汤锅中，明明还只是一层淡淡酱油色的沸水，很快浮上一层微白。 半个时辰后，厨房漂浮满满的猪骨汤香，砂锅中的骨汤已经成为奶白，铁马这才撤回内力，拿出醒好的面团，开始拉面。 这是他在内力小有所成的时候发现的，不管是种地还是做饭，都可以用到内力，效果不错，尤其是熬汤水这块，只要控制好内力大小，完全可以替代灶火，原本需要半头才能熬成的高汤，在内力的控制下，一个时辰就能呈现熬好，呈现乳白色。 农户人家也不像酒楼，或者富人家有那么全的调料，简易版的猪骨汤，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何况老铁匠还念着徒弟的身体，以及身体看着纤弱的徒弟媳妇，汤锅里还放了些补气血的药材，都是山上采药时经常看见的，并不名贵，但是其他人可没有内功高手，用内功熬汤的这份殊荣。 药力跟骨汤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味道醇厚，风素商还没有走到厨房，就已经闻到了让人肚鸣的芬芳。 旭日东升，霞光刺破山林雾霭，秋雨停罢，神清气爽，风素商十分不好意思地来到厨房，他也知道今早是许秋双要早起出门的日子，可昨晚没有拧过许秋双，还是为他纾解一番，连自己也被秋双瞎胡闹的泄了一通，一觉熟睡到现在。 平日里，他这个时候怎么也起来烧水，或者打扫院子，基本上是跟老铁匠一起做活。 风素商走到厨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啪啪的甩面声，老铁匠一个人在案板面前忙碌的热火朝天，他心虚道：“师父，还有我什么可以做的么？” 他随便扫一眼，灶火上的砂锅溢出肉香，男人身后的小桌上放着刚出锅的大饼，色泽金黄，十分诱人。 铁马一惊，扭头看去，长眉俊目，秀逸如月的风素商好生生地站在门口，一袭松霜绿长袍，腰系一条月灰文锦带，立于灰扑扑的门栏前，身后是茂密的枣树，树下月季迎着朝霞，隐隐在美人背后绽放，人花相映。 但花的娇艳丰盈却比不上公子的素雅清美，不如出水芙蓉的丽色动人。 “你醒了。” 老铁匠惊讶的声音传来，厨房里烟雾氤氲，男人冷酷黝黑的脸庞隐在雾中，仿佛责怪，风素商一下子红了脸。 都怪秋双！ 他以为老铁匠是责怪他起得晚，却不知铁马是真的惊讶徒弟媳妇还能起床。 一直以来，铁匠妻子每每跟老铁匠同床，就算是只高潮一次，第二天必定无法起床，腰酸需要恢复两天才好。 昨晚要是没听错，两人胡闹不短时间，他翻墙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子时了。 现在风素商跟没事一样出现，该说不愧是男人么？ 承受力比较强？ 老铁匠略一思索，觉得不应该这样形容，他生平也只抱过他妻子许春花，可村里人都知道，许春花身体不好，出门少，不干活，提个桶都费劲，家里家外都是老铁匠一人做了。 所以是身体健康的，跟病弱之间的对比。 风素商有些羞惭：“师父，是我起晚了，昨夜风凉，听雨而眠，下回不会了。” 铁马：“……”听个头的雨！ 没想到风姿如柳，俊雅大方的徒弟媳妇也会撒谎！ 可这对风素商来说根本不算撒谎，何况他在富商庭院中，也没少遇到需要奉承和遮掩的话语。 铁马继续拉面道：“我这边下面就马上好了，你去旁边的杂物房拿腌肉吧，靠着墙边的第二个缸就是。” “多拿两块，秋双进城当午饭。” 早饭很丰盛，猪骨汤面浓鲜，面条劲道，汤里还放着昨日煮好的茶叶蛋，切好的油饼带着葱香，卷着葱丝和咸香的腌肉片，满口留香，吃腻了还有脆口萝卜丝搭配。 菜不算多，但是量大，两盘切好的油饼，一小盆腌肉，一碗腌萝卜，葱丝吃着不过瘾，半道换成大葱，拿在手里啃。 主要消耗战力是铁马和许秋双，两个习武之人，连盛饭的碗都是大海碗，面条呼啦啦的吸入，没一会儿就吃的满头大汗。 别看许秋双是年轻小伙子，可是饭量还是逊了师父一筹，油饼剩了两片，准备一会儿带走，中午吃。 虽然风素商吃的斯斯文文，也是正常饭量，小碗面，连饼都吃不下，一个鸡蛋，两片厚肉就饱了，但是他很喜欢这样吃饭的氛围。 之前跟许秋双单独在一起时，许秋双还顾忌斯文形象，吃饭速度不慢，但也是小口小口的。 现在回到家里，可能也是放松了，被师父一带，大口大口吃的极香。 吃完一抹嘴，许秋双麻利的收拾碗筷，老铁匠挥挥手，道：“你去厨房拿写饼和肉，赶紧去城里吧，这些东西我来收拾，进货耽误不得。” 许秋双也不跟师父客气，把碗筷都放到灶火上煮着的热水里，应了一声，转身去旁边准备午饭。 他今天要在城里跑好几户人家，的确时间紧张，吃饭时间能省则省。 送走许秋双，风素商来到厨房想要表现：“师父，这些碗我来洗吧。” 铁马头也不抬，大手伸进热水中，拿着丝瓜瓤，开始洗碗。 “这水太烫，你手碰不了，去把还剩下的饼给我包起来，放到牛车上就行。” “对了，留几张你自己吃，中午就你一个人吃饭了。” 风素商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水，虽然灶火已经熄灭，但是这水可是刚开没多久啊。 可真是一双铁手！ 看着老铁匠面不改色的从水里捞碗，风素商满眼惊叹，听话地转身打包。 放到牛车上时，他大概看了一眼，许是要在山里住好几天，牛车上有一小缸腌肉，一缸腌菜，一袋面，一袋米，刚放下油饼包，就见铁马大步走来。 “我这段时间要去山上住，你跟秋双好好在家，如果有什么事，就坐着牛车去找我，这头老牛知道路。” 说着，铁马看着乖巧应声的风素商，拍了拍牛背，朝着上山的路出发。 风素商看着铁马远去的背影，关上门，轻轻呼了一口气。 每次跟老铁匠近距离面对面时，他心中总是不自觉紧张，即使知道师父为人不错，可是铁马的外貌太有压迫力，令他不由自主地胆怯。 望着空荡荡的农家小院，风素商露出微笑，现在秋双也在为两人的生计努力，他也不能扯后腿，虽说外出有点麻烦，但是在屋里算账没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清清冷冷的琴师美人想了想，家里最麻烦活其实都跟吃挂钩，要么腌，要么做，而老铁匠做的饭虽然不难吃，但是手法单一，肉除了腌就是炖。 可偏偏这对师徒俩顿顿都要有肉，最起码中午要有肉。 风素商回忆了一下在富商庭院时，偶尔的跟点心师傅唠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着各种菜的做法，他准备试试，起码别显着他什么都不干。 毕竟现在杂货铺还没有开门嘛。 ————海棠文学城———— 黄花满地，枫叶流丹，秋高气爽，铁马已经在深山有五天之久，风素商盘算了一下那天牛车里带着的食物，怎么想怎么不够吃的。 还没等他询问，就见许秋双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麻袋。 他很纳闷，许秋双的杂货铺才开门，正是开门大吉，人满为患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而且是刚出门没多久，是忘记拿东西了？ 许秋双麻利地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牛腿，惊喜又小声道：“看我拿了什么回来。” 风素商惊讶：“一条牛腿？你从哪弄的，别让人看见了。” 杀牛犯法的，就是富商庭院里吃牛肉，也是各种借口，比如是生产时死的牛，或者下雨路滑摔死的牛，总归死牛要有个借口。 许秋双笑道：“这是上回我进城，帮忙处理了点私事，那家的管事感谢我，路过这边办事时，送来一条牛腿。” 风素商这回心里有谱，许秋双是出城后第二天才回来的，紧张的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做牛车去找老铁匠，幸好许秋双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也跟他说了原因，无非是穷书生跟女儿的小事情，有损女儿家清誉，不易闹大。 许秋双笑道：“一会儿我把牛肉剔脱骨，你上回做的红烧肉很好吃，这回弄个红烧牛肉。” 风素商点点头，之前他成功试验出一次红烧肉，喜得许秋双连吃两大碗饭，这次无非是换成牛肉，正好是吃藕的季节，家里还有新鲜的莲藕。 不如用莲藕配牛肉。 只是忽然想起老铁匠，风素商有点担忧：“之前我帮师父把吃的放到牛车上，见牛车上只有一小袋米和面，以师父的饭量，现在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但人还没有下山，需要送点吃的过去么？” 许秋双抓抓头，他想起以往师父一去一个月的时候，师娘都不怎么管，还说师父会自己捉鱼吃，饿不着。 不过既然风素商都提了，他看看牛车道：“要不……你把吃食放到牛车上，跟着去一趟？” 既然说出来了，也越说越顺：“杂货铺这边不好长时间离开人，你今天做完牛肉也送去一份吧，顺便再给师父一根牛骨，让他在山里熬汤喝，深山凉寒，喝点牛骨汤也挺好。” 风素商点点头，他反正白天在家无事，都是晚上了跟许秋双一起算当天的账。 “那你多带点牛肉，中午跟师父一起吃吧，要不然牛车慢，你回来都下午了，别饿着自己。” 临近中午时，风素商就带着食盒，里面放着做好的莲藕牛肉，坐在放满米面腌菜的牛车上，慢慢悠悠地往深山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