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绮梦到头方知思慾 小灯无端又闹欢情
书迷正在阅读:公司里的唯一直男、假冒天使的日日夜夜【快穿】、卑恋、魔尊与小九、娇软美人每天都在被爆艹(快穿丨双丨np)、自赎、废物美人受难的七宗罪 【无限流/双性】、我才是金主好不好【黑社会大哥x扮猪吃老虎的疯批】、第一猎手(总攻)、御龙
词云:风流未计乱心兴,梦里谁知情是情,梦外不知卿是卿。醉稍停,一半儿醺醺一半儿醒。 这回书且叙另一人。 说起那礼部右侍郎李紫云,因着春闱,整月奔忙。会试卷子交予翰林院,誊录校对毕了,还要待三月复试,而後才是殿试。恰逢左侍郎犯春病不便,手下又来个新升迁的员外郎,大小琐事繁多,皆落到紫云手里,直教他恨不能一头撞倒在大明门下。 待复试後数日,那挚友夏梓甜想着,紫云该是闲下来些了,便备了酒菜,装了食盒,遣书童团香提着,一同访紫云去。到得门外,看看天色,还想是否来早了,兰生应门,却道公子今日早回府了。夏梓甜随他进门,到得院中,左右环视,哪里有紫云?兰生朝上指了指,梓甜抬头看去,猛地呆住,喝道:「云卿!你这是做什麽?」 只见李紫云正摊作个「大」字形状,大喇喇仰卧在屋顶上,滚着一身飞尘,不知道的,还道是哪个乞儿曝屍烈阳。 紫云侧首,半睁着一只眼,看清来人,长叹一声,哀怨道:「梓甜!我命休矣、我命休矣!回头请你替我禀报则个,让尚书大人来替我收屍!记着,一定要厚葬,以报我为国捐躯之志!呜呼!」 梓甜翻个白眼,问兰生道:「这是怎了?」兰生悄声道:「累坏了,尚书大人说公子快要失了心智,今日午後,就赶了公子回家。」梓甜笑道:「是累坏了还是累疯了?倒还有力气爬那麽高去。」说罢,眼珠子一溜,领着团香到一旁竹棚石桌处,搁下食盒,扬声道:「难得近日阿爹请了江南名厨在府上,做了好菜,拿来与你吃。罢了、罢了,你安心驾鹤归去,一路好走不送。」说完,还朝紫云摆摆手,又径自掀开雕花盒盖,顶层内一小瓷碟,盛着炼蜜衣梅。梓甜拿起一颗,撕去外层薄荷叶,抛入嘴里,霎时一股子酸酸甜甜,极是可口。 这衣梅生津,梓甜吃得那叫一个咂咂有声,紫云屋顶上翻了个身,引颈看去,问道:「梓甜吃得什麽?是梅子麽?」梓甜含梅口齿不清,回道:「是梅子,这底下还有皖鹅、河鯗,李大人是先下来吃还是先捐躯去?」 三月当数鹅肉最鲜,竟还是皖白鹅,那个肥美、那个嫩爽……紫云咽了咽口水,一扬手,义正言辞,朗声道:「本官择日再捐!」 说罢转身要循梯子下来,却不知所踪,忙唤道:「芩生!芩生!你将我梯子收了作甚!」兰生则应道:「公子忘了、方才不是唤了芩生出门买酒去麽?他怕梯子要倒,就先收起了。」那厢萩生听了叫唤,赶忙去将竹梯扛了来,搭在屋檐边,与兰生两人一边一个扶好,教紫云爬下来。 也不知紫云是在上头躺了多久,只见他一身脏尘,灰头土脸,径自往竹棚走来,说道:「梓甜快教我看看,都有什麽?」 夏梓甜嫌弃极了,又看他近乎疯癫,不禁苦笑,道:「且教你看一眼,罢了速去清洗过再来。」遂提起木盒上层,只见中层摆了个大荷叶盘,盘中竟足足摆了八样美味。紫云看得惊叹,梓甜则道:「这是凤阳来的师傅制的,唤八仙盘。」 紫云一愣,问道:「八仙……八仙盘?」梓甜颔首,续道:「乃是将鹅肉分成八样做法,共呈一盘,你看这有熏的、腌的、焖的……」梓甜一路数来,紫云早已看得两眼发光、想要伸手偷摸一块,却被梓甜连忙盖上,嗔道:「去!你这爪子黑得吓人,赶忙洗了。」萩生凑过来道:「知道公子下来定要更衣,屋内已经备了澡浴,我与兰生且去添些热水,公子就可以用了。」梓甜笑道:「你们家主子胡闹,你两人倒还算聪明。这底下还有一盅河鯗粥,鱼乾凉了要腥,正好趁云卿去洗,也把粥拿去热热。团香,你去帮着些。」 那小厮团香应了一声,提着食盒随萩生、兰生去了。紫云趁梓甜不备,忽地往他身上扑去,想要蹭他一身灰,谁知梓甜更快,连步小跑,恰恰躲开。两人在院中追闹半天,惹得梓甜一顿嗔骂,待兰生唤道热水好了,紫云才满脸哀怨,叹道:「都嫌我、都嫌我!呜呼!」言虽如此,却也不再闹腾,径自入屋内脱衣去。 兰生替他收去脏衣,另挂了一袭程子衣在屏风处,紫云自小罐中抓了把香豆,坐进澡桶,嗅了嗅,竟是新换的澡豆,一股兰香,清馨得紧,惬意闭目养神。过不多久,又见兰生提壶进来,为水添热,紫云睁眼,忽道:「兰生,进来伺候。」兰生竟也乖巧,应道:「听公子的。」说完,取来布巾,褪衣挤了进来,坐於紫云身後,替他擦背。 两人挤在一处,紫云心中早有邪念,这兰生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替紫云擦拭一阵,搁下湿布,自紫云两旁腰侧伸过手去,为他按捏双腿。紫云窃笑,这岂不是撩火麽?遂拉着一双柔手,带到腿间,教他握住,笑道:「要揉,揉这里。」 兰生遭他一扯,几乎整个人伏在紫云背上,一张脸蛋红得滚烫,正搁在紫云肩上,不发一言,却也依言套弄着主子那处,片刻,只觉手里一分一分,渐渐涨起。 紫云侧首,正见兰生既羞既涩,忍不住凑过去,亲他耳尖,悄声道:「从前那次弄疼了你,这回补偿你可好?」 兰生却摇了摇头,回道:「夏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紫云道:「教他等着。」兰生仍不愿,又道:「那时公子食言,兰生怕了,才不要。」 紫云管他要是不要,正要反手把人搂到身前来,怎堪木桶狭窄,溅了一地水花。兰生贴着边沿,教他一抱一扯,生生在臂上划了小道口子,连声喊疼。紫云怜惜,忙放开了人,回头看去,却见兰生臂上破皮,却未出血,好不奇怪。兰生鼓起了脸,委委屈屈,紫云看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鬼使神差,竟说道:「好了好了,不弄你,公子教你肏一回如何?」 却见兰生也不惊异,爽口答道:「听公子的。」说罢从後贴着抱住紫云。紫云一愣,不知怎地,倒也顺从,伸手到身後去摸,不禁大惊,竟是一巨柱抵在自己臀後!那巨物单手难握,吓得紫云不轻,忙唤道:「兰生,等等……」 谁知耳侧一声低沈,回道:「好弟弟,该怎般唤我?」语罢,施施然,大举进犯。紫云惊住喝道:「滚出去!」却又听一人说道:「这是骂谁呢?」 紫云猛一睁眼,抬头是床幔雕木,哪里是浴中?夏梓甜立於床前,扶他坐起身来,打趣道:「云卿可是醒了,还道你真要就此淹死洗澡水里。」紫云错愕,问道:「我睡过去了?」 一旁兰生回道:「公子才坐入澡,就睡着了。本来想让公子歇歇,不作打扰,结果公子突然垂首一倒,晕到水里,赶忙找来夏公子,同把公子捞了出来。」 紫云白他一眼,又见自己身上,已换了乾净衣物,只说道:「什麽叫捞,我是河鱼不成?」说着,招手唤他过来。兰生才走到床边,就见紫云忽地一手抓来腿间,正扣着自己命根子上,吓得不敢动弹。紫云隔着裤子揉揉捏捏,只觉手中娇小玲珑、软软嫩嫩,才吁一口气,放开了他。 梓甜看得哭笑不得,问道:「这又是作甚?」紫云不理,本想问二人自己睡了多久,突然想起一事,喃喃道:「鹅……」梓甜道:「云卿饿了?」紫云抬头,眼神真挚,问道:「鹅肉还有麽?」梓甜大笑道:「有、有、有,怎地还怕我一人独食了麽?」紫云听了,忙掀被起来。梓甜瞥他一眼,笑道:「云卿做的什麽梦,见你骂人,还道是梦魇,却怎又梦了个龙抬头?」紫云低头,只见胯间高高翘起,不禁一窘,赶了他出去,才起身穿衣。 原来紫云昏睡足有一个时辰,芩生买酒回来,又出门请郎中来,正巧紫云醒了。郎中看罢,只道是劳累乏眠所致,开了药方,劝紫云好生休养,莫沾酒色。紫云才不要理他,恭敬送了人出门,翻个白眼,回头就将方子撕作两半,随手一丢。还是芩生手脚快,偷偷捡了藏起。 正巧日落西山,趁红霞万里,两人便在院中竹棚下吃酒食粥,品那八仙盘。这皖白鹅果真不负所望,脂多而酥,入口即化;皮薄而脆,满齿留香。尤其是那腌制一味,真真是绝。梓甜还带了鹅油蒸的果馅金饼,以果味解肉腻。那河鯗粥也是妙肴,中有豆腐、胡酱,别是风味。紫云夹一片腌鹅,细细看了半天,丢进嘴里,又咬一口饼、嘬一啖粥,顿时赞不绝口,唤萩生取来小碗,给四个小厮也各分了一碗吃。待得天色昏暗,芩生、兰生点了灯来,仍在把酒言欢。 紫云好桂花酒,本来芩生已买了两斤回来,梓甜却道桂香冲了鹅味,只好换一坛金华酒。待吃醉喝饱,八仙盘上一片神仙都没有了,才又禁不住嘴馋,还是取来桂花酒饮。梓甜见他眼下神清气爽,心情大好,自乾了一杯,笑道:「云卿看是活过来了,算我这趟没白来,尚书大人待你也太狠了些。」 紫云摆手道:「可不是麽,谁教那姓萨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春闱时病了。」礼部左侍郎萨姓,紫云想了想续道:「总算完了会试,殿前御考那是翰林院所辖了。只要莫再像三年前那般,来场闹剧,我可谢天谢地矣。」 梓甜问道:「三年前你不还是员外郎麽,什麽闹剧?」紫云轻叹,答道:「还不是先皇撤换探花那事,金榜都放了半年,突然又把礼部搅了个天翻地覆。」梓甜曾听他说过,如今想起来,又道:「是那个张探花麽?後来革了名,探花之位,教二甲传胪顶上。」紫云颔首道:「是张姓,名我记不起了,只知先皇给他赐了一字,唤子素。那新探花就是如今翰林院锺先生。」 说起张子素,梓甜想了想,又道:「那烟花巷丹景楼也有个张子素,据说,就是那个除名探花。」紫云不以为然,却道:「我也听过此说,但恐怕不足为信。」梓甜追问道:「这是为何?那时去时见过麽?」 见倒是没见过,只是紫云三年前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依稀记得,那个少年探花,温文谦和,却也一身风骨。紫云道:「只觉,此等文人,怎会屈身风尘?想必不大可能,许是那个姓蓝的什麽噱头。」 梓甜却道:「这倒未必,你道人再体面风光,谁说不会为一口温饱,苟且偷生。再说,你从前就夸赞过那张探花一手好字,这丹景楼的张子素也是以书扬名,难说不是同一人。」紫云道:「说得也是,那年张子素卷子,连誊录官都不敢抄写。」梓甜闲心起,打听道:「云卿可知他为何被罢?」紫云却摇头道:「无人知晓,只知先皇本来宠极了此人,时刻带在君侧。一日突然龙颜大怒,将他打入天牢,两日後就是罢官除名,再无消息了。」梓甜叹道:「也不知此人,究竟犯了什麽过错。」紫云斟了一杯,小品一口,亦惋惜叹道:「张子素之错,错在不知、伴君如伴虎也。」 两人聊着闲话,觉入夜风凉,转而进屋内去。梓甜酒量不如紫云,八分醉意,倚着紫云笑道:「无妨、无妨,下次我俩去丹景楼嫖他一回,不就知道是不是他了。」紫云扶他进屋,撂在美人椅处,又取来衣梅与酒,置在桌上,才回道:「要去你去,那价钱,我可消受不起。」心中却在想,谁管他是不是探花,自己对他家老板想法还多些。 原来下午梓甜带来八仙盘,已教紫云不由得,想起那丹景楼赛八仙了。想起赛八仙,自也想起蓝久宣,才迷糊间做了那场怪梦。如今梓甜还在提丹景楼,紫云微醺,不知寻思什麽,朝屋外看。 梓甜顺着看去,只见是几人收拾院子,又瞅瞅紫云,以为他在看兰生,便说道:「云卿,你老实说,是不是已把兰生办了?」紫云一愕,回头道:「谁与你瞎说了?」梓甜则道:「萩生讲的,说上月兰生被你肏了一回。怎麽?不是你自己说,不弄他仨的?」 紫云只道:「还不是被那人气的。」这说的本是久宣,然梓甜不晓得,还道他在讲怜怜儿。紫云续道:「况且那次,也未成事。这兰生,碰他一碰就哭了,怎舍得继续。」 听言梓甜大笑,嘲他下流之余,竟也知怜香惜玉。紫云挑了颗梅子,吃着走到门前,「砰」地一声猛然关门,踱步回来,看椅上梓甜醉玉颓山,邪邪笑道:「我下流给你看。」说罢扑去,两手在梓甜腰间呵痒。梓甜躲避不开,连连笑着求饶。 好在梓甜虽醉,力气尚在,打闹半晌,好不容易把紫云制住抱住。紫云也是酒意正浓,侧头看他,只见梓甜犹自醉里吃笑。紫云如梦中那般,鬼使神差,竟说道:「梓甜,不如你同我,来肏一回。」 梓甜愣了愣,忙放开紫云一推,道:「云卿莫拿我顽笑。」紫云道:「你也知我下流,谁与你顽笑。」梓甜还道他是记恨自己骂他,忙道:「莫打趣我了,我与云卿赔罪可成?你明知我无那龙阳好,可做不来这撅屁股的活。」谁知紫云却道:「谁要梓甜撅?我给你撅如何?」梓甜苦笑道:「云卿,你怕真是累疯了麽?你我知交多年,你教我如何弄你?」顿了一顿,又道:「不然,我现在同你去丹景楼,我付钱,成麽?」 紫云冷冷道:「不要。」梓甜无奈道:「那去华英馆?帘儿胡同?也太远了些。」紫云凑近,轻声道:「梓甜便奉陪奉陪我,好麽?」梓甜见他眉间带愁,不知何故,语中带着几分恳求,便且止住了推搡。紫云见状,缓缓贴了过去,一手探入梓甜裤内,寻得孽物,握住揉弄起来。 个多月前,紫云在丹景楼被蓝久宣压了,虽说有误服春药之因,可恨他之余,那宿销魂,难忘难比。又逢今日一场怪梦,不自心摇神荡,这宵趁着好友醉酒,竟想与他纵此一慾。 梓甜不知就里,可眼下醉里雾里,被紫云揉了会,亦起慾念,腿间涨得粗硬,如何还拒得了?紫云解去他腰带,扯了裤儿,就见那根物事跳了出来,正精神着,忍不住定睛看去。梓甜被他看得三分羞,便道:「云卿你、你且卧下。」紫云依言仰卧躺椅,任由梓甜轻手替他褪了鞋袜、脱了亵裤。梓甜取过一旁酒杯乾了,这才分他双腿,搁在自己腰旁,握住孽根,对上紫云後窍,兵临城下,却仍踌躇,抬头看了看紫云,却见紫云一脸潮红,正急切盼着,遂自顾顶去。 然而事与愿违,梓甜可是从未曾与男子行事过的,还道那处也如女子一般柔润,谁知几次不得进,若使蛮力,又怕伤到紫云,无奈不解。紫云轻道:「梓甜进来就是,无须顾忌。」梓甜听言,沾了些唾沫在掌心,涂在龟头,再作进举。这回就着滑润,竟直直深深撞得进去,倒是苦了紫云,疼得弓起腰、咬紧牙,才忍住不高声呼喊。紫云嘴里咬紧,身下一同吃痛咬住,箍得梓甜也疼,一时失力伏在紫云身上,气急吁吁,苦笑道:「不成、不成,快要教你夹断了。」遂缓一口气,徐徐退了出来。 这两人各自痛了一番,倒是稍醒了一分。只是两根硬物仍未消下,翘在那里,紫云自知将他撩拨至此,於心不安,遂起身跪坐,说道:「是我胡闹,且替梓甜解了。」说罢,不待梓甜回话,靠近拥住,握其阳物,上下套弄。梓甜见状,便也同样做了。二人互伏肩上,身前两根凑在一起,厮磨揉弄,至烈时,梓甜一把扯开紫云衣领,衔住他锁骨狠地嘬下,片刻,先泄了紫云一手。 紫云抬手,看了看点点白浊,伸舌舔了一舔。梓甜缓过气息,正要替紫云也泄一回,谁知见他如此,不禁惊呼道:「云卿!」见紫云还待再舔,赶忙拨开他手,气结一笑,嗔道:「啧,下流至极。」紫云笑道:「我都不嫌,梓甜竟嫌自己之物。」 说罢,紫云起身,径自去换了身衣裳。换好回来,见梓甜亦整理了衣物,却倒在美人椅上睡了。紫云想了想,轻手摄足出了屋外,唤来芩生,令道:「梓甜乏了,你且将我屋内收拾好,教他去床上睡。」芩生问道:「那公子睡何处?」紫云道:「我出门去,你们房里也给团香腾个位置,将就则个。」芩生又道:「这般晚了,教兰生或萩生跟着罢。」紫云回道不必,芩生取来一小巧荷囊,装了钱银,给他别在身上,又嘱咐小心,才送紫云出门。 向南走去,拐入明时坊,到了烟花巷口,又停步不前。入夜街上僻静,紫云驻足思索许久,终是走了进去。沿巷而入,至楼门处,只见门前灯笼亮着,里面隐约,亦传来喧闹。紫云轻叹一声,举步踏入。 此夜楼中热闹,一人嗓音清丽,未施珠粉,亦不上台,只在台前清唱一曲,正是宋榷。左边席间坐满了人,正行酒逗乐。那蓝久宣一身湖色衣袍,绣带束腰,执了把芭蕉纨扇,倚在一旁扇凉,看宋榷唱。 招弟往门口看了一眼,溜去久宣身後,扯了扯他衣袖,悄声道:「公子,那个李侍郎来了。」久宣回首,恰巧紫云抬头,正正相视,两两凝住。二人对望片刻,各自心思,仿佛通透。终是紫云先收了目光,久宣朝招弟道:「你去招呼,问他要些什麽。」 过了一阵,招弟小跑回来,道李侍郎只要了壶酒,在那边静处安置坐下了。久宣胸口砰然一跳,已了然於心,遥遥看去,只见紫云独坐角落,举杯细嗅酒香,正要饮下,似有所觉,也忽地抬眼看来。久宣躲了眼神,不再看他,回身看台前宋榷,正好一曲唱罢,赢得叫好,久宣领他到席间,收得满怀打赏。 那席酒客诸人,中有叶承、搂着银杞同坐,又有顾馣在,还有一个倌人,此时醉得一塌糊涂,意识模糊,靠着身旁纨絝。那纨絝趁机抱着人,摸腰揉腿,久宣眼尖,忙假意笑道:「诸位是把元之怎了?竟醉成这般,抬走、抬走,莫丢人现眼。」 招弟、开弟听言,一同来扶起那韦元之,架着人带走。顾馣则道:「元之不擅苦令,哥哥们非要他行,才五巡下来,就给罚晕了。」久宣咂嘴,执扇轻打身前两个客人,嗔道:「这岂不是欺负元之麽?」 众人哄笑,此时帘後又走出一位俊俏倌人,扬声道:「是谁在此欺压元之?乾娘差我来替他一雪前耻。」说着走来,朝桌上丢了两枚六面骰子。此人唤颜瑜之,正十九,与方才那韦元之亲近,酒量极好,敢情是为元之报仇雪恨来了。 叶承指了指那纨絝与其友人,说道:「瑜之莫要逞强,今日段公子与陈公子可谓万夫莫开,得意着紧,就是酒倌文染过来,怕也要吃亏。」瑜之无惧,笑道:「哥哥们想见文染,还要先过了瑜之这关。」 说罢,瑜之入席,坐於段公子身旁。席间还有两位客人,各姓梁、刘,较之年长些,也是结伴而来。姓梁的是坊内开酒馆的,而那姓刘的年近半百,好附庸风雅,明明不懂,却常花大价钱买知砚之画。众人笑谈几句,也拉了宋榷入座,段公子道:「瑜之如此嚣张,可是要好好煞煞威风,不如,久宣来作令官,才为公正。」 久宣应道:「倒也可行,不过小雀儿就免了,灌个两杯要醉,青衣还要找我麻烦,唤他负责满酒罢。」银杞此时才吭声,说道:「我也不饮了,陪雀儿司酒。」正要起身,又被叶承拉住。叶承道:「银杞莫怕,我与你一同,你若输了,我替你罚。」那刘老爷见了,也看向身旁顾馣,说道:「那我与其馨共对,我替他罚。」久宣打发小厮取酒,又问道:「不知是要行甜令苦令?」 段公子想了想,又欲刁难瑜之,可方才行了半天苦令,早已费劲了脑筋,便道:「半甜不苦。」久宣捡起两枚骰子,掌中摩挲,思索片刻才道:「那便以双骰六点之象吟诗,须得是古诗。」陈公子大笑道:「何难之有?」久宣续道:「待我说完,诗中不可有数字,亦不可犯五行。」梁员外听了,则道:「还请久宣定象。」久宣道:「由幺至六,各是月、星、风、花、云、雪,再加梦、蝶、剑、鸟、玉、人,诸位觉得如何?」 紫云远处听见,也觉有趣,悄悄看来。席间众人则是鼓掌叫好,久宣将骰子递过,说道:「段公子先请。」 段公子甩手一扔,掷了个幺、二,直唤简单,吟道:「几年不见,胡蝶枕中魂梦远。」正得意,却听久宣判道:「犯了、犯了。」段公子一愣,忙问何处犯了,瑜之将一杯酒敬他面前,说道:「枕从木,不正犯了五行?」段公子咋舌,问道:「这也算?」瑜之劝酒,答道:「自是算得,快罚。」段公子无奈,只得低头饮尽。 瑜之捡了骰子,掷出四、六,吟道:「帘里佳人,笑语如莺燕。」久宣判过。轮到陈公子,掷了双三,吟道:「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两句诗竟有三字犯了五行,直被罚了三杯,众人这才明白此令之难,方过半巡,竟已前後罚了四杯! 到了顾馣,掷出四、五,想了一想,也吟一句中诗句,道:「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此句不含鸟、玉二字,却含其意,对得极妙。 梁员外掷骰,得二、三,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方吟罢,一拍脑袋,就悔了。此诗首句已有星、风,本要判过。偏生他多嘴续了下句,那「楼、桂」二字又犯五行。众人大笑,教他罚两杯。 轮到银杞,叶承取过骰子置於他手中,银杞掷出五、六,沈思半晌,就怕也犯五行。诸客催了几句,才见银杞开口吟道:「爱日轻融,阴云初敛,一番雪意阑珊。」瑜之听了笑开,唤道:「叶公子快饮!」银杞不解,逐字想去,何曾有犯?原来银杞顾忌五行,倒忘了不可数数,吟了个「一番」。久宣说出此犯,银杞才恍然大悟,怏怏转头看叶承。叶承苦笑,轻道:「罚你喂我也。」银杞红了脸,举杯将酒含入口中,凑过嘴去。叶承折扇一打一遮,不教他人瞧着,扇後衔住银杞嘴儿,饮了乾净。 段公子「啧啧」咂嘴,又朝久宣道:「一巡过了,还请令官作判。」久宣摇扇道:「此巡自是其馨至佳,陈公子为末。故其馨免罚,其余诸人各饮一杯,陈公子则乾两杯。」陈公子连连叫苦,却也不得不服。待一巡酒罢,宋榷斟满,才起二巡。 久宣陪众人行令,忽见招弟一人回来厅前,便唤宋榷来任令官,走去问道:「开弟何在?莫不是偷懒去了?」招弟答道:「元之相公吐得厉害,弟弟正在照看。」久宣惊道:「元之怎了?」招弟道:「只是饮酒过度,吐了一地,尚在乾呕,难受得直打滚,弟弟替他煮热汤去了。」久宣回首看看那席,悄声骂道:「真是畜牲。」罢了,又望向紫云那头,见他依然自顾斟酒,正巧酒尽,只倒了半杯。 紫云一夜静如止水,自斟自饮,直至酒壶空了,望着半杯清酒,不免失神。片刻,却见有人往杯中续满,愕然抬头,那神仙也似之美人,低垂眼睑,正在斟酒。末了,才抬眼看来。紫云痴痴望他,忘了言语,就见久宣浅浅一笑,搁下酒樽,收去空壶,又自转身走了。紫云一掂,樽中满满,还够他饮许久。 既然有酒,便是等到海枯石烂,又何妨? 却原来,久宣自上月收了紫云那画,总嚷嚷要烧,然至今仍存着。常想要如何还他一招,却想不出妙计,又逢当时银杞回楼,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直至近日,才又思量此事,又怕时隔甚久,已不恰当。今日午间取出画来看了一阵,本要作罢了,谁知夜里竟见紫云到访。紫云进门时,久宣见得他眼底,尽是慾念,先是一愕,又皆通晓了。 这厢席间酒过六巡,除了首巡顾馣胜,後五巡皆是瑜之胜。陈公子已然醉倒,伏在桌上胡言乱语,众人不服,要瑜之连掷三回,若有一犯,须得乾了桌上所剩。瑜之应对如流,至第三回,瑜之掷出幺、六,段公子眼下半醉,故意耍赖,拿起一枚道:「再加一象。」说罢重掷,又得三。瑜之不慌不忙,想了片刻,吟道:「须知风月寻常见,不似层层带雪看。」 银杞鼓掌赞道:「真是厉害极了,要换了我,定想不出来。」叶承逗他道:「你就算了,也不看我替你挡了几杯了。」说完辞席,附耳跟久宣说了句话,牵着银杞上楼。久宣着小厮领他二人去後头雅间,又见陈公子醉晕过去,问该如何。段公子请久宣寻个厢房,抬陈公子去休息,又搂过瑜之,也要上楼去快活。 久宣招呼来招弟,唤他随段公子上去,收他钱银,又嘱咐记得把陈公子那份也要了。招弟跟在後面,只见段公子步伐不稳,由瑜之扶着,亵笑道:「好你个颜瑜之,教你胜得嚣张,等下待我好生收拾你。」却见瑜之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也不知说的什麽,惹得段公子狠狠瞅着瑜之,邪笑不止,只差没在梯间将人扒了就地正法。 如今厅中,人已不多,零星又来几位缠头,或点了人入厢房,或无心头好自顾离去。本以为刘、梁二人要留夜,谁知皆云明日有事,又跟顾馣、宋榷两个饮了一阵,才道别离去。夜深人静,再看去,那李紫云仍端坐僻暗处。 久宣也不急,去翠玉屏处看了一眼,又找招弟要了两份记账簿子,吩咐他再过一阵,才去收紫云酒杯。交代毕了,徐徐走至台後门前,掀起一半垂帘,停住,回身看向紫云,似问似盼。紫云目光早已锁在他身,见此,低眉一声轻笑,亦起身跟去。 而今圆月低挂,昏昏暗暗,一丝琴音,悠悠自西楼传来。久宣提灯慢行,不必回头,也听得紫云脚步声不远不近,正跟随在後。直至西楼,久宣顿了一顿,身後紫云也同停驻。久宣窃笑,自顾回房,却留了一扇门半掩半开。 紫云走至门前,心头乱跳,深呼一气,才推门而入。房内无光,唯有那只灯笼弱弱明灭,久宣径自走至案前,将芭蕉扇搁在架上,取了火折子,正要点灯。紫云掩门,朝他走去,久宣拿着火折子,尚未吹燃,侧首回看紫云,也不言语。紫云见他如此,低头凑去,往火折子上吹了一口,燃了火星。 这一吹,吹燃的岂是灯火?分明吹的慾火。久宣心头一动,灯也不点了,合上折子随手搁下,一手扯住紫云衣领,一手捞着他颈後,拉过人来,就着吻去。紫云情迷,恣意送舌相迎,也是伸手按住久宣脑後,不许离唇。 两个人各是鬼迷了心窍,放纵狂吻,也不管这边撞了书案、那边踢了圆凳。纠纠缠缠推推碰碰,终是撞到床边去,久宣将紫云压在栏板,缓了一缓。紫云凑前还要亲去,久宣却躲了,开口逗弄道:「李大人何来雅兴,竟来看望久宣。」紫云背倚床栏,挑眉回道:「我好色,自想你。」久宣揉了揉紫云腰侧,笑道:「是麽?何处想?」紫云呆住,总不能说是屁股想他,又不知如何嗔骂是好,窘困片刻,却见久宣坏笑,轻道:「好弟弟,这回,可不能像上次那般叫嚷,教别人都听去了。」本以为紫云要怒,谁知他只应了一声,垂目微微点头。久宣托起他下颔,再度吻去,这两个尽是情场老手,唇能夺魄、舌会勾魂,一时互不相让。 此时楼上琴至尾声,安静下来,房内只剩二人低吟轻喘,解了床前满地衣衫。入了帐内,久宣坐於床头,紫云朝他爬去,颈边细嗅,总觉久宣身上隐约带香,似兰似麝,忍不住舔舐。久宣一阵酥痒,忽然使坏,将紫云脑袋猛地摁了下去。紫云一脸摔在久宣胯前,正对上腿间昂扬翘立,却恼也不恼,只报复似的在他腿上咬了一咬,竟就张嘴含住久宣阳根,细细用口吮之。 久宣倒吸一气,偏偏他口中温润,又磨人得很,紫云那勾魂小舌,还在里头百般挑弄,谁受得住?久宣今日也算遇着对手了,享受一阵,不得不捏住紫云下巴,硬教他抬起头来,说道:「堂堂三品大官如此浪荡,竟不怕我嘴巴不严,到处乱唱麽?」 紫云却道:「我既来此,又岂是怕人闲话的?」久宣道:「官员不可宿娼也。」紫云笑道:「可你又不是娼。」久宣一愕,又听紫云笑道:「要说怕,我更怕你要我付钱,几百两银一个时辰,不如把我卖了罢了。」久宣忍俊不禁,回道:「我蓝久宣只做那背後生意,至於身前……」说着指了指自己阳物,笑道:「说白了,肏我要钱,肏你不价。」 说罢,搂住紫云一个翻身,将他压下,对视一瞬,又两相狠狠吻住。天雷正勾地火,乾柴正起烈焰,却忽地不知自何处传来一声惊叫! 久宣一愣,猛地坐起身来,然再无半点声响,还道是幻听,遂问紫云道:「你、你听见了麽?」却见紫云点头道:「听见了,有人叫唤一声。」久宣大骇,不知出了什麽状况,连忙下床穿衣。两人衣物混在一堆,情急之下,也不知谁是谁,久宣捡了随意穿好,系了腰带,就要出去。临到门前,才回头与紫云说道:「等我。」 紫云颔首,看他着急着忙冲了出门,不禁苦笑。未知何事火急,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