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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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陈酒躺在顾渐的怀里,看着顾渐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的发梢。下次有机会的话,他想在做爱的时候把顾渐的头发解开,或者给顾渐换件别的颜色的衣服,玄衣大约也很适合顾渐,很衬顾渐的眼睛。 顾渐身上的清香也很好闻,而且这香气是来源于自己,陈酒忍不住勾起唇,就算是他给顾渐做了标记吧。 陈酒看了太久,顾渐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垂眸望向他:“小酒,谢谢你陪我来。” “怎么说也应该是我谢谢你愿意带我来吧。” 顾揉揉他的头:“我们该走了,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 陈酒抬起眸,他知晓顾渐心结尚未打开:“你不问母亲顾启的事了吗。” “顾允向你说过以前的事吧。” “嗯。” 顾渐稍稍沉默:“那时在墓葬的幻境里,我见到了穆啸云,可我不敢见母亲。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见她,我知道她不会怪我,可是……” 陈酒握住他的手:“你这么好,没人会怪你的。” 顾渐轻笑了一下:“只有你会觉得我好。” “我知道就够了,不给别人看。” 顾渐的眼神温和片刻,又恢复冷淡:“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恨顾启,她若是狠,我就杀了顾启。” 陈酒坐起身:“母亲便是恨,不会想让你杀了你父亲。” 顾渐冷漠道:“你也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庶母。对母亲来说,顾启至始至终都只是骗子而已。” 陈酒俯身在他脸上落下一吻:“顾渐,那就去问吧,可答案绝非你想得那样残酷。” 顾渐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 陈酒一直望着门口,等顾渐回来。一刻钟后,顾渐重新现身。 今夜月色皎洁,一切纤毫毕现。他看向陈酒,眼中满是茫然。 顾渐的声音微微颤抖:“母亲说,若是再来一次,她也愿意遇到顾启。因为,如果没有顾启,她就……见不到我了。” 陈酒起身抱住他。顾渐低声道:“可我还是厌恶他。” “那又如何,顾渐便是顾渐,做你自己吧。” 顾渐的手放在陈酒腰上,稍稍用力。他沉默了很久,努力让胸口满溢的情绪回归正轨。 但他终究还是迷失于玄衣青年的温柔中。 他几乎是在自语:“小酒,我爱你。” 怀中之人身体一僵,顾渐这才清醒过来,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若是过于强烈,只会勉强陈酒。 “小酒,我……” 玄衣青年却握住他的手,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很高兴。” 顾渐紧紧抱住他,只觉得喜出望外:“小酒,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陈酒笑道:“我也是,不过若当初你不那么粗暴就更好了。” “那并不算最粗暴的。” 人渣! 赵氏大约感觉到他们要走了,絮絮叨叨与顾渐讲了许多,陈酒望着桌上花瓶中的粉色小花,也跟着听。 赵氏说完后,向陈酒召召手:“小酒,过来。” 顾渐也想凑过去,赵氏嫌弃道:“你去把园子里的灵草救活,昨天你照顾的那一批都快死掉了。” 顾渐听话地走了,陈酒不解赵氏有何事要对自己说,赵氏只是笑了笑:“顾渐说你在学死之法则。” 陈酒点点头,赵氏道:“每个人对死的理解不同,我离开后,顾渐大约是觉得生之尽头必然是死,所以领悟了生死法则。” 陈酒微微一愣,法则中的赵氏竟知晓她并非真正的赵氏,难怪她要支开顾渐。 赵氏接着道:“小酒呢,小酒觉得死是什么呢。” 陈酒沉吟片刻,原本对他来说,杀的尽头便是死。死之后,再无其他,一片虚无。 但杀,有时是为了存活,而死,自然也可以代表某一些苦痛的结束。 陈酒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母亲。” 赵氏揉揉陈酒的头:“我无法再真正见到顾渐了,那我就把顾渐托付给你了。” 陈酒略略沉默,赵氏见状笑道:“和顾渐吵架了?” 陈酒轻咳一声:“没有。” “没有?那他昨天使劲折腾我的灵草做什么?” 陈酒:…… 他轻声道:“没有吵架。” 只是顾渐那么期待地说了我爱你,他却无法好好回应顾渐。 他原以为自己能做到的,但是…… 赵氏劝道:“顾渐那家伙和顾启学了一堆坏毛病,你不要理会他。” 陈酒摇摇头:“他没做错什么。” 赵氏忍不住捏了捏陈酒的脸:“顾渐原来喜欢小酒这种乖巧的孩子啊。” 陈酒摇摇头,他的乖巧是装的。 “可顾渐小时候还说过他喜欢的类型,就是小酒这样的啊。” 陈酒忍不住问:“他喜欢的类型?”顾渐应该喜欢那种乖顺听话又相貌美艳的人吧,和自己没什么相似之处。 赵氏见陈酒这样紧张,笑道:“他说是爱着他的人。” 陈酒怔住了:“就……这么一个要求吗。” 赵氏点点头,无奈道:“这不像是小孩子会说的话,大概是他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不过顾渐原本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 陈酒的嘴唇开合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剩双唇微颤。 这样简单吗……明明顾渐的愿望这样简单,可是…… 赵氏诧异道:“怎么了小酒?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 陈酒摇摇头,他稍稍蜷起身体,双手在腿上交叠。他的左手触碰到了右手上冰凉的尾戒。 白衣少女仿佛在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陈酒轻声道:“我没事。” 顾家,越衡天。 陈酒从法则世界中清醒,对上一双浅淡的眼眸。顾渐的眼眸柔和:“现实中只过去了两日。” 时间流速不同吗?死之法则的世界倒是有趣。这样说来,他与顾渐在法则世界中的欢好只是神交,难怪屁股不疼。 顾总管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了探头,见两人没有卿卿我我,才进来道:“少爷,金沐灵已经返回飞鸿宗。”说完他便迅速退下了。 陈酒有些诧异:“金沐灵不是离开飞鸿宗了吗?” 顾渐道:“她说不想给姹女宗添麻烦,也不愿来顾家,她一个洞天境,反抗不过飞鸿宗。” 陈酒点点头。顾渐垂眸看着他:“金沐灵和孟远在吵架,孟远应该回到太阴宗了。” “哦,那应该没事。”陈酒打定主意绝不多问,他要敢多问一句孟远,顾渐八成会瞎吃醋。 反正若是孟远真出了什么事,墨歌会联系自己的。 陈酒只是道:“你最近这么悠闲没问题吗,总感觉你会挨丰尊者骂。” 顾渐:……很有道理。 陈酒看着他笑了一下:“若是以后有机会,你会离开顾家吗?” 顾渐不解陈酒为什么问这个,略一思考,答道:“会。” 陈酒轻声道:“那就好。” 他伸出手,黑色的法则乖顺地缠绕在食指上:“我已经有把握操纵死之法则了,随时可以尝试打破真仙桎梏。” 顾渐握住陈酒的手,陈酒只觉得手指上死气沉沉的法则突然灵活起来,顾渐道:“这是我的领悟,也许可以帮上你。” 陈酒稍稍有些担心,顾渐对死之法则的理解加深了,果然顾渐又一次离开了赵氏,还是觉得孤单了。 那家伙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酒握紧顾渐的手,顾渐大约是会错了意,将死之法则缓缓展开,笼罩了整个洞府。 光线似乎被死之法则吞没了,陈酒静下心,在一片漆黑中静静感悟顾渐的法则。 死之法则……那个至高境界……生死……永恒…… 半刻钟后,一片死寂的黑色法则突然起了微小的波澜,打断了陈酒的思考。陈酒睁开眼,看向顾渐。 顾渐收回手:“我没控制好,大约是我领悟得不够深,我再……” 陈酒只觉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看向顾渐,顾渐移开眼神。 “顾渐,渡法真录失控了是吗。” 刚才的灵气波动,哪里是什么法则,分明是暴乱的渡法真录! 顾渐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陈酒伸手扒下顾渐的衣服,目光落在他裸露出的胸膛:“你在你身体上施了幻术是吗。” “小酒,我只是怕你担心。” 陈酒放轻声音:“顾渐,把幻术解开。” 顾渐沉默片刻,还是解开了幻术。他从右手指尖到大半个胸口完全成了淡紫的虚影,甚至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场景。 陈酒觉得自己快被顾渐气到英年早逝了:“顾渐,这种事你都瞒着我?你当我是什么?陪你做爱的脔宠是吗?” 陈酒很少这样直白的生气,顾渐慌乱道:“对不起小酒,我不想骗你,我只是……想成为你的依靠,而不是拖累你。” 陈酒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他突然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自己对顾渐的态度,一直是忽冷忽热,连最开始的表达心意,都不是他主动为之,任谁看来都不像真心。 他想说笨蛋,我又不是被你打动了,我是…… 他觉得心里一片混乱,辨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最后陈酒只是无声地抱住顾渐,借着契书的联系慢慢抚平他暴躁的灵气。许是这些日子他们太亲密,渡法真录熟悉了他的气息,难得没有激烈地排外,而是和幻惑灵气缠绵起来。 顾渐身体上的紫色慢慢淡去,他见陈酒不生气了,忍不住握住陈酒的手:“小酒,我喜欢你。” 陈酒沉默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顾渐,我是千阳之主。” 他本不想提这件事的,他本想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人。 顾渐认真道:“我知道。” 陈酒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一次:“我是千阳之主。” 顾渐很清楚,他甚至原比陈酒以为的清楚得多。赵兖一遍遍提醒他,那个冷漠残忍的千阳之主不只是陈酒此时这副柔软良善的样子。此时的陈酒,倒像是天命的施舍了。 顾渐不喜欢命运这个词。 怀中的玄衣青年依旧看着顾渐,只是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抓紧顾渐的手背。 顾渐之前总觉得他喜欢的那个陈酒和千阳之主似乎割裂着,但现在,他觉得并没有,他喜欢的就是千阳之主陈酒。 千阳之主无人可匹敌,既庇护万民,又屠戮无辜,但千阳之主也会疲惫、也会迷失,笑起来的时候单纯得像是不谙世事。 他喜欢陈酒,又不是因为陈酒是什么善良的人。 陈酒清亮的眼睛略略黯淡:“你这么好,我这种恶人,根本不配你。” 顾渐叹息一声,搂住陈酒的腰,抱起他。 “突然做什么?放我下来!” 顾渐强行抱着陈酒出了顾家,来到了寒州的一处荒野上。 地面上满是焦黑火痕,一片疮痍。陈酒察觉到到虚空中隐隐残留着渡法真录的灵气。 这个位置……岐王宗旧址? 杀之法则嗅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兴奋地活跃起来。 顾渐平静道:“岐王宗位于一处小空间内,那处空间被顾家直接带走炼化,现在只剩此处的灵气痕迹。岐王宗九千七百八十三人,包括在外的弟子与有修行天赋的后裔,一个不留。” 他低头看着陈酒:“我也是坏人,所以我们凑合一下,别祸害别人了好不好?” 陈酒望着他的眼睛。 哪里会一样呢?顾渐无法选择出身何处,所以被教成顾家的刀。可被杀之法则蛊惑的,是他自己。 爱上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若是不爱上他就好了。 但千阳之主自私自利,所以他现在只想把这个温柔的顾渐完全占有。 “小酒,即使你觉得你对不起许多人,可你对我够好了,我顾渐,绝没有什么能指摘你的地方。” 陈酒想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顾渐如此痴心:“顾渐,我想那时在彧界,无论你和谁结契,都会好好对他的。” 顾渐的本性并不坏,即使那时顾渐与他结契只是为了鸾凤之体,可顾渐不会丢下自己,陈天皎污蔑自己的时候,顾渐也会信任自己。 顾渐只是从未遇到真心对他好的人,自己只是恰逢其会。 顾渐道:“不同的。” 陈酒不明白,对于顾渐来说,陈酒到底有多特别,换旁人来,他当然不会心动。 可他笨嘴拙舌,总是无法让陈酒明白。 “我现在对你的心意,你就因为这种理由完全否定吗?”顾渐略略苦笑,“小酒,你未免对我太冷酷了。” 陈酒沉默下来,他知道这样说会伤到顾渐,可是…… 但即使陈酒一言未发,顾渐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 陈酒只觉得心疼,这不像顾渐,顾渐不该是这样的,他骄傲果断,从不屑那指缝里露出的好意。 都是因为自己。 陈酒想,他很清楚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全然美好的。也许若是自己长相丑陋,顾渐一开始就不会看自己,也许若是顾渐不能满足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会被顾渐吸引。 但事到如今,他早已深陷其中了。 陈酒低声问:“顾渐,能不能抱住我? 顾渐把陈酒搂进怀里,顾渐原以为他从未看清过陈酒的心,但其实他是明白的:“小酒,别担心,你只是太在意我了。” 陈酒都被他逗笑了:“虽然这是事实,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嚣张。” 顾渐摸摸陈酒的头:“我原以为千阳之主会是更自命不凡的人物。” “本是有自信的,全让你打乱了。” 陈酒埋在顾渐怀里,觉得内心的压抑减轻了不少,他与顾渐的右手十指相握:“我们去找金羽吧。” “好。” 顾渐正要转身,陈酒仰起头,揪住他的衣领,吻在了他的唇上。 顾渐,你千万不要后悔,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