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破碎

    陈酒和顾渐沉浸在双人世界中，彻底无视了霖儿。霖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落在两人身旁。

    在她身后，整个街道的人全部静止了。

    顾陈二人这才看向她，霖儿敲敲陈酒的头把陈酒变回原样，道：“考验失败要接受惩罚呢。”

    陈酒觉得奇怪，虽然他没有完成任务，但顾渐认出了自己，霖儿却依旧判定考验失败。

    他还没开口，顾渐突然灵气一乱。陈酒回过头，见顾渐紧紧皱眉，一副要开打的表情，陈酒意识到惩罚开始了：“你没事吧？”

    顾渐摇摇头。

    霖儿笑道：“只是让他体验了一下违背奈何咒的后果呢，蚀心炙髓的感觉如何？”

    陈酒握住顾渐的手，幻惑灵气流向顾渐体内，顾渐道：“我没事，只是某种精神攻击，尚在忍耐范围内。”

    霖儿笑容不减：“违背奈何咒的人都会变成无心的怪物，无时无刻被求而不得的虚无感折磨。”

    陈酒感觉到顾渐的灵气却越来越乱，无暇顾及霖儿，担忧地问：“究竟怎么了？你别逞强。”

    “……我看到了一个一直很想要的东西，但是得不到。”

    “你是笨蛋吧！不要就不要了！”

    顾渐轻笑一声：“是很蠢。”

    陈酒转头看向霖儿，霖儿笑容不改：“公子的表情别这么凶，接下来是你的考验呢，只要你通过考验，惩罚就可以停止。”

    “说。”

    “公子需要和别的男人交合呢。”

    “奈何咒既然求的是两情相悦，为何又让我和别的人结合，不觉得荒谬吗？”

    霖儿的笑容愈发灿烂：“你既然爱他，为了他，把你的尊严彻底放下才可以呢。”

    陈酒愈发觉得霖儿的目的是诱导他们违背奈何咒。这样看来，那些大触手就是霖儿口中无心的怪物，违背奈何咒之人的下场。

    顾渐冷冷道：“这个秘境从头到尾都莫名其妙，”他看向陈酒，“直接打破如何。”

    霖儿又笑了：“公子莫不是觉得，他若是被其他男人碰了，会很脏吧。”

    陈酒心里啧了一声，这女人果然空有霖儿的样貌，真正的霖儿可不会这样挑拨离间。

    出乎陈酒意料，顾渐只是平静道：“我本就是浪荡之人，若论风流，我可比他脏多了。”

    陈酒抬起头，看着顾渐的侧脸失神了一瞬，才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一直未放开顾渐的手，幻惑灵气笼罩了顾渐全身，却依旧没有让狂乱的紫色灵气平静下来。

    顾渐到底是尝到了什么感觉，才让灵气乱成这样。

    陈酒叹口气，通玄剑瞬间出鞘，一剑刺中霖儿胸口。

    霖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伤口没有半滴血液流出，只是不敢置信地望着陈酒。

    陈酒的眼神一瞬间比她还悲伤，但语气轻快：“反正考验我是通过不了，而你偏偏和我的一位故人如此相似，看来，你是关键是不是？霖儿妹妹？”

    霖儿咳出一口鲜血，艰难道：“我是你记忆里那个人的化身。”

    “那又如何。”

    “所以我得替她说一句话。”她的神情温柔下来，“陈哥哥，别怪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陈酒怔住了。

    霖儿的脸对半裂开，伤口内抽出一条触手。顾渐护住陈酒，一道紫雷轰了上去。

    半人高的触手瞬间被雷烧焦，抽搐了几下，不动了。陈酒回过神，表情自然：“就这？看来我猜错了，它不是通关的关键。”

    顾渐刚要说话，两人的脚下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地下伸出数条遮天蔽日的巨型触手，地面承受不住，鼓起巨包，蛛网般碎裂爆开。

    陈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好大一只章鱼。

    顾渐一把将陈酒抱在怀里，瞬间飞出奈何城的范围，只是城外荒野的边缘被黑色的光幕阻挡着，没有退路。

    陈酒从顾渐的怀里探出头，望见奈何城中四处都涌出粗长的黑色触手，连城墙都被密密麻麻的触手覆盖了。

    “看来这就是奈何咒的副作用了。”

    奈何咒果然不能让人真的爱上自己，毕竟自己与顾渐都念过奈何咒，也没有什么感觉。看来奈何咒只是一种约束，并不能产生爱情，但若是违背了就会变成触手怪。

    顾渐似乎并不担心那些怪物，只是扫了陈酒一眼：“霖儿是谁。”

    陈酒咳了一声：“我妹妹而已。”

    “她说你在怪自己是什么意思？”

    陈酒开始转移话题：“你还难受吗？”

    “不了，已经停止了。”顾渐道，“有很多洞天巅峰，你小心。”

    陈酒无奈道：“确实是我拖你后腿了。”

    “考验必然是以闯关者的最高战力为准。”

    陈酒姑且接受了他的安慰：“看来打败大章鱼就能通关了，你没问题吧。”

    顾渐沉默片刻：“没问题，你在这里等着。”

    奈何城已经变成了触手们的巢穴，最幼小的触手也比人还长几分。顾渐身上紫光一闪，化出几个分身，引开那些触手的注意。

    顾渐召出了炽神鞭。陈酒知道顾渐的习惯，若是敌人好对付，顾渐从来都是懒得用法器的。

    陈酒斟酌了一下，小心地飞到城墙上，拔出通玄剑，他没有靠近顾渐，生怕自己上去给顾渐帮倒忙。

    大章鱼察觉到了顾渐的到来，巨大的黑色眼球转向顾渐，口吐人言：“两人只能活下去一个，做出选择吧。”

    陈酒见顾渐露出“我凭什么听你的”的表情，炽神鞭燃起紫阳灵火，顾渐的洞天之力也笼罩住大章鱼。

    大章鱼填满半个城池的身体燃起紫色的灵焰。

    旁边的触手小怪们欺软怕硬，向陈酒聚集过来。好在这些触手虽强，但没有灵智，陈酒放出法相，用幻惑之力忽悠这些傻乎乎的触手们攻击法相。

    顾渐似乎并不吃力，还有空关注陈酒，顾渐的法则之力落下，对陈酒穷追不舍的那些触手们凭空消失。

    陈酒一直以为顾渐的法则之力是时间，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他刚准备跑远点省得分散顾渐的注意力，一只尚还燃着紫焰的触手从地下蹿出来，把陈酒抽飞。

    陈酒艰难站稳，身上衣物也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陈酒暗骂一声：色章鱼！

    那触手变本加厉，从陈酒的大腿根部缠绕上来。

    唔，你往哪摸！

    等等，陈酒皱起眉，这个力量？这似乎并不是洞天境？

    顾渐突然出现，陈酒身上的触手瞬间化作飞灰。大章鱼见顾渐分神，抓住机会，向两人喷出某种灰色的液体。

    顾渐抱住陈酒，用后背生生挡了这一招。紫玉衣被腐蚀出黑印，陈酒见顾渐微微蹙眉，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我尽快解决掉。”

    “等等顾渐，这个章鱼似乎是……”

    大章鱼半个脑袋都被烧糊了，怪笑道：“你是很强，但我是这个真仙世界所化，除非你能对抗真仙，不然我不会死。”

    陈酒暗骂一声，果然，是真仙境，顾渐逞什么强！

    顾渐冷淡道：“试过才知道。”

    渡法真录——乱世。

    顾渐身上的灵气愈发狂乱，他放开陈酒，一步踏出，奈何城升腾起漫天紫焰。

    大章鱼像是落入火焰中的薄纸，瞬间被火舌吞噬。

    顾渐的灵气却更加暴躁，陈酒握住顾渐的手腕，试图平复渡法真录：“你倒是早说这是真仙境啊。”

    “我赢了。”

    “你连真仙都打得过，你不觉得自己很离谱吗？”

    “傻，洞天怎么可能对抗真仙，这只妖兽徒有其表，我才能勉强应对。”

    “你才傻，我当然知道……”

    顾渐目光一寒，一把将陈酒揽进怀里，陈酒茫然道：“怎……”

    城中不知何时吹起狂风，整个世界像打落的镜面一般节节破裂。

    该死，那只章鱼还没死透吗！

    奈何城随着世界的破碎轰然坍塌，巨大的土石满天飞舞，触手们在真仙境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两人位于昏黄的风暴中心，紫色灵气却完全护住了陈酒。只是顾渐的灵气不太稳定，他放在陈酒腰上的手微微颤抖，陈酒意识到顾渐在承受整个世界的压力。

    都这样了，他还不想让自己被伤到吗？

    陈酒抬头看着顾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自己见过那么多次世界崩裂，没有一次如今日一般，美丽得让他想永坠其中。

    陈酒道：“顾渐，你……”

    顾渐突然把某物不容分说地塞给陈酒，陈酒下意识看了一眼，是一枚玉戒。

    大章鱼的怪笑声在空中回响：“怎么样，对抗整个真仙世界的滋味好受吗？年轻人，我的话还有效，你们两个，可以活一个。”

    紫衣青年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放他走。”

    陈酒睁大眼睛：“顾……”

    眼前骤然失去了所有光彩。

    陈酒觉得自己的意识在坠落，等他恢复意识，诧异地发现顾渐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但没有受伤，连灵气都挺平稳。

    顾渐看起来也有点不解，还伸出手确认了一下。

    一个在首关听过的声音道：“恭喜你们通过第二关。”

    陈酒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个中年修士的虚影，中年笑眯眯解释道：“第二关唯一的通关要求就是不违背奈何咒，所以与实力无关，只要不抛下道侣，就能通关。”

    顾渐微微颔首：“见过尊者。”

    陈酒却顾不上九阍尊者，他一把揪住顾渐的衣领：“你刚才是疯了吗？”

    顾渐任由陈酒勒他脖子，淡定道：“我留下说不定还打得过，你留下能做什么？”

    陈酒不语，继续勒他的脖子。以顾渐的沉闷性子，他不会是觉得反正活不了多久了压根不把他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吧！

    九阍暗暗啧了一声，真恩爱啊，老头子我就不打扰了。

    顾渐见陈酒生气，道：“我若出事，师尊应该会来救我的。”

    “应该？顾不夜只是灵气分身，能救你什么！”

    “师尊总归是半步真仙。还有，陈酒，我快被你勒死了。”

    陈酒这才松了手，顾渐道：“在奈何城中你为何不用杀之法则？若是你用了，你也不会这样险象环生。”

    陈酒沉默下来，他若在顾渐面前用了杀之法则，顾渐还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怎样恶贯满盈的人吗。

    顾渐摸摸他的头，自顾自道：“用的不熟练吗？也是，杀之法则太危险了，不用也好。”

    陈酒把顾渐的手从自己头顶上拿下：“你的法则不是时间法则吗？”

    顾渐轻声道：“法则偶尔会出现变化的情况，我最初领悟的确实是时间法则，现在是生死法则。”

    生死……难怪也能操纵时间。

    “典籍里有写，你又不知道了？”

    陈酒道：“我知道。”他最初掌握的法则，也并非杀之法则。

    顾渐安抚道：“出去了之后我教你修行杀之法则就是了，不用因为这种小事一脸不高兴。”

    “就你？”

    顾渐自踏上修行之路以来还从未有人质疑他的修行天赋，正在自我怀疑，陈酒低声道：“那记得教我。”

    陈酒感觉有点羞耻，便低头打量顾渐刚才硬塞给他的玉戒：“这是什么？”

    灵气波动很弱，应该不是什么厉害法宝。

    顾渐顿了一下：“我母亲的遗物，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替我放在母亲墓前。”

    “你能不能盼自己点好。”

    虽然是旧物，却没有半点损伤，想必是主人很珍惜的东西。陈酒把玉戒收到凤骨银链里，修行中人哪天身死道消都不奇怪，虽然不吉利，但也是个托付了。

    陈酒站起身：“不去第三关了，回去吧。”

    “怎么了？哪里伤到了？”

    “第二关都这么危险，没必要。”

    毕竟自己来此并不是真的为了顾不夜，而是为了救顾渐，如果顾渐因为这个秘境有危险，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师尊……”

    陈酒打断他：“顾不夜的命重要，你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顾渐愣了一下：“你在担心我？”

    “顾渐，你以为你要是死了我会一点都不在意吗！”

    顾渐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陈酒一直都很排斥待在他身边，还是第一次这样表露出对他的担心。

    顾渐迟疑地道：“抱歉。”也许只是陈酒因为孟远结契受打击了而已。

    陈酒伸手揪住顾渐的衣袖，低声道：“顾渐，你可千万别死了。”

    混蛋顾渐，你要是真死了，我……

    顾渐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个极轻的笑。

    九阍尊者重重咳了一声：“两位，打断一下，第三关没有任何危险哦。”

    陈酒和顾渐齐齐看向他。

    九阍尊者笑道：“第三关只是很常见的默契问答，答错了老夫也会放你们出去的。”

    顾渐看向陈酒，陈酒向他点点头，顾渐便对九阍尊者道：“好，请尊者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