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白骨

    陈酒看着陈小九满脸认真地给乘云修剪白毛，暗道刚才杀之法则应该没吓到小九。

    他安心下来，不免又想到那个奇怪的梦境。

    不过，自己现在还去在意顾渐的事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酒抚摸颈上的凤骨银链，其实是他太自负了，还总期待顾渐对自己多好，但顾渐和他本来就只是炮友的关系，顶多因为陈小九顾渐对自己更照顾一些罢了。如果把顾渐看作炮友的话，顾渐其实很完美。

    何况自己能喜欢顾渐什么？不就是馋人家身子。

    早点还完人情就是了。

    陈酒查找了太阴宗中的典籍，上面却记载着顾家以天品功法点紫玄功闻名，只提了一句渡法真录，说亦是天品功法。

    陈酒便去询问顾允，顾允随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就算你和顾渐结契，天品功法也不会外传的。”

    既然提到结契，陈酒便问：“契印没有能预知对方未来的效果吧。”

    “哪有这种好事……等等你结契了？谁啊！”孟远和金沐灵不是挺好的吗？宗主也有许珞风了啊！

    陈酒嘴角一抽：“原来你不知道啊，是你哥。”

    顾允觉得不可思议：“顾家人很看重结契，顾渐既然离开太阴宗了，怎么不给你解开？”

    陈酒冷淡道：“既然是小宠物，当然要做好标记。”

    顾允无奈地摇摇头：“你问渡法真录做什么？”

    “不知何故，我看到了奇怪的画面。”

    顾允谨慎道：“小心点，万一是什么诅咒呢。”

    陈酒现在一听诅咒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顾允接着问：“具体是什么画面？也许画面中会有信息。”

    “我看到顾渐消失了，还提到了什么渡法真录之类的，总之莫名其妙的。”

    顾允的表情凝重起来，陈酒道：“你表情别这么诡异，我不是故意咒你哥英年早逝的啊。”

    顾允摇摇头，心中犹豫。他虽然希望把兄长托付给陈酒，但渡法真录对顾渐来说是命门，他不知道陈酒是否真的可信。

    但顾渐……

    顾允试探道：“这件事也许有人知晓，你若想知道，就去找他吧。”

    “不会是顾启吧？”

    “怎么可能是顾启，”顾允笑道，“只是那人离得远了些，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偶然出现的画面费心。”

    陈酒哦了一声：“何人知晓，他在何处。”

    顾允颇为复杂地看了一眼陈酒：“顾渐的师尊，顾家罪人顾不夜，在……白骨狱。”

    白骨狱。

    金羽界最大的牢狱，位于皇界地底深处，关押着金羽界最穷凶极恶的犯人。

    不成白骨，不见天日。

    陈酒赶了一个月的路，才跨越大半个皇界来到白骨狱入口所在的螟娥谷。螟娥谷常年黑暗无光，密密麻麻地守卫沉默地分散在各处。

    陈酒拿出顾渐给他的紫金令牌，一身尖刺黑甲的守卫接过，用某种法术验证了真伪，恭敬道：“原来是顾少族长的手下，请。”

    陈酒听顾允说才知道，紫金令牌是顾渐的身份令牌，没有攻击力，但有见令如见人的意思。他上次离开顾家的时候忘记还给顾渐了，以后得还回去。

    几个侍卫为陈酒开路：“您要去第几层？”

    “最底层。”

    狱中没有半点灯火，一个个犯人被铁链锁在墙上的石窟中。

    犯人们见有人经过，不时发出咯咯怪笑，守卫眉头一皱，发动某种阵法，那些人很快发出惨叫，叫完却又接着嘲笑守卫。

    整个白骨狱就是一个巨型封灵阵法，所以几人只能借助每层间的阵法穿梭，花了半日才走到第十二层。

    到了这一层，犯人已经是洞天的修为了，有人见到陈酒经过，嬉笑道：“哪里来的小美人儿，让大爷来疼疼你的小嘴。”

    犯人们开始骚动，陈酒面不改色，虽然他没有露出半点气息，不过世上奇人异士很多，能看出他是双儿也不奇怪。

    像是他第一次碰见顾启，顾启就可以纯靠老色批的经验判断出他是双儿。

    守卫们互相对视一眼，忙发动阵法让他们闭嘴。开玩笑，一个双儿拿着顾少族长的身份令牌，两人是什么关系还用想吗。

    到了十八层的禁制前，陈酒神色严肃起来。顾不夜，顾渐的师尊，此界最顶尖的修为，半步真仙。

    守卫做出某种手势，十八层的大门打开，守卫并不敢随意进入，只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整个十八层单独关押顾不夜，陈酒甫一踏入狭小的空间，就看见一个糟蹋的中年大叔被铁链层层捆绑，空间里满是禁制符文，半点机会都不留给顾不夜。

    顾不夜抬起头，鹰隼般目光的落在陈酒身上。陈酒心道区区晚辈还瞎嚣张，嘴上倒是知礼：“在下陈酒，见过夜尊者。”

    顾不夜的声音像是石头在相互摩擦：“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帮我出去。”

    “夜尊者不妨先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迟，不然万一您答不上来，岂不是很尴尬。”

    顾不夜啧了一声，这死小子：“你说。”

    “渡法真录到底有什么问题。”

    顾不夜打量他几眼，这个双儿身上确实有顾渐的契印：“渡法真录没有问题，只是……”

    陈酒问：“只是什么？”

    “你帮我出去。”

    陈酒哑然失笑，这顾不夜不愧是顾渐的师尊，任性这一点如出一辙：“夜尊者，白骨狱十八层平日也没人敢进来，您还是珍惜这次机会吧。”

    “我等的起，我那徒儿可等不起。”

    陈酒沉默片刻：“我没有能瞒过守卫的手段，要是您有主意，我倒是不介意帮帮您。”

    顾允说顾不夜当年是偷窃神器叛出顾家，但顾不夜很爱护顾渐，顾允也觉得此事定有隐情。顾不夜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自己把顾不夜放出去也无妨。

    顾不夜问：“你能打开洞天吗？”

    陈酒点点头，开启洞天，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溢出一丝灵气。

    封灵阵无法完全抑制半步真仙修士的灵气，不然也不用把顾不夜锁得这么严实了。

    顾不夜满脸慎重地把他的灵气散出一缕，封灵阵没有被触动，灵气顺利地进入了陈酒的洞天：“好了。”

    两人没有引起什么怀疑，顺利地踏出白骨狱。陈酒疾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处无人之地放出顾不夜。

    一丝丝紫色的灵气汇聚起来，化作一个落魄中年，看起来和顾不夜的本体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修为也让陈酒看不透。

    顾渐那个奇怪的分身之术原来是顾不夜传授的啊。陈酒等顾不夜适应了身体，道：“按约定，请夜尊者告诉我渡法真录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酒没有隐瞒，把他梦中的画面一一讲出。

    顾不夜打量他片刻：“你是我那徒儿的道侣？”

    陈酒摇摇头。顾不夜道：“若只是这样，我就只能违约了，这件事对顾渐很重要，我不能随便告知旁人。”

    “他救过我，救命之恩足够我尽力相报了。”

    “你为了一个梦千里迢迢来找我，就因为救命之恩？”

    “对。”

    顾不夜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立下因果誓言，不会用渡法真录危害顾渐，我就告诉你。”自己现在只是个分身，本体被困在白骨狱，确实需要人来帮他那个笨蛋徒弟。

    陈酒干脆地发了誓。顾不夜许是憋得太久，话痨得要命：“渡法真录是一等一的天品功法，虽然入门极难，但正适合我那个天才徒儿。三千年以前，顾家嫡系修行的就是渡法真录，后来才变为了点紫玄功。”

    三千年前？又和真仙之变有关？

    顾不夜道：“接下来涉及渡法真录的一切，绝不能透漏给外人，不然随意传播顾家功法，你也清楚后果，顾家定会与你至死方休。”

    “我清楚。”

    顾不夜点点头：“渡法真录最奇特之处是不用自行修炼也能增长功行，只是若是跟不上功法的进度，会被反噬。”

    “顾渐不应该有这个危险。”

    千年难遇的天才不是白说的。

    “没错，对顾渐来说，这是最能发挥他的天资的功法，他本就是最顶级的天赋，再加上渡法真录能自主吸收灵气，整个金羽界的年轻一辈谁能比得上他？”顾不夜冷声道，“渡法真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三千年前顾家的天才弟子都在修行渡法真录。问题在于，顾渐晋升半步真仙之后呢？”

    陈酒悚然一惊。

    此界有真仙桎梏，无人能晋升真仙境，可渡法真录如果一直自主吸收灵气的话，顾渐会……

    顾不夜耸耸肩：“自己的灵气又不会撑爆自己，所以，顾渐会整个人被灵气同化，然后，呃、回归天地？”

    陈酒沉默了，和自己在梦中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第一反应是顾家骗了顾渐，但渡法真录可是顾渐修行了百年的功法，顾渐不可能不清楚后果。

    若是顾家逼迫他，顾渐应该叛出顾家了，既然顾渐还留在顾家，也许……他一开始就知道渡法真录的后果。

    顾渐那副沉迷色欲的样子，也不像是看破红尘一心求死。

    顾渐又发什么疯！

    陈酒觉得心有些乱，他原本以为顾渐怎样都与他无关了，可他至少还是希望顾渐好好活着。

    让顾渐废了渡法真录吗……他不可能同意。

    若是顾渐有真仙境修为倒是能控制住渡法真录，但金羽界有真仙桎梏在，真仙桎梏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啧，真是死循环啊。

    陈酒又想起那个梦里提起过鸾凤灵鼎，忍不住问：“鸾凤灵鼎可以化解渡法真录吗？”

    顾不夜沉吟片刻：“因果体质太特殊了，能不能发挥作用不好说。”

    “鸾凤灵鼎是因果体质？”看来鸾凤灵鼎可以实现愿望的传说还是有道理的。

    可惜因果太难掌控，越高阶的修士越知其中难度，不会对因果体质感兴趣。

    顾不夜点点头：“你知道你的体质用于因果交换的条件吗？”

    “似乎是心甘情愿。”

    顾不夜哦了一声：“情感相关的因果更是麻烦。还有，你想必知道，若是有果，必有其因，即使你能成功使用鸾凤灵鼎，若是要救顾渐，就得拿你的命换。”

    陈酒心道，光是心甘情愿他就做不到，何谈之后的事呢。

    顾不夜又道：“不过鸾凤灵鼎确实不可行，有渡法真录在，鸾凤灵鼎救得了顾渐一次，救得了第二次吗？”

    陈酒嗯了一声：“金羽界这么大，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顾不夜安慰道：“我只教了顾渐三年就被抓进白骨狱了，现在顾渐估计才洞天中阶吧，那离半步真仙还有好久呢，不用担心。”

    陈酒心虚地咳了一声：“他洞天巅峰了。”

    顾不夜扫了一眼陈酒，气得眼角直抽：“哦对，你是木属性炉鼎体质，那小子给我学会要色不要命这一套了啊。”顾不夜敲陈酒脑袋，“渡法真录是火属性功法，木生火总知道吧？你们俩如胶似漆过后顾渐的灵气唰唰地涨他死得更快！”

    陈酒护住头，很委屈：“我之前不知道啊。”

    谁知道顾渐那个疯子怎么想的，又不是不能做，鸾凤灵鼎需要精液，不内射就行了啊。

    顾不夜倒是神情严肃下来：“我那徒儿的性子你想必也知道，你觉得他会为了美色命都不要了吗？”

    陈酒摇头。

    “所以我那傻徒弟估计是喜欢你。”

    陈酒笑了笑。喜欢自己？喜欢自己却从未向自己说过渡法真录的隐患？顾渐就不想想，若是他死了，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顾不夜道：“我有救顾渐的法子。”

    陈酒脱口而出：“什么？”

    顾不夜心道这不是很在意吗：“我在白骨狱想过这个问题，顾渐的炽神鞭是半神器，又是顾渐的本命法宝，如果炽神鞭晋升神器，可炼化为真仙境的分身，无限容纳渡法真录多余的力量。”

    “真仙桎梏在，如何晋升神器？”

    “法宝又不是人，找个神级的宝物成功融合就有能拥有神级的品质，虽然无法诞生器灵，但容纳灵气是够了。”

    “我可未曾听说法器化作的分身能容纳修士的本源灵气。”

    “试一试呗，总归是个办法。”顾不夜厚着脸皮道，“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我慢慢琢磨呗，我可不回顾家，那群人看见我出来非得把我剁成八段。”

    你一个半步真仙喝点露水就够了！陈酒腹诽，嘴上道：“您不去找顾渐吗？”

    “若是顾家发现我去找顾渐，顾渐也免不了责罚。”

    陈酒想到太阴宗的处境，邀请道：“那您要去我所在的宗门吗？”

    “还有收双儿的宗门？”顾不夜微微诧异，“听起来很有意思。”

    顾不夜拎住陈酒，准备往太阴宗方向飞去，陈酒问：“对了尊者，我为什么会看到这种画面啊？”

    难不成自己这辈子还有修行卜算法术的天赋？

    顾不夜道：“这还用想，要么是你体质异常——反正我没看出来，要么，就是有人想让你看到，不过知道渡法真录真相的都是顾家的尊者们，那些人应该不屑算计你这小小一个洞天修士，真是奇怪。”

    陈酒眯起眼，那会是谁？为什么要暗示他顾渐的渡法真录有问题？

    是友……还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