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五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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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一呱呱坠地那年,刚好迎上了拉尼娜,冬天出奇的冷,外头结的霜厚得窗户都推不开。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在松花江西流的东北边,盛产沙果和姑娘果,特别的物件就是当地优质高粱和好水酿出的洮南香和洮儿河。 他的姓是从他妈妈那儿来的。他妈妈叫单关月,娘家在市里面是有钱有势的军人世家,家风太严,放荡不羁的单关月经不住管,辍学逃出家里,和一个挖煤的男人一见钟情,怀了单于一。她领着喜欢的人回家,以为能得到家人的支持,却在刚进门时就被扫了出去,她的爸爸骂她不三不四,她的妈妈流着眼泪在院子墙边给她扔了个金手镯。 只贪恋着她皮囊的男人被这阵势吓到,也撒腿跑了。单关月抱着肚子,用镯子换来的钱在一家小饭馆点了十碟蘸酱菜,闷头吃,吃得面红耳赤,吃到最后,开饭馆的小伙抱着边呕边哭的单关月跑去了医院。单关月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所以她在打吊瓶的时候,就依着抛下店面不管的小伙,小心地问他,要不要自己。轻易之间,她就这么被喜欢上了,然后做了那家饭馆的老板娘。 单关月想把孩子生下来,她没读完书,什么都不会,靠不了自己,就只能从男人身上捞金。因为单关月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给这个小生命取什么名字,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够搭,取的名字寓意也很明显,于一于一,心向一处,不问二方。本来,这个名字牵着单关月的所有景想,到了后来,却变成了一种实打实的讽刺,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单于一刚听得懂话的时候,单关月就直接告诉他:“单于一,你没有爸爸。你爸爸不要我们了。”他疑惑地指着在门口打井水的男人,问:“他不是我的爸爸吗?”单关月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爸爸不要我们了。在单于一对世界建立认知的时期,单关月总是没有厌倦地喊着他的名字,单于一,单于一,等到他小跑到单关月跟前的时候,单关月只是笑着,拍拍他圆润的脸蛋,说:宝贝真乖。过了两年,她就很少喊了,每次念着这三个字,她还会很生气,拽着他的胳膊没有任何理由地打他的头。 单于一不吭声,挤着眼泪,忍着疼任单关月往他身上发泄,直到男人拉开眼睛通红的单关月,把单于一护到身后,单于一才敢揉揉被打疼了的地方,把眼泪憋回去。 “你这是干啥呀!打孩子干什么?” 单关月大喊:“我怎么不能打了?他是我生的!我不高兴了,打他有错吗?!” 单于一害怕得后退两步,皱着小脸想:妈妈的意思是他做错了吗? “你试试打自己身上疼不疼!发疯发孩子身上…” 单关月用力推了男人一把,歇斯底里:“你说我发疯!你管得着我吗?你少在那里给我假惺惺,你以为你昨晚没回家和别的女人睡这件事我不知道吗?!你们男人都他妈一个样,贱死了,是个洞都能捅!” 单于一那晚第一次见到了分离的画面。他的妈妈变成了怪兽,愤怒的火焰好像要烧穿她的身体,她扭打着,喊叫着,上蹿下跳,似乎要痛击命运的不公,把他贯穿在地上永世不起。他吓得脸色发白,爬到电话线那儿,摸起电话,按下110,声音发颤,哭着说:“叔叔,救救我…” 陪伴了他八年岁月的男人自那之后就消失了。单关月拉着单于一的手站在桥头,仿佛话应验了似的说:“单于一,你要是和那个男人一个样子,你就去自杀吧。”单于一怕他妈妈下一秒钟就会带着他一起跳下去,他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尽管对于他来说,理解自杀这个词有点困难。 单关月在一家酒店求到了保洁员的工作,经理是位和单关月年纪差不多的女性,看她可怜,在酒店腾出了一个隔间给他们母子俩落脚。单于一每晚和他妈妈睡在一起,单关月睡眠不好,久而久之她只有抱着他才能睡着。单于一却习惯不了身上被人依附着,他会在半夜惊醒,背上冒汗,后怕躺在身边的单关月会突然打他。 在一个月里有那么几天,单于一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到了第二天早晨,单关月就会明目张胆地抱着一大摞钱回来,笑着问他想吃什么。单于一说不了什么,他明白东西很快,没人教他,他看了两眼就懂了,他知道这样不对,却没有办法拦住他妈妈。酒店里话头每日翻了一翻,他放学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有人指着他,喊他作“做鸡的儿子”。单于一沉默不语。这样的目光他见过很多,在学校里面,他展示在教室里的优秀作业经常被黑笔涂得不成原样,一些男孩会围着他唱“没爹管,没娘爱,单于一是个可怜的小孩…” 单于一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他对单关月说:“妈妈,这不对。”单关月还在颇有兴致地涂着指甲,看了单于一一眼,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声音震得他耳朵嗡嗡疼。“哪儿不对?我养你我还有错了?什么事对不对用不着你来教我。你记住,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单关月喘着气,死死瞪他。单于一低头,说道:“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单关月租了一间新房子,他们不用再挤在十平米的隔间里。单于一时不时能见到一些不认识的面孔,揽着单关月,局促地向他介绍自己是他妈妈的男朋友。他们会给单于一买很多奢侈的衣服和鞋子,带单关月和他进很好的餐厅吃饭,有时候单于一在想,这是不是就算爱了。直到他发觉他妈妈身边的男人从来没有和他交流过一句话的时候,单于一才想到:他们只是为了讨妈妈欢心而已,他只是个附属品。他是有家可归的小孩,却从来没有人给予他定义。告诉他,单于一是谁。 单于一知道自己不正常了。他执着于脑子里七零八碎的问题,反反复复不断想着,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脱去了本来颜色,只剩下构成存在的框架,掉在它该有的位置。第一次,单关月把单于一推进了房间里,把他锁在了里面。单于一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划着门,他想出去,他想问单关月,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他很害怕。他希望单关月能回应他,单于一一直在说话,却没有人理睬他。 等到他如一只筋疲力尽的小兽的时候,再见到屋外的光,只剩下两张盯着他的惊恐的脸。他们用各种理由推脱,表示自己是时候该走了,然后匆匆离开了,像那个开饭馆的男人,不见了踪影。单关月发狂地抓着自己的长发,一次又一次情境的重演让她失去理智,她迁怒于单于一,骂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费劲心思讨好他们…妈的,没有钱了,这个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单于一,你为什么变成神经病了?回答我,你怎么变这样了,谁逼你的!” 她不停踢着他的腹部,单于一抓住她的腿,他的眼泪从眼睛流到地板上,他小声说道:“妈妈,我头好疼……” 单关月身体僵直,拧着眉,忽然喉头一紧,她想起单于一还是很小一团的时候,又白又软,奶声奶气跟在她后面叫妈妈。她顶着苦痛生下他,发誓过要好好对她的小孩,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她蹲下来抱住蜷起身的单于一,心疼无比,断断续续地说道:“疼,吗?是妈妈,是妈妈错了,我们走好不好?去南边,温暖的地方,不要待在这里了,妈妈坏,真的。对不起,妈妈错了。” 他们离开了生活了很久的北方,坐绿皮火车跨越了大半个中国。 窗外的房屋变得越来越密集,等到单于一听到他一点也不熟悉的口音的时候,他和单关月走出了车厢。那时是明媚的春天,有几只小麻雀在车站门口啄着掉在地上的米,和单于一的眼神碰上,叽叽叫了两声飞走了。他抬头,先见到的是鲜艳的绿色,像是画板上跳跃的颜料,抹在湛蓝的天空上。单于一没想到树竟然可以生得这么绿,而走过的人不施以一眼,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单于一就是在那时候见到周正的。他忘了那个时候,为什么周围有那么多人,他看见了周正,却定在他身上,移不开眼。周正那天穿着一件白色开衫,身上抱着一个身穿粉色公主裙,拿着仙女棒的小女孩,他在逗着女孩笑,乍一看,他就像女孩的父亲。单于一本是这么觉得的。然后,女孩就被跑来的一对夫妇给接走了,周正俯下身,笑着向女孩挥手。 他抬头,看向了单于一的方向。单于一迅速把头转向了别处。 单关月牵起单于一的手,不偏不倚,来到了周正面前。她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朝阳路坐哪儿号线能到?我看不太懂手机。” 周正盯了单关月一会,想了想,回道:“三号线。不过现在人比较多,我家刚好在那附近,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顺你们一程。”他对上单于一怀疑的目光,笑道:“不过,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到地铁口。” 单于一想:他这是着了妈妈的道了。但是下一秒,周正略过了单关月,微微弯下腰,问他:“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单于一愕然,周正笑着指指单于一刚才眼神所向之处的肠粉店,说道:“当地特色,你得试试。但是这家不好吃,给你介绍一家本地人经常去的。”周正又说:等着。转身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递给单关月和单于一。 单于一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水瓶已经空了。 单关月搂着单于一的肩,看着周正愣神。 “走吧?” 两个月后,周正和单关月结婚了。这是第一次,他妈妈选择了和谁结婚。单于一很不解,因为周正和单关月之前交的男朋友相比,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不喜欢周正。他觉得周正接近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单关月,现在目的达成了,周正如愿以偿,应该会弃他不顾了。 但是没有。 周正还是不厌其烦地,看着他,对他笑,问他想吃什么。就像第一天,周正问他渴不渴,饿不饿时一样。 无形的偏爱会让人有恃无恐。单于一无视他,瞪他骂他,想着周正要到什么地步才会露出真面目,换来的,只有周正轻轻的笑。单于一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嘲讽,还是轻视,不屑一顾。单于一不明白。 那晚上雨下得很大。 “你为什么不追她!说啊!” 周正和单于一坐在地上,被雨浇得浑身湿透。他看着没有反应的周正,不敢相信:怎么周正不挽留她?周正不是爱他妈妈的吗?如果周正不爱单关月,那他单于一又算什么呢?现在周正是不是要把他丢掉了?那他该去哪儿?他怎么活着? 单于一看向周正。 于是周正举起了伞,倾向他,说道,赶紧回家,别感冒了。 于是周正在医院,拍着胸脯说,没事,我会爱你。 于是周正在夜路下,反握住他的手。 于是周正抱着他,低声说,特别感激你在这,真的。 于是周正郑重发誓,我会一直陪着你,反悔的人是小狗。 于是周正把玉坠挂到他身上,轻描淡写说,我妈小时候给我的。 于是周正在电话亭里,解释说,你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小孩。 于是周正对着许愿的他说,你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会和你一起过的。 周正牵起他的手,说,可宝贝你了。 周正献给了单于一义无反顾的爱与承诺,坚定地,热诚地,站在单于一身侧,告诉他,你是被周正爱着的单于一。 你是被周正爱着的单于一。 “而我又…怎么能,不爱上你。”话里带着哭腔,单于一的眼泪滴落在周正的眉骨。 “怎么又哭了?”冰凉的泪滴让周正思绪回来了几分,他失笑,抬手想抹掉单于一脸上的泪,却没碰准位置,划在了他鼻尖上。“小哭包。怎么才能哄好你?” 单于一吸了吸鼻子,认真道:“亲我。” ……? 这时,周正昏昏沉沉的大脑里跳出了两个小人。一个小人喊道:不行!不行!这是不对的。另一个小人把它踢出了三里外:管他那么多!哄儿子最重要! 周正支起上身,闭眼亲在了单于一的嘴角。单于一偏头,和周正的唇相触,捧着周正的脸把他压倒在沙发上,舌头交缠在一起,生涩又莽撞地往里撞。 哪怕会为世人唾弃,遭受最大的恶果,单于一想: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