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海回到沙发上坐下，就像是家里被讨债的打上门来陈岩鸣要出去时告诉过自己的，好好坐着，等着他，一切都会好起来，而陈岩鸣也从来没有不遵守过他说过的话。 陈海鸣望了眼陈岩鸣的房门，细瘦的胳膊将自己圈紧，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祈祷着坏人都能够离开他们的生活。 天色泛黑，黄昏迷神，陈岩鸣的房门才慢悠悠地打开，两个人如同连体婴，李沉黏在陈岩鸣的背后出来，紧紧勾着他的细腰亲昵地说话，两个人挤在那破旧的小厨房里，陈海鸣从没见过哥哥跟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即使跟自己。这样的场景看得陈海鸣难受，陈海鸣认真盯着哥哥的脸，想要明白为什么一向在他眼里无所不能，天底下最厉害的哥哥会做这样的事。他甚至觉得陈岩鸣的神情很陌生，为什么他只是无奈地微笑着，还去摸着那个坏男人的脸而不是推开他，明明就像是他对着任何一个欺负过他们的人，用拳头让他们离开才对。 仿佛这一切才是正常的。 李沉摸着陈岩鸣膝盖上一大团淤青，不自觉皱着眉，“怎么摔这么重，刚刚都没发现。” “没什么，我明天就能好”，陈岩鸣摇了摇头，仔细着锅里的汤，“放点米可以煮点肉粥喝呢，今天这个汤我熬得特别香。” 李沉蹲下死死盯着陈岩鸣的腿，又抬头，“直接回家吧，回我那儿”，他说话时的眼神认真得陈岩鸣心惊，移开了视线。 “我弟弟还在家呢”，陈岩鸣摇摇头，说得很轻，安抚样地摸了摸李沉的头顶，“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沉沉默地看着那渗出血痕的淤青，耳边是陈岩鸣用汤勺轻轻搅动的声音，视线从厨房裂开的瓷砖流到窄小昏暗的房间，那小孩坐在沙发上，像是被自己吓着了呆愣愣盯着电视屏幕，再到小小透光的窗户。李沉环顾一圈，视线重新又回到了陈岩鸣的脸上。 陈岩鸣好奇地回望了一眼，低着头看去，也许是第一次见到李沉这样若有所思的发呆模样，与这个厨房格格不入的艳丽脸庞透出了一股小孩的钝感，有些滑稽，更有些可爱。陈岩鸣笑了笑，语气很温柔，“你怎么啦，腿麻了？” 这样的笑容就像是一弯温热的水，李沉只觉得心口发麻发热，颤个不停又有股发酸的感觉，让他想做些什么，或者是直接抱着陈岩鸣将他带回去藏起来，任凭谁都找不到他。 李沉从没为什么东西这样急切过，这样莫名的冲动让他茫然而不自然，只得紧紧搂着陈岩鸣，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怀中人呼痛才放开。李沉像是犯了什么病一般，一句话没说穿鞋就出门。 陈岩鸣看着李沉着魔了样的背影，也不觉得奇怪，手头的活一点没停，洗了米淘好，等着汤滚了将米放进去，混合着慢炖软烂的鸡肉在锅里慢慢熬着。烟火气从小厨房蔓延到了客厅，陈岩鸣盖上盖子将火调小些，望了眼不知坐在客厅看了多久电视的小海，便知道小海在等自己过去给他一个解释。 他慢慢走过去在小海身边坐下。手刚要放在小海身上，便被一巴掌拍开。小海下手没个轻重，陈岩鸣没说话，只是等着小海开口。 “陈岩鸣”，陈海鸣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无比陌生，“他真的是你的同学吗？” 孩子也提不出来什么问题，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直觉问出最关键的两人关系的问题，陈岩鸣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思索什么，却慢腾腾说了句“他是个好人，帮了我们很多” “一开始他来我们家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吗？”，陈海鸣看着哥哥的脸，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去，陈岩鸣跟李沉相遇的时间不短，而在家里陈海鸣偶遇李沉的次数都数不过来，“所以他才会帮我们，才会，才会给我们那么多钱？” “他说他喜欢我，也许只有一点，但说不定有很多”，陈岩鸣轻轻转过头，眼睛亮得宛如星辰点缀，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我也喜欢他，虽然他很奇怪”，他又看回了天花板，闭着眼，回想起他们看电影时接吻的模样，“我也很奇怪” 陈岩鸣的话答非所问，陈海鸣却又说不出自己心头那股难受的劲儿，只觉得哥哥说话避重就轻，就像是对待自己问过的每一个问题，全都是这样用着虚无缥缈的话来敷衍他，他愤恨地锤着两把沙发，将靠枕扔在了地上，对着陈岩鸣又打又踢，陈岩鸣一点都没反抗，只是任由小海发着脾气。 “爸爸回来了啊，我们不需要，不需要别人帮了”，他说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哥，做那种事的人一定不是好人，我不想让你为了钱那样，我们去找爸爸…..爸爸有钱…..” “他没强迫我，我是自愿的”，陈岩鸣有些无力，连去抱小孩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等着孩子的哭泣停止，陈岩鸣才慢吞吞地问了句：“小海，你愿意跟爸爸一起住吗？” 小海被这个问题突然袭击得愣住，下意识地摇头又点头，赌气般转过脸，只是撂下一句：“跟爸爸一起住也比跟你一起住好，好一千倍，一万倍！！”，转身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狠狠关上了门。 李沉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陈岩鸣正在小厨房里停火盛粥，拿了三碗，都盛好后端到了餐桌上，去敲陈海鸣的门。里边只大声传来一句“我不吃”。问了几次里边的回答也都一样地拒绝，陈岩鸣作了罢，无奈地回到小厨房将粥倒回了锅里。 小海从没有这样任性吵闹过，想起陈富，陈岩鸣实在是无法理解，也不愿再去思考任何关于他的问题。 李沉站在客厅看着这一切，他从不懂陈岩鸣和陈海鸣之间那种关系，他只觉得小海很烦人，他一直粘着陈岩鸣很烦人，他总是让陈岩鸣伤心也很烦人。 刚走到桌子边，李沉便扯着陈岩鸣坐下，勾起一个红色的小塑料袋献宝似放在陈岩鸣的的面前，陈岩鸣望了眼，里面装满了酒精棉签纱布膏药，甚至连跌打损伤的喷雾和膏药贴都买来了，仿佛陈岩鸣是受了不小的伤，光是换药都能换个把月都有余。 “我不会帮人弄”，李沉摸了摸鼻子，白皙的皮肤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竟然透露些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但你的伤也不能等着好吧” 陈岩鸣更惊讶，嘴里磕磕巴巴扯出了几句感谢的话，脸蛋两朵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子，第一次连表情都摆不出来。两个人面面相觑着，还是李沉说了句吃饭吧才晃过神来。陈岩鸣将勺子递给李沉，两个人闷头吃饭，谁都没说话。 肉炖得软烂细嫩，入口即化，包含了汤汁的米饭每一口都是鲜香的。陈岩鸣一边吃一边抬眼瞧李沉的模样，李沉端着碗连吃了几大口，瘦削的脸颊都微微鼓起了一些，都被烫到了还不肯放下勺子，小孩样吐着舌头呼气。 “慢点吃，锅里好多呢”，陈岩鸣忍不住打了他的腿一下，“烫着了明天舌头可是要肿的” 李沉的确是喜欢陈岩鸣做的饭，他从小到大也吃过不少名厨佳肴，可是偏偏只有陈岩鸣做的饭最入他的胃口，每一口都是温热的舒服的。 就像他本人。 李沉吃了两大碗才饱，陈岩鸣暗自庆幸这次煮得多，不然肯定不够他们两吃。陈岩鸣将剩下的热了热，敲了敲陈海鸣的门，也没问，只是喊了句“我把饭放外面了”，便回厨房洗碗，听见了门开的声音，陈岩鸣望了一眼，碗已经被人拿进去了。 两人吃完饭就钻进了陈岩鸣的小卧室里，李沉写完了作业随便翻看陈岩鸣的漫画书，陈岩鸣坐在桌子前认真抄作业。 “可惜我奶奶没喝上，我专门给她熬的”，陈岩鸣宽大的背心侧边挡不住被咬得肿起的乳尖，不经意看见了就让人心痒难耐，李沉斜眼瞥着那乳肉，随口问了句：“为什么” “洒地上了，我没拿住”，陈岩鸣看了眼课后答案，“哎呀我给抄串行了” “保温瓶呢” “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坏了，我就扔了” “在医院发生了什么？” 李沉这一句追问让陈岩鸣一下闭了嘴，看着陈岩鸣紧闭着嘴的模样，李沉没再继续问下去，陈岩鸣自觉自己说得太多，也赶忙转换了话题。 两人说话的空隙，李沉突然说了句，“把你爸杀了吧”，他撑着头靠在桌子上，语气很轻松，“装桶子灌上水泥直接扔海里，没人找到的” “你发什么疯呢”，陈岩鸣轻轻踢了一下李沉，被李沉抓住那纤细的脚踝往自己裆上按，陈岩鸣只得歪着身子继续抄作业，随意李沉的动作，“陈海鸣以后还要靠他养” “那你呢”，李沉靠近，近乎舔吻的语气对着陈岩鸣的耳朵说着，“岩哥以后怎么办” “我可以去给你干活啊，你不是在给我发工资吗？”，陈岩鸣放下抄作业的笔，笑容明媚，黑葡萄样的眼睛天真无暇地如同一弯春水，望向身侧的李沉，“我可以做饭给你吃，还可以给你收拾房子，我还会整理家务，还能给你当保镖” “那就是让我养你？” 李沉仔细盯着他的脸，表情似笑非笑。陈岩鸣重新低头写作业，攥着笔的手却慢吞吞地，一个字都没写成，挤出一句：“如果你愿意……” 这些话未免有些让人发笑，李沉却将人搂紧，低低说了句：“你作业写完了吗？” “差不多了，还差一页” “你先过来”，李沉的嗓子又哑又性感，低声呼唤着陈岩鸣，“我一会儿帮你写，你过来亲我会儿”，那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陈岩鸣的脚踝，掌握的力度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陈岩鸣径直拉入怀里。可是李沉却没有强迫，只是轻轻说了句，“快点” 陈岩鸣着了魔样看着李沉的脸，那张第一次见到就让自己神魂颠倒，甚至放下戒备直接带回了家的美丽脸庞，那样精致勾人的眼望着自己，那样动人的嗓音呼唤着自己，实在是太难以抗拒。即使甚至让自己做出了从没想过的决定，陈岩鸣也都不后悔，这是他的命运。 陈岩鸣勾上李沉的肩，嘴唇紧紧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