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娃娃

    周六的时候，林河傍晚从别墅出发，他出门下台阶，司机已经在等他，林河跟他问好，顺便开了副驾驶的门，平时对他过分殷勤的司机今天反常的没回应，林河这才感觉蹊跷。

    他保持弓着身子要上车的姿势，抬头看到司机像个芭比娃娃那样僵硬着身体，只有眼珠还在转动，他在盯着后视镜，林河跟着望过去，顾南岸正坐在副驾驶后的车座上，腿上放着笔记本，垂着眼，一声不吭，表情严肃。

    林河小心翼翼的把脚又缩回来，灰溜溜往后走，坐在后座顾南岸的旁边。

    他告知了地址后车子就发动了，顾南岸一直目不斜视看着电脑上他看不懂的文字资料，林河无聊，侧身欣赏已经熟悉的街景。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林河翻开短信，是陆简发来跟他确认时间地点的消息，他的表情舒缓了一点，握着手机，开始跟陆简聊天。

    刚才还一心工作的顾南岸突然对他来了兴致，在林河跟陆简聊得不亦乐乎时凑过来，林河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机屏幕一下盖在自己胸口上，人也跟着往后退，几乎要贴到后面的车门上。

    顾南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开口语气冷硬。

    “今晚什么时间回来？”

    “……”林河想了一下，“大概八点前一定会回来。”

    “我要准确的时间。”

    他眼神炯炯，林河没时间犹豫，立马低头去翻电影的放映时间。

    “电影六点开始，一个半小时，我七点半出来，路上……”他一边看手机一边认真计算着时间，顾南岸打断他，“七点半，我在电影院门前等你。”

    “好。”

    到了商场临时停车的地方，林河从座位上伸长脖子向外张望，不远处，陆简跟一群朋友已经到了，聚成一团，明显在等他，林河着急，开门抬腿要走，顾南岸从身后勾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声音像叮咛又像警告。

    “记得你说的，七点半要回来。”

    “嗯。”

    他回头对着顾南岸郑重的点头，顾南岸牵动嘴角终于笑了一下，吻了一下他的侧脸，才松开对他的桎梏。

    顾南岸看着林河挥手跑向他们之间，其中那个叫陆简的格外开心，他们并肩朝商场的侧门走，不多时，消失在那里。

    司机也会看眼色，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到顾南岸收回目光，才开口询问:“顾先生，接下来去哪？”

    顾南岸听后叹了口气，瘫坐在位置上头往后仰，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下去逛逛吧，七点半再回来。”

    司机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顾南岸的意思，熄了火，说一声走远了。

    车门一关，车里就剩了顾南岸一个人，他把电脑扔在一旁，手撑在车窗那里，涌上复杂的情绪，吃醋，难过，烦躁，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来源于他对一个小毛头的不满。

    换作以前，大概他在陆简提出要看电影以前就会把事情给解决了，哪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番狼狈局面。

    他这样想一下，过过干瘾，回到现实，他却只能盯着手表，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林河能快点回来。

    不同于村里一个月才放一次的露天电影，有触屏游戏的桌子和娃娃机的室内电影院对林河来说很新奇，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他们一群人分散开来，玩什么的都有，林河靠近那个装满棕色小熊的娃娃机，掏出钱，跃跃欲试。

    前几次也只熟悉了怎么操作手柄，真要抓着娃娃，对于他这种没什么技术的生手，他需要一点幸运，显然今天，他没有。

    那边几个同学已经在开始检票了，林河转头瞅了一眼，着急回过身来，操作更没什么章法，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他就要放弃了，捧着爆米花的陆简过来，往他这边探头。

    “我帮你试试？”

    林河点头让出位置，陆简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然后摇头转手腕，做了一套热身动作。

    抓着小熊头的抓手越靠近那个往下掉的洞口晃动的越厉害，林河好几次为他捏一把汗，陆简应该是技术型选手，瞅好时机在抓手又要晃过来的时候松开手柄，抓手因为重力，一下把玩具熊甩进了洞口。

    林河抱着爆米花跳了一下，差点把东西撒出来，他看着陆简弯腰从取物口把小熊拿出来给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那边同学的声音都快不耐烦了，陆简连忙先应一声。

    “谢谢。”林河把小熊贴在胸口，喜爱溢于言表。

    陆简没放心上，“小事，走吧，他们都等着急了。”

    电影结束后，天色已晚，林河走到跟司机约定好的地方，那里已经停了来接他的车，他这次聪明了，直接去到车后座，顾南岸竟然真的还在，依旧保持着下午送他走的姿势，让他心里起疑。

    “顾先生。”晚上气温低，他身上带着冷气，顾南岸看他进来，却一下就抱上来。

    “玩得很开心？”

    林河被他抱得呼吸一窒，迟疑了一下，“还好。”

    “怎么这么慢啊？”这句听出来了一点抱怨。

    “我按照跟你说的，一会儿都没有多待。”其实同学他们在电影结束后还想提议逛一下商场，林河念着跟顾南岸的约定，不得已拒绝了。

    他说话的时候，顾南岸松了松抱他的手，把头搭在他穿着厚重棉服的肩膀上，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边。

    “那对等待的人来说，也很长……”顾南岸冒出这么一句，保持依偎在他身上的姿势，林河反复斟酌这句话，顾南岸，他等了很久吗？

    他一时语塞，显得有些局促，顾南岸没继续抓着这个问题，松开怀抱，端正了身体。

    被两人身体挤压的小熊突然失了压力，棉絮膨胀，身体就鼓起来，林河一下没拿住，它翻几个跟头，滚落到顾南岸的脚边，顾南岸在林河弯腰之前伸手捡起来，掸灰尘一样拨了拨它身上柔软的绒毛，手指停在它黑亮的眼睛上。

    “喜欢这个？”

    “喜欢。”

    “多少钱买的。”

    “不是买的，电影院里面夹的。”

    “你自己夹的？”

    “我没有成功，是别人帮我夹的。”

    “哦……”顾南岸的声调越来越低沉，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抓着小熊的头部，啪一声，像把他摁在了座位上，林河看着他的眼色，挪动屁股把小熊拿回来，像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

    心里嘀咕，他怎么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