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不伤害你，也不背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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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星尘的抵达，还有不到两分钟。 司空半扶半抱着丧失意识的颜桢，所幸这种药物只会剥夺意识，不会过于影响肌体的行动能力。面对走廊中询问的人，司空只说他身体不适，带着人则是往医护舱附近逃生口的方向移动。 “那是什么？！” “防空队呢？快通知防空队！” 红岩星的高空中，一架通身漆黑，隐隐有蓝光闪烁的巨型飞船赫然出现。它来得悄无生息，如同突然而至的乌云，洒下的阴霾随着逼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军队面对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紧张的氛围下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暇顾及这一处监控死角。 司空瞬时发动精神力，连带着颜桢也一同包裹，再次做到几近完美的隐身。还有十秒，十秒后星尘靠近的距离，就足够他打开这一处的逃生舱门，带着颜桢回到星尘。 帝国飞船中防空队的炮火已尽数指向突然而至的星尘。尝试联系无果后，如今只要对方再靠近，冰冷的炮弹将不再有丝毫怜惜。 司空轻笑了声，为了一个颜桢，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心中倒数着时间，与此同时闭了眼。无影无形的精神力在体内逐渐汇聚，没有耀眼的光亮，唯有高热证明着精神力的强度... “去吧。”最后三秒，司空抬手轻轻一推。与其说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倒不如说是另一个“自己”出现在走廊一角。 “司空”回过头，望着那空无一人的角落勾了嘴角，“你好，主人。” 隐身状态下的司空没搭话，时间差不多，一个手刀径直劈向那个“自己”。看着他晕倒在地后才笑了声，“果然克隆的能力还是很奇怪耶，虽然随便操控，但看着还是恶心。” 说着，径直踩过“司空”的腹部来到逃生门的位置，抬手摁下开关。 机甲操控室中，还有1分钟时间任务就要开始了。边越拿着头盔，却迟迟未戴上。 明明他们答应莱克了，答应他只要说出“避难所”的位置，就不会再进行无差别攻击，不会再让无故的民众陷于战争的苦难。 边越想逃，这个任务让他觉得恶心。 “边越。” 男生闻声回过头，纪南认真的神色却说着近乎疯狂的话，“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放弃...” “你疯了吗？”边越开口径直打断他的话，“战时放弃任务，会视逃兵处理。” 纪南当然知道，军部下达的指令不容置喙。他们只是一个个执行的机器，只需不带感情地完成。但他了解边越，越骄傲的人越不屑于滥杀弱小和无辜。 纪南还欲张口，不想边越径直戴上了头盔， “纪南，我不会让你当逃兵的。我不能剥夺你的荣誉。” 可是纪南看到了，边越调整头盔的指尖有些微颤。那一刻他知晓男生的意思，如果只是事关边越一人的荣誉，他应该会放弃这次任务。但如今，关系的还有自己...边越做不到同时剥夺自己作为军人的荣耀。 “等等，”纪南伸手摁在了男生的头盔上，止了他的动作。同时打开通讯器，“报告，雪鸮突击队4号机甲。这份任务我们无法完成，申请执行其他任务。” 通讯器那头并无异议，只是冷冷道，“若非敌军造成的不可抗力原因，放弃任务将视为‘逃兵’处理，剥夺一切军事权力。” 纪南偏过头，正好对上那双棕色的瞳眸，他本以为边越多少会有些犹豫或惶恐。却不想他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坚决而狠厉， “纪南！你说你身上有诅咒，是你的契子强行要...” “要放弃吗？”径直打断边越的声音，“这份荣誉你不想要，我也不要。” ... 一时间，两人都未再开口。纪南知道这个选择对于边越的艰难，这头老虎从拥有意识以来，他的目标与向往便是成为帝国的最强战力之一。从前在军校，只知道一味变强，如今却是他们真正见识帝国战争中的冷情与肮脏。 纪南不会去干涉边越的想法，如果他选择继续执行，自己也不会对老虎的热烈与善良抱有丝毫怀疑。一个效忠于国家，执着奔赴向往的男生，选择执行任务又有什么错呢？ 当然，他放弃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军队这条路他们不走了。他可以带边越这个小土鳖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去寻找新的目标与信仰。 纪南自知是个没有信念的人，但那是在遇到边越之前。也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他的目标开始和边越的同步，只要是老虎想要的，自己都想陪着他一起完成。所以，边越选什么都可以，他纪南都愿意陪伴跟随。 “雪鸮突击队4号机甲听令！” 无言的挣扎与沉默，被通讯器那头的男声打破，冰冷的声线中比之前多了分急切， “紧急情况，给你们两个任务选择执行！一是原计划，二是新接战况，帝国军团遭遇‘星尘’突袭，即刻驾驶机甲配合特战部队进行防卫。三秒后给我回答。” 当听到星尘那刻，两人对视的目光都有些愣怔。那是彼此经历过的最深最恐怖的绝望。“洗契”的疼痛仿佛刻进了骨髓，边越只肖想到那种全身被抽干，一点点见证生命流逝的痛苦，他的身体就会本能地发颤。 纪南见状，一把握住了男生颤动的指尖，刚欲开口，不想边越没有犹豫地说出了答案， “去星尘。” “边越！”纪南将人往自己身侧猛得一拉，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条看似多出来的路，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条又一条“绝路”。他知道边越有多害怕“星尘”，那一次的遭遇，甚至差点击溃老虎最后的心理防线... “收到。地图航线将同步机甲，即刻出发。”话落，通讯器那头已经挂断，不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两个任务，孰难孰易一看便知。估计也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对抗“星尘”这种帝国上百年都无法成功的任务。 边越望着那双墨色的眼睛，推了下人的肩膀站起身，笑了下， “挺好的，我们至少不用滥杀，我们也还是军人。” 纪南没回答，他们都知道星尘带来的阴影，不是简单一句调笑就能掩盖糊弄的。 军部提供的路线已经接收完成，边越拿过纪南手中的头盔，帮人戴上， “我承认方才自己抗拒执行任务，可又狠不下心割舍荣誉。抱歉。” 闻言，纪南握住了边越的手腕，男生指尖堪堪滑过自己下颚，系带只系了一半， “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害怕星尘吗？从听到那刻，你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是吗？这么丢人啊。”边越挑了下眉，甩开纪南的手继续着动作， “但我还是宁愿做星尘的任务，尽管这改变不了无辜民众的死去。”帮纪南调整好头盔，摁下启动。边越回到自己位置，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我知道这是逃避，手上沾染的鲜血不可改变。但拜托了纪南，就让我先逃避一下吧。” “我不是说这个，”纪南猛得向前一步，逼迫着男生抬眼看向自己，那双棕色瞳眸的自嘲下，是隐藏在更深处的悲伤和恐惧， “边越，和我说实话。你可以吗？” 下一秒，边越伸手碰下了唇，说道， “纪南，我是害怕，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挑战自己的恐惧。这是件‘幸运’的事，也是如今最好的选择。”话落，又用指尖触碰了下纪南的唇瓣，在头盔阻隔下，交换了一个幼稚的吻， “不伤害你，也不背叛自己。所以我可以，必须可以。” “帝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啊。” 司空将颜桢放在冰冷的金属台面，嘴角勾起的弧度不难看出心情的愉悦，哪怕帝国已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飞船。 少年手上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洗契工具，“来人啦。” 话落，身穿作战服的机器人像一直等待主人归家的管家，忙不迭上前，“是。” “准备启程。”手上动作一停，司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算了，停五分钟吧。如果没有发现S级的精神力，我们就走。” “是。” 司空将粗大的针管对准颜桢的血管，里面是分量十足的麻药。他知道洗契疼，若非惹到自己，司空也不愿意折磨这些可怜的契子。抬眼间看到男生昏睡时沉静美好的容颜，司空轻轻一笑， “小哥哥啊，你觉得你的契主会来救你吗？” 自然无人回答。随着液体尽数推入，司空拔下针头随意扔在一旁，“我猜林郜不会哦。” 帝国军部31号飞船作战室内，林郜看着前来禀报的下属，声音冷沉， “你说星尘把颜副官带走了？” 林郜和颜桢的关系大家都知道，想至此下官愈发不敢抬头，只能如实道， “是。通过目击者和监控，能看到颜副官之前一直和司空在一起。在一处监控死角停留了数秒，随后司空突然昏厥倒地，逃生门随之被放下...” “没有再看到其他人了？” “是，再无其他人。颜副官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依据轨迹和‘星尘’的行事诡异来看，应当是...被带走了。” 说至此，下官终于抬了头，入眼的是林郜抬手遮挡嘴角的一幕。低垂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眸色，只觉沉得可怕。 林郜察觉到下官的目光，嘴角勾起的幅度不过一瞬。心中琢磨着最合适的措辞，说道， “他是我的契子，在此就不动用公共资源进行营救了。我自己去！” “上将！” “不行啊上将，如今还在战时，您不能亲自去！” 就连坐在林郜身旁一众官职差不多的将军，也不住从旁相劝，堪堪将起身的林郜拉了回来。 就在此时，林郜旁边一位留着络腮胡，同是上将头衔的男人开口道， “林将军冷静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话落男人扫视一圈房内，目光略过所有人的瞳眸，直到确定没有茶色的眼睛才继续道， “已经派遣特战部队和机甲对星尘进行攻击防范，红岩星这次战役我们又是势在必得。既然如此，我们不仅要营救，还要一举歼灭星尘！” 上将话已至此，目光转向了林郜。有些东西他不好明说，还是该由契主亲自开口更合适。 大家在帝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个都是老谋深算。林郜不过一个目光，便知道了这个老东西的意思。沉沉一叹， “以歼灭星尘为第一目的。” 第一目的意思不需多说，‘人质’的安危处于次位。必要情况，可以放弃。 话落，下官沉默的一瞬是对林郜的同情，随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 当纪南和边越抵达位置时，通讯器再次响起， “4号机甲听令，作战计划由防卫变更为突袭攻击，目标是歼灭星尘飞船。你们负责左机翼位置的攻击，完毕。” “收到。” 关闭通讯器那刻，边越偏过头朝纪南挑了下眉。他们精神力连结，许多话不消多言，“上吧。” 纪南嗯了声，与此同时精神体的世界，青龙用龙角轻轻蹭了下老虎的脸颊，是亲昵的安抚。 随着帝国的炮火一部分调转方向，特战部队开始搭建登船通道，小型战斗飞行器鱼贯而出，“拯救者”也开启推动器，一举向高空跃去。 “主人。” 司空不闻飞船外的战火纷飞，只是看着输血管中滚滚流动的液体发着呆，“发现了？” “是，”机器人开口间带着特有的机械音，“攻击左翼位置的一架机甲，感应到精神力在A级以上。” 灰白色的瞳眸转瞬间亮了，手掌一拍，“是他们啦！去吧，直接瞄准心脏的位置把他们打下来，让他们上船，到我这儿。” 又一击炮火打散星尘飞船之上源源不断涌出的机器人。他们密密麻麻，像打不散的蚂蚁群。一群散去，又有更多涌上，让人恶心。 在拯救者又一次堪堪躲过一击后，边越忍不住吼道， “为什么都是朝我们这边？！” 纪南不及回答，机甲虽然杀伤力极高，但灵敏性是最大的硬伤。哪怕他极尽躲避，炮火依旧是找准了他们的“心脏”的位置不断攻打... “小心！” 话落，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双耳嗡鸣不止。火光闪烁的一刹惹得两人睁不开眼。 不行，炮火太密集了，甚至连留给他们落地的时间都没有。旁边的军队面对如此绝对的火力压制，根本自顾不暇，只能在远处进行火力支援。 “拯救者”失控坠落那刻，伴随操控室刺耳的警报声， “纪南！”边越一声呼喊，操控着右臂打掉最后一枚炮弹，千钧一发之际操控腿部的推动器，左手探向后背。 机甲冷兵器的释放无法靠一个人完成，饶是如此，纪南也已经依靠自己拔出了一半，当边越手覆上时，庞大的剑身闪烁银色光芒，划破战火纷飞的阴霾，像一道转瞬即逝的曙光。 金属与金属相撞，带来尖锐的刺耳声。随着拯救者跌落至星尘飞船外部，长粗的剑身插入飞船外壁，带起一片橙色火星，沿路撞击的金属机器人纷纷掉落。 当身形堪堪稳住，纪南望着面前操控室被打出的窟窿，无数小型机器人正朝他们涌来。友军的炮火哪怕暂时打落一片，却根本止不住敌方攻势。 那一刻，纪南先伸手探向了边越的头盔，试图帮他解开束缚，却不想男生也同时探向自己的系带。两人皆是一愣，如今每一秒都事关逃生，只能同时说了句， “你快走。” 纪南没回答，指尖快速动作，在给边越解开最后一道束缚时，余光瞥到即将进入舱室的机器人。只能当先汇集精神力，无数绿色剑矢尽数向那处破口飞去，打散第一波敌人。 边越离开束缚的刹那，周身橙色光辉汇聚。面对窟窿外数不胜数的敌军，放眼看不到一处空地。位处高空，更不用说跳下飞船试图回到地面。如今唯一的逃生途径，便是他们方才在飞船上留下的口子...进入星尘。 边越微微偏头，周身橙色光辉瞬时闪耀，冲向敌方前只说了一句话， “你在后方阻止攻势，我去引导。” “边越！” 纪南扔下头盔的那刻，男生已经幻化出铠甲，当先冲入了敌方，为他抵抗着敌军。 这些机器人不是临忘族的士兵，他们有更高威力的武器以及坚硬的防御。纪南不想让边越做前方抵抗的那个，但如今已经来不及他多加犹豫。 边越冲在前面，那他就要一击必胜，为老虎创造一个安全的路径！ 虎啸声震耳，边越当先击破离他们最近的一波。机器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要做的，是将他们‘引导’至离那唯一‘出口’相对远的位置，这样也能为纪南留下更多的‘逃生时间’。 纪南目光一直跟随着在敌军中飞跃肆虐的黑色身影，强烈到近乎失控的保护欲，让他的精神力几乎在瞬间便汇聚完成。他现在要等的，就是边越抵达一个合适的距离，一个足够他们一起离开的距离。 星尘为何如此可怖，最大的原因便是这群无边无际的“机器军团”。他们仿佛帝国人的克星，若只是几只还好，只要找准他们头部等脆弱处攻击即可。但如今数量之庞大，只是斩断四肢也依旧杀不死他们。 边越幻化出利用精神力制造的长枪，在斩断又一排机器头颅时，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如此沉迷冷兵器...等和纪南回去了，他一定要多做点枪支防身。 思绪不过一转，当长枪插入前方机器人胸膛间隙时，边越顺势一蹬，黑色身影在半空中仿若一轮弯月，带着肃杀气息。 就是现在了。 纪南眯眼估算着距离，他们同是战斗天才，有些话根本不肖多说。边越翻飞间依靠精神力的滞空，便是为自己留下的攻击时间。 他要快，快到在边越落地之前，快到速度足够斩断这群机器的头颅！ 绿色辉光闪烁，纪南不求使用大面积的爆破杀伤，强大的精神力尽数压缩为细细一线... 随着纪南抬手，绿线哪怕细小，飞速移动间也带起一阵小小的风。它细到极致，快到几乎令肉眼捕捉不到，眨眼间横扫这一片“机器丛林”。 半空中，边越望着无数飞起的机械头颅，像掀起一片片黑色浪潮，不由会心一笑。 估计只有纪南不仅能想到，还能做到如此吧。细线如刀，绝对的硬度让它横扫而过的空间不留一个站立的活口。 像纪南点燃的一场黑色烟火，炸裂间连绵至远处。是绝对的强度，杀人于无形。 坠落那刻，边越踩在一个无头机器人的肩膀之上，借力飞向那处破口，转头朝纪南的方向喊了句， “走了！” 纪南直到确保细线飞行的距离足够远，为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才堪堪收力抬步。与此同时不忘伸手，为边越饱经攻击的保护罩再套上一层精神力，免遭遗漏机器的偷袭。 “他们进来了？” 司空看着眼睑微微颤动的颜桢，笑脸面具将他淡漠的灰色瞳眸遮盖。 “是，主人。” 司空起身，拿过挂在一旁长袍，听着机器下属继续道， “主人，飞船正在遭遇攻击，攻势非常猛烈。帝国双线作战，同时正在摧毁红岩星最后的避难所与城邦。” 长袍落下，将绳带绕在下巴打了个结，堪堪遮住耀眼的白发，淡淡哦了声，“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契子发动攻击，估计是想趁机打落我的星尘。” 下方机器人没有多言，等待着这座“孤岛”唯一的主人下令。 “把那两个男生追到这儿，我等着。另外去帮一帮红岩星吧，那些人也挺无辜的。” “是。” 司空没再说话，蹲下身，细白的指尖顺着颜桢的侧颜一点点滑下，身体因为压抑的狂笑轻轻发着抖， “小老虎终于来啦。让我想想啊...这样吧，如果他接受了洗契这件事，我就直接带他走。要是不接受...我想到一个好玩儿的哈哈哈，比强迫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