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沈时月,我在你家楼下
等回了房间,脸上灼烫的温度才缓缓降下来,沈时月回到柔软的大床上,从包里翻出手机,原本因为跑步,他并没有随手带手机。 甫一打开,屏幕里立马跳出来十几通未接来电,还有几条消息,全都是裴修和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少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又再次变得苍白,指尖微微颤抖,点开裴修发来的未读信息。 裴修: 比赛加油。 裴修: 成绩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裴修: 明天就能回来了,我很想你。 裴修: 怎么不接电话? 屏幕光衬得少年的脸色愈发惨白,每点开一条消息,沈时月就感觉心情沉重一分,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渐渐地,那双浅瞳逐渐黯淡,熄灭了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沈时月静静地靠在床头,反复回想和裴修的事,还有和陆思阳的事,裴修走的那天,让他离陆思阳远一点,起初他还想不明白原因,现在却心如明镜一般。 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他或许会接受裴修的心意,毕竟沈时月从始至终都无法否认,他对裴修的确是有的好感。 分离的这些天里,他也在某个时刻,突然觉得有点想裴修,但他不敢承认。 但今天以后,这份尚且还未明朗的情愫,注定要被狠心斩断。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 突兀好笑的电话铃声骤响,宛如一道催命符,沈时月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来电显示果然果然是裴修,沈时月眸光涣散一瞬,下意识抿紧嘴唇,露出无措的神情。 那铃声响个不停,固执极了,一定要逼沈时月做下决定。 终于,少年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摸索,自暴自弃地摁下了接听键。 “喂……”听筒响起独属于裴修清冷的声线,在电流声下变得愈发低沉,“你去哪里了?” 沈时月觉得耳畔的手机仿佛千斤重,叫他差点握不住,卧室一时噤若寒蝉,半响,沈时月僵硬道:“刚刚手机没电了,我刚充上电。” “……” 电话另一头久久沉默,只能从听筒里听出男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声,沈时月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裴修自嘲地轻笑一声,语气染上冷意,“连撒谎都不会吗?我给你打了这么多通电话,根本没有关机提示。” “沈时月,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裴修喉咙发紧,沉声问道。 在干什么? 这话问得沈时月觉得委屈又好笑,他那会儿是被人下了药,差点被轮奸呢?还是把陆思阳骑在身下,把人给强了呢? 他该怎么回答裴修的质问。 压抑着的委屈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沈时月鼻头发酸,杏眸里迅速蓄满一汪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到被褥上,很快淋湿一大片,带着浓浓哭腔吼道:“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从听筒传来,让裴修瞬间慌了神,心脏揪疼,下颌线也瞬间绷紧。 “别哭……”裴修声音发抖,无措地补充,“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但少年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他,裴修心里一凉,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追问,“是严风燃来纠缠你了?” 话音刚落,哭声停顿一瞬,随后少年用哭得喑哑的声音说:“裴修……我想好了,我们以后不要在联系了。” “沈时月!”男人气得音量都大了好几个分贝,刚想再说些什么,少年却自顾自继续说。 “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根本就不合适,就这样……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少年吸吸鼻子,鼻音有些浓重。 “沈时月……”裴修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气得笑出声,但没等他再说话,手机传来电话挂断的忙音,仿佛在嘲弄自作多情的男人。 B市奥赛特训中心学生宿舍里,清冷孤高的男人神色晦暗,站在走廊外盯着天上的月亮,修长的身影孤寂,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突然跑进宿舍,在自己的床位上翻找。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裴修的室友一跳,见他沉着一张脸,小心翼翼问:“你在找什么呀?” 男人并不答他,手上动作不停,很快从包里翻出一张身份证,捏着就跑出宿舍。 室友看得目瞪口呆,冲他喊了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回应他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裴修跑得飞快,今天沈时月一系列的反常反应让他直发慌,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见到沈时月。 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也哄不了人,听到沈时月哭得这么伤心,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得裴修快要维持不住冷静了。 他打了的士去机场,迅速订了最快回A市的航班。 刚上车不久,就有奥赛负责中心的老师给他打电话,裴修只跟他解释有必须要回去的理由,让他别担心,不论老师如何追问他深夜跑出学校的理由,他也不答,倔强得要死,沉默地挨了顿骂,等老师发泄好情绪,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 挂断了裴修的电话,沈时月的心情十分低落,但这真的是眼下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了,如果感情真的能利落斩断就好了。 等了好久,也没见裴修再打电话过来,也许是真的失望了吧…… 沈时月抹了抹眼泪,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旧器材室里险些被轮奸,在后怕情绪过去后,终于是彻底激起了他的愤懑。 那群混混说的每句话沈时月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是严风燃的狐朋狗友,说不定还是在严风燃的授意下妄图轮奸他。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坏到这个地步…… 沈时月气得咬紧牙关,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在心里盘算着干脆找人揍严风燃一顿出出气。 正陷入把严风燃打得鼻青脸肿的畅快幻想中,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沈时月犹豫片刻,接通了电话。 “沈时月,你没事吧?!” 电话里穿来熟悉的男声,但沈时月从未听过那人这种焦急紧张的语气,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这是严风燃这个始作俑者打来的电话,沈时月气得冷笑一声,不等严风燃再说什么,二话不说挂断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黑了他。 傻逼。 少年在心里狠骂道。 此时此刻,严风燃落魄地走在马路边,一瘸一拐的,他的左腿膝盖汩汩流血,把裤子都染得鲜红,英俊的脸上青青紫紫,满是打斗的痕迹。 男人神情落寞,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良久,嘴角缓缓露出嘲弄的弧度。 活该。 他不禁腹诽,这一切像是现世报,但来得太快太猛烈,严风燃根本来不及反应,以至于等他恍然大悟的时候,沈时月却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黄毛欠揍的嘲讽反复响在脑海里。 “严风燃,你他妈不也把人强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你他妈现在跟我狗叫什么?” 时间回到今天下午。 严风燃毅然决然从二楼跳了下来,腿摔出了血,但好在动静不大,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马不停蹄跑去学校。 一路上让他给那群混混打了无数个电话,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接。 因为他不敢惊动严令松,所以也没办法让司机开车送他去,郊区基本没有的士,等他到了学校的旧器材室,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地上的软垫有一片深色的濡湿水迹,空气中弥漫着石楠花的味道,似乎在昭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疯狂的情事。 眼前的场景深深刺痛了严风燃,男人浑身僵直,他甚至开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压的严风燃喘不过气。 暴戾的情绪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等他找到黄毛家,看到那一群狗东西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摁着黄毛往死里揍。 “你他妈做了什么?!啊?我他妈有没有说过让你们这群傻逼离他远点?”他骑在黄毛身上,狠厉地低吼,这幅疯魔的模样竟然吓得没人敢出来阻止。 黄毛被他揍得直叫唤,直到人快晕过去了,那群缩在一边的混混才蜂蛹而上,想把严风燃拽开,但发了狂的严风燃着实像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时间竟然也拉不开。 但他本来就受了伤,现在更是精疲力竭,很快就被拉开,黄毛被打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咳嗽着被人从地上扶起来。 “严哥!你他妈就为了一个婊子和兄弟们翻脸?!”人群里有人大声吼。 严风燃双目赤红,扭过头死瞪着那人,声音宛若修罗,“他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婊子。” 被严风燃的阴鸷的神情吓到,那人撇过头,不服气地小声说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们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咳咳……严风燃,你以为你是个大情种,来替男朋友出头?”黄毛捂着肚子,咳嗽得厉害。 见严风燃凶狠的眼神转而盯着自己,黄毛闷笑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嘲弄道:“严风燃,你他妈不也把人强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你他妈现在跟我狗叫什么?” 这话一说完,严风燃原本凶悍暴戾的神情隐约带上了懊悔,男人垂下眼,掩下黯淡的眸光。 但很快他的小腹就被人踢了一脚,原来是黄毛挣开了周围人的束缚,低吼着朝他扑过来,两人很快缠斗在地上,打得难舍难分。 等众人再次把两人分开,黄毛已经被揍得昏厥过去,严风燃恶狠狠甩开企图搀扶他的手,朝地上狠狠啐一口,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离开。 可笑的是,他对沈时月造成的伤害,最后居然是被黄毛点明,他才恍然大悟。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沈时月现在一定恨死他了,他现在……还好吗? 那帮混蛋的意思,好像最后有人救了沈时月,那个人会是谁?器材室里的体液又是怎么回事? 严风燃痛苦扶额,瘫坐到马路边,跟一条斗败的丧家之犬没有什么两样。 沉默良久,他还是犹豫着打开手机,摁下刚刚早已打了好几遍却没人接的号码。 …… 十月底已经入了秋,夜里温度骤降,凌晨甚至飘起了小雨。 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扰得原本就烦闷的少年更是睡不着了,他整个人蜷在被子里,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好像这样能多些安全感。 沈时月盯着窗外发呆,不知道看了多久,床头边响起电话铃声。 他从被窝里伸手捞过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裴修,沈时月犹豫几秒,狠心摁下拒接。 但下一秒,铃声又响起了,固执得响个不停,好像只要沈时月不接,就永远不会停下来一般。 沈时月又开始鼻头发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听筒贴到耳边。 少年的声音带着软糯的鼻音,瓮声瓮气道:“喂……” “沈时月。”听筒里仿佛有雨滴声,和玻璃窗上雨水滴落的节奏逐渐统一,男人的声线清冷却又低哑,清晰可闻,“我在你家楼下。” 我在你家楼下。 沈时月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听筒里的雨滴声仍旧响个不停,但裴修却意外安静下来,也不催促他,有力的呼吸透过听筒落在少年的耳畔,仿佛带上了温度。 沈时月喉咙生涩,粉唇嗫喏几下,艰难的想发出声音,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握着手机,掀开被窝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看过去。 别墅外的马路上,站着一个高挑修长的清冷少年,带着一身疲惫的风尘,温柔又固执地站在雨里,深邃的目光隔着玻璃,凝视着沈时月。 “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