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不虞之变

    满怀恨意的话语脱口而出，九王眯眸握紧拳头，一拳重重地捶到身旁石块，石块整体从拳头周围快速蔓延出几条裂痕，跪地的属下们垂首噤若寒蝉。

    九王冷哼一声，甩袖收回手。

    有属下壮起胆子问道：“殿下不曾怀疑宋纪那小子？”

    闻言九王便先低骂声蠢货，他说道：“一个贪生怕死投靠本王的小人，本王可警惕他，怎么会将行踪透露给他。再说本王离开时，那宋纪老老实实待在辽东都司。”

    言下之意明显，奸细定是出在这几个属下当中。

    九王道：“若不是朱曦和的表姐出兵讨伐，本王还不至于沦落至此。现下不知是哪方算计本王，你们先去找辆马车来。”

    那四个属下支支吾吾，没有起身。九王心烦气躁抬手揉揉眉心，他道：“又是什么事？还不快说！”

    几个属下磕磕绊绊未说出句完整的话语，九王双耳轻微耸动，他目光转变凌厉，抬眸朝杂草丛生的四处望去，冷声道：“哪个藏头藏尾的鼠辈胆敢偷听！”

    躲在乱丛中喂蚊的朱曦和顿时不敢动弹，浑身冒出冷汗，惴惴不安的敛声屏气。

    附近传出女子古怪的言语，随即传来阵清脆的银铃声。声音的主人从树后现身，女子一身绛蓝色异族衣裳，手里甩着串腰饰银铃，脸上戴着的面纱遮住女子半张脸，露出对清亮狡黠的眸子。

    身后跟上来的三个异族大汉虎背熊腰，领头的大个子额头有道伤疤，操着不太熟练的口语道：“我家女主人说，前不久问九王殿下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九王目光扫过跪地的属下们，见他们小动作不断，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九王心中了然，实在挤不出假笑相迎，不明所以冷笑的两声，他道：“本王道是谁呢，原来是鞑靼的长公主啊，堂堂帝姬也会行小人之为偷听啊。”

    领头大汉凑过去与异族女子耳语，做着传话筒，又朝九王说道：“你们中原人都是顾而言他？”

    此话说出，九王像是听到笑话般，哈哈朗声一笑，眸里闪过鄙夷的笑意，他道：“与你们鞑靼结盟的事，本王穷途末路之时虽有考虑，如今想来只觉得没必要。本王可不愿意迎娶这位尊贵的长公主，做本王未来的皇后。”

    异族女子听了大个子翻译的话，蹩脚的话语念出一字，咬牙顿字道：“他奶奶滴，你、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不守信用？”

    九王不耐烦道：“本王与你们鞑靼见面都算恩赐了，什么不守信用？本王何时答应过你们鞑靼什么？”

    话音一落，异族女子怒然抬掌向九王袭去，趁九王吃惊后撤之际，异族女子右手甩出长鞭，运气甩鞭步步逼近只顾躲闪的九王。

    正当异族女子稍有得意放松，险些被九王正面袭来的一掌击中，她这时乱了神，右腕让九王紧紧捉住，手腕传来的阵痛令她握不住长鞭，立刻松开了手里的长鞭。

    九王目光冰冷，他道：“还敢放肆！别逼本王现在要了你的命，还不快带着你的喽啰们滚！”

    说罢九王毫无怜香惜玉推开异族女子，慌里慌张的几个大汉赶过来，连忙接住连连倒退数步的异族女子，吃瘪碰壁的几人灰不溜秋的走了。

    旁观的朱曦和感到阵害怕，慢慢地从乱丛中后退，紧张的环顾四周，他蹑手蹑脚躲到几步外稍远的掩体大石块后。

    朱曦和安然待了一阵子，入耳的话语小声，甚至根本听不见，他便快步回了驿站，独自在厢房内想着九王的那些话。

    估摸着一时半刻过去，房门被九王推开，他见朱曦和目光呆滞坐在凳子上，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他上前唤道：“恩人…恩人。”

    朱曦和缓缓的掀起眼帘，抬眸看了九王一眼。

    眼眸中闪烁的眸光夹杂一缕不可见的冷光。

    朱曦和坐起身，自顾自的低眸思虑踱步，只过了不易让九王起疑心的小半会，他走到床边，轻缓虚倚床头。

    九王走在他身后，嘴上假惺惺说道：“恩人你这也没个帮衬，你看…若是不嫌弃，恩人可随我去往我的住所。”

    说完不忘抬头装出冒犯后惊慌的样子，摆摆手说道：“我没其他意思，恩人既然不愿，那我就先向恩人告辞了，多谢恩人收留一晚之情。”

    也不知怎么的，先前嫌他如恶的恩人跟上来，几步越到身前，双手比划表达着令九王当场愣住的意思。

    九王压抑住惊讶，嘴角抽了抽，说道：“恩人当真要同我一起走？”

    朱曦和点点头。

    适才说的那番虚情假意的话收不回，九王内心挣扎一番，心声暗暗道：这个龙儿看起来是个又傻又哑的，况且此人对本王有恩，带上也无妨。

    离开驿站前，朱曦和偷偷背着九王，书写一封信留给道士。

    回看身后渐渐模糊缩小成点的驿站，朱曦和回想起一幕幕与道士经历过的事，内心似有阵复杂的情绪，统统化作口中吐出的叹息。

    郊外等候的属下围着一辆马车，远远见山头出现的九王，刚要齐声唤声殿下，看见身后跟上来的位陌生少年，齐齐退回暗处，等待九王的吩咐。

    九王围着马车检查了一圈有无问题，再进马车内检查，都无什么暗算人的机关，他不放心的回到马车前，伸手抚摸一匹低头吃草的良驹宝马。

    马儿毛发干净，正悠哉的吃草，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九王唤来身后的朱曦和，掀起帷幕先让朱曦和进到马车内，说道：“恩人且先等会，我去刚才路上的溪边取水，以备不时之需。”

    帷幕后的朱曦和点点头，内心道：肯定是背着我去谋议什么阴谋了。

    九王将帷幕放下，走时回过头看了眼马车，没见什么异样便收回目光。行至半路，他见左右无人经过，靠在棵大树叫出躲在暗处的手下们。

    九王道：“拿出你们身上全部的银钱来，本王自己回去，你们都别跟着，胆敢违抗命令者，本王绝不轻饶。”

    “如果这马车出了什么问题，让本王不好过，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几个属下异口同声称是，交上轻飘飘的钱袋。

    九王拿着屈指可数的银钱，奇怪道：“本王可不曾在俸禄上苛待你们，怎么那么少。”

    不等那几个属下诉苦，九王挥手让他们离开，说道：“算了，你们先告退吧。”

    几个属下临走前，九王不忘再叮嘱句：“别跟上来，等本王回去了，再让你们回来。”

    洛阳城内飘香楼。

    前不久与九王发生争执的异族女子一行人出现在此处，身后几个大汉仿佛换了个人，各个神色正经走上楼，楼上迎来的一位书童请他们进天字二号雅间。

    异族女子进到雅间，便摘下面纱，露出张与异族毫不相干的脸，她朝珠帘后芝兰玉树的身影拱手行礼，说道：“那九王果然是有人搭救暂住驿站，我等按您吩咐先调查了搭救九王之人，那道士和少年不是九王的人。”

    “我等正欲动手，便收到眼线的暗号，这才没能出手。”

    书童走过去掀起珠帘，只见背对着的身影缓缓转过身，着身寡淡的月牙色方领大袖袍，俊美绝伦的脸严肃，一双琉璃凤眸露出丝疑惑，沉稳的嗓音道：“少年？”

    女子恭敬的低眸，回道：“回左丞相的话，是位容貌被毁的哑巴，想来是那个道士收的道童吧。”

    裴清规想起现今不知踪影的朱曦和，眼睫微微翕动，低声道：“陛下…陛下您又在哪呢。”

    他眸底闪过丝抹忧伤，只在眼里停留了不到片刻之余。

    女子说道：“我前去试探九王的武功，没料到他竟恢复得迅速，果然如左丞相所言，确实今日取不了九王的命。如今九王提防他那些手下们，日后我等更是难以知晓九王行踪。”

    说到此处，女子问道：“那时左丞相知道九王行踪，何不派城内金吾卫去捉拿？为何要我等如此行事？”

    裴清规神色淡漠道：“打草惊蛇，岂不是让九王早早逃之夭夭。”

    两人短短交谈后，门外有人敲门三下，在雅间内几人注视下，一个吸着鼻涕的孩童进到雅间，扯出衣里藏的一张纸条，小跑过去递给裴清规。

    孩童看裴清规收了纸条，吸了吸鼻涕，朝他道：“那位哥哥让俺把纸条递到恁手里，说只要恁同意，他就收俺为徒，教俺…”

    “教俺打狗棍！”

    雅间内几人不约而同笑出声，反观裴清规面无波澜，收好手中纸条，他道：“嗯。”

    孩童不解的眨眨眼，“嗯？嗯！是什么意思啊？恁是同意了吗？”

    在旁的书童替裴清规说道：“先生是同意了，好好出去玩吧。”

    书童带着孩童出了雅间，女子瞥了眼关上的门，说道：“不久前江南起兵造反，唯一做的事却只是寻找陛下，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事才起兵造反，不惜动用手里的一切权力？”

    裴清规摇摇头，他道：“沈玄谧定是在等一个好时机，现如今或许正在筹备军马粮草，不能轻视了这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