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宫里都在传,陛下偶感风寒,咳嗽不止,恐有喉疾,不宜说话。因此这些日子都不上早朝,若有要是,大臣只需递折子上奏便是了。

    大臣们听闻之后纷纷对陛下表示担忧之情,相继递折子劝陛下多多休息。

    皇后的母家顾氏一族也派人送来好些滋补药物,更是传信与皇后请安,询问陛下龙体康健。

    一时间,京城上下皆知陛下操劳过度感染了风寒,感念与陛下仁厚,百姓们也家家户户点起了长明灯为陛下祈福。

    而现在的陛下仍然深夜点着灯,在养心殿内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老太监守在殿外,不时焦急地看向殿内。此时敬事房的人端着绿头牌匆匆赶来,瞧了一眼老太监,笑着低声道:“年公公。”

    老太监也笑着说,“李公公来了,陛下今日不去后宫,李公公还是回去吧。”

    李公公低下头说,“这……奴才也有奴才的难处,还请年公公不要为难奴才,为奴才开门才是。”

    老太监为难道:“李公公这叫什么话?不去后宫是陛下的旨意,怎么会是老奴为难你呢?”

    李公公连忙低头:“是奴才失言,只是距离选秀后,小主们入宫也有三四日了,陛下从未临幸过一次,皆是宿在皇后娘娘那,这……于理不合啊。”

    老太监挑眉,“李公公这是要置喙陛下的话吗?”

    李公公头更低,“不敢。”

    老太监心中哼笑,李公公方才升上敬事房总管的位置,并不知道陛下对皇后娘娘如何宠爱。也罢,好言难劝要死鬼,老太监偏过身开门,拿着阴阳怪气的腔调:“既然如此,李公公,请吧。”

    李公公不知为何后背发紧,但一想到今日早晨,来敬事房给自己送了许多“孝敬”的人,还是咬咬牙,顶着一额头的细密汗珠,双手捧着银盘弓身走了进去。

    路漫手持一支狼毫笔,正在批阅一张请安折子。

    随后他发现他写下一个字之后就不能再多写另一个字了:“……”

    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陛下,这也算是‘说话’的一种噢~”

    路漫双眼写着麻木:“……”

    此时李公公踮着脚悄然走到桌前,深深弯下腰,“陛下,该翻牌子了。”

    路漫眼神也不给一个,随意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走。

    李公公的视线恰好被银盘遮住,加上不敢直视圣颜,并没有看到路漫的动作。

    “……”路漫敲了敲桌子,将李公公的视线招来。

    李公公一听陛下话也不说,只是敲桌,腿登时就软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冷汗涟涟,“奴才该死,陛下恕罪!”

    路漫捂着额头,闭眼。

    老太监在外头听够了,憋着笑走进来,“陛下,夜深了,也该歇息了。”

    路漫点了点头,老太监立马叫人抬来轿子。李公公全程不敢抬头,五体投地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太监摇了摇头,说:“李公公,起来吧。”

    李公公小心翼翼抬起头,左右见陛下不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战战兢兢,“年公公,陛下是不是降罪于奴才了?奴才不是有意的,还请年公公为奴才——”

    “李公公,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老太监似笑非笑,“不论你今日是收了哪位小主的贿赂也好,自作主张也罢,从今往后便不要这般莽撞了。好在陛下仁慈,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好自为之吧。”

    那日之后,李公公回到敬事房后立刻将贿赂原封不动地退回,担惊受怕好几日,从此不敢再轻易收取任何贿赂。后话不提。

    老太监甩着拂尘,小跑跟上路漫的轿辇,嘿笑,“陛下今日还是去坤宁宫?”

    路漫点头,鼻息沉沉。

    老太监忧心忡忡,“陛下这风寒喉疾都两日了,怎么还不见好,太医们开的药当真有用吗?听闻近几日国师即将出关,不然奴才派人去请国师来……”

    路漫摆摆手,老太监叹着气住了口。

    但老太监的话却叫路漫警觉起来,原来这个国家还有“国师”这一个角色?可惜他被封了声音,并不能旁敲侧击询问,更不能写出来叫人去查。路漫揉着太阳穴,老太监一瞧,吓得不轻:“陛下,您又头疼了?太医,快传太医!”

    宫人们跟着慌乱起来,路漫摇头制止,做了个前进的手势。老太监只好叫抬轿的宫人加快脚步,“也好,听闻皇后娘娘深谙医术之道,叫皇后娘娘看了也是一样的。”

    坤宁宫外,从小太监处得知消息的顾望不顾宫人的劝阻,提着裙摆就走了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了龙辇。

    老太监还没张口,只见顾望一个箭步,打横抱起路漫,扭头就走进了宫门。

    宫人目瞪口呆,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当瞎了什么也没看见。老太监瞪了一圈宫人,叫他们紧着些嘴巴,也跟了进去。

    顾望皱着眉,抱着路漫不放手,“听宫人说,陛下身体不舒服?”

    路漫摇摇头。虽然说都是为了扮演自己的角色,但路漫也是实打实地按照皇帝的起居喝工作时间来安排。偌大一个国家,哪里都可能有漏洞,平定几年不到的新版图需要修葺,国内天灾人祸要过目,甚至还要防止朝廷中有不正之风。路漫每天早出晚归,履行皇帝职责的同时,还要追查狼人的下落。

    不过这个副本的狼人杀好像不太一样,自从第一次“天黑”之后,便再也没有“天黑”过,就连灵安的尸体也不翼而飞,而秦答应似乎也对灵安这个“贴身侍女”没有了印象。死去的灵安仿佛人间蒸发了,不留下一丝痕迹,除了那天周莫在灵安身上得到的“遗言”。

    路漫终于感受到了古代版的007,并且还是没有工资,全年无休的那种。

    就连顾望都不敢在晚上折腾他,像每一个贤妻良母那样,做好羹汤等他回来,然后相拥入眠。

    殚精竭虑下,路漫终于光荣的病了。

    但就算病了,路漫还是要把堆积的奏折给处理了。

    顾望的怒火也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拔出七恶剑,血光四射,路漫连忙按住他的手背,蹙眉抬头。

    顾望沉声,“我去把所有玩家都杀了。不是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通关么?”

    路漫连连摇头,抱着顾望的腰让他坐下,额头相贴,闭上眼。

    他已经很累了。

    顾望心疼到无以复加,将路漫拥入怀里,同时眼皮掀起,无声冷悌半空。

    “……”

    一道黑雾显现。

    它在在空气中扭动几下,似乎要逃走,却很快被什么捕捉,随后撕碎扭曲,灰飞烟灭。

    路漫眉头微微舒展,轻吻顾望的唇瓣。

    顾望也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

    路漫眨了眨眼,张口无声说着什么。顾望沉吟,“这个国师,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也是一个玩家。但他一直蛰伏,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今天才被人提前……”

    这位“国师”一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路漫点点头,顾望说,“我会叫人去查,周莫那里我也会亲自去问。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不许再生病了。”

    知道顾望一直担忧,路漫牵起他的手,笑了笑。

    第二天,顾望没有叫醒路漫,而是让系统释放了无害的安眠香,好让路漫睡得更舒服些。

    顾望来到偏殿,时空骤停。

    狱这次不再只是以声音的形式出现,空气波动几下,一道人形汇集起来,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相貌与顾望相差无几,嘴角下沉,直接道:“我杀死‘它’了,这些天我总感觉副本内的数据不太对劲,我设置的世界是和平繁荣的,不可能出错。但相继出现天灾人祸,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被大臣传到哥哥面前,增加了哥哥的政务。我暗中追查错乱的数据,果然抓到那家伙。我已经把它就地处死并且驱逐了它的本体,现在我需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去,将此事告知那边的‘我’,让‘我’处理掉这件事。”

    顾望冷声,“本来不想管它,但它三番四次篡改数据,威胁到哥哥,死不足惜。”

    狱冷冷道:“杀了它的分身,本体却藏得很快,这种阴沟里的东西处理躲藏什么也不会。”

    顾望说,“一旦见到有关它的东西,杀无赦。包括被它感染过的数据,统统湮灭。”

    狱点了点头,身体扭曲,消失在原地。

    顾望回身站在床边,亲吻路漫的额头。

    哥哥……

    他会处理好一切隐患,而哥哥只需要开心地度过每一个世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