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反抗的第一步

    一个小时后，林殊看到了自己的新家。

    桃源内部的地势大致是中间高四周低，中心地带高而平缓，又挖通了几条暗河从地下引水，很适合建房居住。

    不过，毕竟施工时间太紧张，干活儿的又不是专业工人，房子虽然墙体建得结实，但外形看上去马马虎虎，只简单刷了一层白漆，并没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装饰，唯一的亮点是二层小楼的楼顶上铺架了太阳能板，亮白色的板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见了吗？”章凌一指太阳能板，有些得意地让低着头不说话的林殊看，“一共就不超过十套热水器，第一个就先给你装上了，然后我们跟其他几个异能者又分了分，再剩下的才轮到公共浴室，百八十个人挤着洗热水澡，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不是异能者。”林殊低声说，他并没有迟钝到那份儿上，早察觉出端倪，“那几栋房子建得那么好，应该是供给你们异能者的吧？我应该住到那边去。”

    他看向旁边拱卫的几排三层楼房，那应该是普通人的住宿区，现在楼下挤满了大包小包运行李的人，道路都被侵占了大半。那些人没资格用车，全靠自己或背或扛地搬，又累又热，满身满脸都是汗，可是表情却开怀，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本来也该在那里面的。虽然条件不怎么好，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家，自由，舒心，安心，不必有太大负担。

    “说什么傻话？你那套房子是占了我哥的名额，那怎么了？”章凌不赞同地看着他，“我哥乐意，谁敢说闲话？”

    林殊不吭声，但神色还有点怏怏不乐，一点都没有搬新家的喜气。

    章凌忙着要给林殊以及隔壁自家的房子搬东西，也顾不得如何柔声细语地哄他，撸起袖子就忙开了。林殊要帮忙，被她敷衍地往手里塞了把扫帚，“你打扫院子卫生去吧，看好孩子就行。”

    “章凌……”

    “别喊我了，忙着呢，一会儿再陪你。”

    “我、我不用你陪，我就想……”

    章凌扛着那张笨重的桌子进了屋，再没空回应他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天才拿起扫帚，慢慢扫起地上的一层浮土。

    总是这样。

    总是……一点都不尊重他的意愿，从来都是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搬家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他商量，他们自己说搬就搬了，就跟给豢养的鸟雀换个笼子似的随便。

    就是欺负他性子软弱，不敢反抗，所以连章凌也瞧不起他，一直不把他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看，一直把他当成他们家的女人那样逗弄调笑，正经活儿也不让他沾手……

    凭什么呀？

    林殊扫着扫着突然来了脾气，把扫帚往地上一扔，也没进屋跟章凌打声招呼，抱起正趴在地上逗蚂蚱的女儿，转身就往外走。

    欣欣玩蚂蚱玩得正开心，突然被爸爸抱着走了，也有点疑惑，搂着爸爸的脖子问：“爸爸，你要去干嘛？”

    “去干活儿。”男人闷声说，“爸爸去干活儿养家。”

    “可是章叔叔不让你干活儿呀。”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章叔叔的话？”

    小姑娘捂着嘴巴咕咕笑起来：“爸爸不听话，又要被章叔叔打屁股打哭了，羞羞～”

    “欣欣！”林殊恼羞成怒，耳朵都红了，“再胡说就别跟着爸爸了，自己回家玩儿去吧！”

    欣欣立即扭股糖一样缠着爸爸不放：“不要不要，欣欣要跟爸爸在一起！欣欣帮你干活儿……”

    林殊也不会跟女儿真生气，但小孩子心直嘴快，有时候说出的话实在叫他难堪，每当这时他就忍不住埋怨起把欣欣带离自己身边又不好好教养的章遥。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他也绝对不要给章遥生孩子。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章遥就更不会好好待他的欣欣了。

    林殊一边思忖一边抱着女儿赶路，不知不觉走远了。

    可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是，林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登记点，负责记录的年轻女孩为难地看着眼前执拗地要求报名参加施工队的男人，想拒绝也不敢把话说死，只得硬着头皮劝：“这都中午了，我们这儿都是早上就得开工，你这个点儿来，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安排啊，还带着孩子。”

    再说，这要是让章家兄妹知道自己给他们家娇养宠着的宝贝安排干这种苦重劳力活儿……

    林殊不肯退缩：“那你只给我算半天工，我什么都能干，不嫌脏累，我女儿我自己看着，不影响干活儿的。”

    “呃，那要不你去后勤那边帮着做饭……”女孩的声音在他的不满瞪视中越来越小，最后变为无奈的叹息，“林哥你别难为我了，你自己出来找活儿干，这事儿章凌不知道吧？她一会儿肯定得来找人，要是发现我让你在我这儿干活，她饭碗都得给我砸了，您也行行好，我一个姑娘家，想在这世道想糊口也不容易……”

    林殊知道她，她叫苏悦，是章凌高中时候的同学，关系不算太熟，但是章凌念着那一点同窗之谊，对她也挺照顾，专门给她安排了一个登记员这样清闲又有点小权的工作，寻常男人还得在她手底下讨活儿干，对这位末世中鲜有的漂亮姑娘半点也不敢冒犯，反倒处处巴结。

    也是，承了章凌这么大的情，当然得向着章凌。

    “……那好吧，我不难为你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哪个施工点需要人手？”林殊妥协了。

    虽然章遥什么都不告诉他，但他也知道桃源现在里里外外都在重修重建，肯定缺人。

    苏悦苦笑，他们这里是负责扩建修筑最外侧围墙的，工程量巨大，所有人轮值着三班倒都忙不过来，就这她也不敢要这个烫手山芋，像别的伐木、修路、清理河道什么的小工程队想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谁敢触那些大人物的霉头啊？又不是嫌自己活得太痛快了。

    她一直支吾着不说话，看在林殊眼里就更加像是一种不情愿的推脱了。林殊被她的态度弄得有点难受，不想再自讨没趣，抱着女儿就要走。

    苏悦看他这样，反倒有点过意不去。

    眼前站着的分明是个高高大大结实英俊的成年男人，但是可能是因为抱着孩子的缘故，又低眉顺眼的，好像一条领着幼崽来讨食儿的可怜大狗。虽然知道他跟章家的关系，但就这么把人赶走，倒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了。

    苏悦犹豫着，刚想要不叫他留下，　忽然看见正被林殊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女孩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方向，一脸惊喜地又笑又叫：“秦哥哥！”

    登记点旁边不远处的凉棚里，正坐着一群歇息喝水的青壮年汉子，其中那个正把脑袋伸到水管底下冲凉的少年，可不就是秦骞？

    秦骞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工地上干了大半天活儿了，又是搬砖又是搅水泥，又脏又累又热，好不容易趁着休息的功夫冲冲凉，一听见欣欣叫自己，他在水管突突激流的水柱下紧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赶紧关了水管往那边看：“欣欣？”

    就在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地方，欣欣正趴在爸爸肩头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秦骞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头一热，刚拿毛巾拍了拍身上的灰，就看见那人像是完全没发现自己似的，抱着女儿闷头就走，他也急了，把毛巾一扔就拔腿追了上去。

    “老婆……靠，你跑什么啊？林殊！”

    林殊到底抱着个几十斤重的孩子，体力也比不上十八九的年轻人，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他也不作声，低着头不看人，秦骞心里一团火全冒出来了：“你什么意思？啊？就这么不待见我？一见我就跑！”

    “没看见你。”男人小声说。

    秦骞瞪他：“没看见你跑什么？没看见你也没听见你闺女喊啊？”

    林殊抱着女儿的胳膊紧了又紧，垂着脑袋不答话。秦骞自己生了会儿气，气头过去了到底还是心里想得慌，自从自己参加修外墙的施工队以来，这得小半个月没跟林殊见面了，哪能不想？他自己先把语气放缓下来，伸手要去接欣欣：“行了，给我抱着吧，你歇歇。”

    林殊还没说什么，欣欣先扭着小身子不乐意了：“不要！你身上脏，不要你抱！”

    秦骞从林殊脸上看出同样的意思，顿时有点讪讪的：“我脏？我脏还不是干活儿干的，要不是为了你们娘儿俩，我稀罕来受这穷罪呢！”

    没法子的事，他要跟章遥争权、争地盘、争人，那都得自己先上阵，尤其现在正逢天灾人祸，正是该他表现好收拢人心的时候，他也得给手底下的弟兄们带个头儿，安安他们的心，叫他们知道自己大哥是个靠得住的人。

    林殊说：“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走什么？你还没跟我说你到这儿是干嘛来的呢。”

    秦骞一抬手，林殊就缩着身子想躲，他挠着头发纳闷儿了半天，觉得可能是自己半个月前离别的那一炮把人干太狠了，恐怕这娇娇得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的小婊子现在还记恨自己呢。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不再觉得气愤，反倒叫男人含惧带怨的怯懦目光看得心头麻酥酥的，眼珠子也不由自主往他被欣欣的身子盖住了大半的胸脯望去。

    上回时间紧，自己耐性太差，舔了没几下就忍不住上牙咬，把这对可爱丰满的大奶子都给咬出血印儿了，小奶头又肿又胀，吓得这没骨气的骚宝贝捂着奶子直哭，委屈得跟什么似的，要舔要肏都乖得不得了，生怕自己再让他疼……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要是没好恐怕是不肯再让玩了……

    他越想越歪，差点没在这光天化日底下臭不要脸地表演一回升旗。他咳了咳，努力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去我那儿坐坐吧，有事就跟我说。”

    “我没事……”林殊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秦骞虽然平时看着老没个正形，但好歹也是位异能者，而且看样子应该也是这片的管事……林殊迟疑了一下，问他：“你说话管用吗？”

    林殊见他又要拍着胸脯自吹自擂，赶紧补充说：“我想在这里干活儿，你说话管用吗？能不能不要连累她……”林殊瞥向正伸着脖子一脸好奇地往自己这边看的年轻姑娘。

    “管用啊，修外墙这事就是我跟……咳就是我管着的，章凌都知道。”少年眼珠子骨碌一转，隐去了另一人的名字，“老婆你干嘛自己干活儿啊？章遥不想养你了？那你来跟我——”

    林殊连忙把女儿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一按，不想让她听秦骞这嘴上没把门儿地瞎胡说，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我一个大男人，有胳膊有腿的，为什么要别人养？我自己不能干活儿吗？”

    “能能能，怎么不能？”禁欲半月有余，秦骞早憋得直上火，现在被他这一眼勾得半边身子都有点发酥，伸手要拉他，“老婆你跟我来，咱们慢慢说……”

    林殊开始还不肯动，被秦骞催了好几回，心里又想，青天白日的，凉棚四面又没遮挡，到处都是人，他应该不会再跟以前一样……犯浑吧？

    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想要自己动手养活自己跟女儿的心情占据了上风。林殊把女儿换了个胳膊抱着，由秦骞领着往前边供人休憩的凉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