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还是一直哭闹吗？”

    白卓君放下文件，看老管家的受挫的表情就知道陈回舟还没平静下来。他放下文件，摘掉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饭吃了吗？”

    “没有吃，连水都不喝。”

    陈回舟自醒来后就一直说要见白先生，可白家有三个白先生，管家不知道他要找哪一个，谁靠近他都不行，躲在床脚不肯出来。可说哭闹也不闹，只是一个劲儿的小声流泪，都要哭背过去了。

    白管家想了想，说：“陈先生没怎么闹，只是接受不了，我解释过了，他也不吵，只是一直流泪，还说要见白先生。”

    他看了看白卓君的脸色，知道他的心情还可以，便劝道：“您去看看他吧，陈先生确实可怜，他来之前，对主母这件事完全不知情。”

    白卓君无声叹了口气，“走吧。”

    ＊

    陈回舟终于见到了白先生，可不是这样的，白先生只是站在床边，冷漠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无声地盯着他，盯的他难受，仿佛人也浸在了沉默里，如坠冰窖。

    他尽量说出完整的句子，“白先生，为什么……”，“都……都，没有人告诉我。”，“我……想回家。”

    “白先生……”，“没人告诉我啊，白先生……”

    可白卓君不明白这个Omega的伤心，他也不想和一个不认识的Omega结合，可他已经接受了，为什么Omega不能。只是结合，你我都很舒服，为什么要哭。更何况白家还给他了一大笔钱和陈家的衣食无忧。

    “管家已经解释过了。”，白卓君皱起了眉头，“你在哭什么？”

    冰冷的嗓音，陈回舟才明白，这不是让人解渴的凉白开，是让人心寒麻木的冒着寒气的冰块。他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只答应了做白先生的Omega，对方没告诉他白家有三个白先生，没告诉他签了合同，违约的话要交一笔他十辈子都付不起的钱。他不明白，之前还帮助过他的白先生，明明那么温柔，那么绅士，为什么会变成迷奸他的alpha。他不明白，更不明白白先生的冷淡无情。

    “我……我想听你……再说一遍……”，陈回舟抬头，想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但做不到，他太难受了。

    白卓君皱了皱眉，努力理解Omega的心情，自认为足够耐心地开口：“你和我的信息素匹配度最高，我们都是最适合彼此的……结合对象，白家是个大家，需要靠主母来联合，我是家主，你和我的信息素匹配，你自然是要成为主母的，白家三个alpha的主母”，“也就是，共妻。”

    陈回舟已经哭累了，他在白卓君冷淡的声音里慢慢平静下来，他看到白卓君的手指在裤缝上敲打。

    他太累了，脑子也乱了，大家族的秘辛就这样告诉了他，他必定是逃不掉了。

    主母，共妻，说的多么厉害高贵，只不过是个用来联合家族顺便还能生孩子的工具罢了。

    陈回舟也不说话，他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眼泪却往外冒着，安静地像睡着了一样。

    白卓君看着无声流泪的Omega，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知道哪里错了，他想了想，只觉得Omega的心理素质太差了，交代管家好好照顾陈回舟，就又出去办公事了。

    ＊

    陈回舟睡了一天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三天中午了。他醒来才知道自己也不是睡着了，是发烧昏过去了。很难想到，先前还欺负他的讨厌alpha反而在照顾他。

    “好点了吗？”

    白文元替陈回舟擦了擦脸，扶着他坐了起来，靠到枕头上，“要不要喝点水，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温水。”

    陈回舟确实渴了，但他不愿让白文元喂，他喝着水，听白文元在他耳边唠叨。

    “你都知道了吧。”

    陈回舟没有回答，白文元也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这个规矩是从曾祖父定下的，白家经过几次分裂，最后用这个办法才将白家联合起来，繁荣至今……”

    陈回舟对白家的历史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陈回舟这才提起兴趣，他抬头看白文元，卷毛棕牟，还有虎牙和酒窝，看起来乖巧，是个爱笑无忧的开朗大男孩。白文元说不愿意，嘴角也耷拉下来，还带些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胁迫一样。

    陈回舟虽然厌恶白家，但白文元到底没做错什么，他想了想，问道：“不愿意，能怎么办？”

    “我帮你逃出来。”

    他紧握着陈回舟的手，眼底带着笑意，露出的小虎牙晃人眼，透亮清澈的眼睛赋予了陈回舟无限希望。陈回舟甚至已经开始感激起白文元了。

    “你要帮我还钱吗？”，“那你写张借条，我一定尽我最大能力去还。”

    “你不会真以为付完钱就能走吧。”

    “什么？”

    “我是说，合同上写的付违约金都是骗你的，你只要被标记了，就逃不掉了。”

    陈回舟慌了，他不可置信地伸手摸去，平滑的皮肤已经坑坑洼洼，布满痕迹，只摸一下，陈回舟就知道他已经被标记了，他好像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但仍报有幻想，“是临时标记吧，是吗？”

    “你闻一闻自己身上。”

    昏迷的这几天，注射到他腺体里的，留在他身体里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腌也把他腌入味了，满身都是雨后空气的味道，眼泪又不受控制地留下来，他真没用，他不想哭，可他难受。

    “怎么办，我怎么办，白文元，我怎么办？”陈回舟像是落水的枯叶，紧紧依附大海，希望浪潮能带他回到干燥厚实的大地，可他不知道浪潮只会将他打湿，然后卷入深海。

    白文元享受着陈回舟的依赖，等到陈回舟的情绪要再次崩溃了，他才抱着陈回舟，安抚他：“没事的，我有办法，你让我标记一次就可以了。”

    最后不还是要标记他，陈回舟觉得白文元在耍他，哭的更厉害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白家为了让Omega能被多个alpha彻底标记，会提前用药物改变Omega的腺体，但标记必须有顺序。我大哥已经标记了你，二哥还没有，如果这时候我标记了你，那规则被破坏，大哥的标记也会消失。”

    “所以……”

    剩下的话白文元没有继续说，他低垂着头，声音都低下来，陈回舟明白自己错怪了白文元，为此感到羞愧。

    “那你，现在标记吧？”陈回舟扭头露出牙印斑驳的后颈，白净细嫩的皮肤已经青紫骇人，可见被标记的多么彻底，射的多么深。

    他的两个哥哥，一定操了个爽。

    白文元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原本圆润的猫眼一下子凌厉起来，“真是让人不爽”，腺体都快被咬烂了，偏本人还不知情，傻乎乎地主动露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给觊觎他的alpha咬。白文元舔了舔发痒的虎牙，想到了什么，终究是忍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等到成结的时候才能标记，而且现在二哥还没标记，他们一定不会让我靠近你的。”

    陈回舟深信不疑，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对白文元无比信任，坚信他真的只是一个开朗无害，不愿遵守旧规的大男孩。“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怎么办？”

    “先和我一起下楼吃饭，这几天我们先分开，不要在一起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候等我的消息。”像是为了安抚他，白文元露出了他的小虎牙，把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

    陈回舟感到无比安心，甚至还想多抱一会儿。

    白文元看到他微红的耳朵，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等到陈回舟下楼时，他才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陈回舟已经熟悉了他的信息素并产生了依赖，接下来，慢慢进行就可以了。

    ＊

    接下来的几天，陈回舟收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吃饭，睡觉。

    白文元也不知道在哪里，整日都不见他，连吃饭时都不在。好在其他两个alpha也不经常在家，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平静。但说什么怕什么，白君安这些天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眼前，有时是早饭时间，有时是他在花园里闲逛时。他能感觉到白君安在慢慢接近他，靠近他。他觉得白卓安是在找机会标记他，于是他明确拒绝了白卓安，没想到白卓安愣了一下，说：“你这样想我吗？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陈回舟努力不去看他落寞受伤的表情，但他没法一直忍下去，就像现在这样。

    “要尝尝吗？甜度刚好，你应该喜欢吃。”

    这是白君安不知道第几次和他搭话了，前几次他都没有理会，假装没听到。

    陈回舟没有理会，白君安只是放回甜点，然后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又这样！陈回舟要气死了，那天晚上他哭着不要，白君安还一直弄个不停，还把自己弄昏了过去，醒来也不见人影。自己只是不理他，他就这样低头，委屈，弄得那么卑微可怜，好像自己是个渣男一样。

    顶着一张和白卓君一模一样的脸，陈回舟难免受到影响。

    “给我吧。”

    话音刚落蛋糕就被递到了嘴边，白卓安腆着笑脸在一旁赔笑一样看着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呢，陈回舟只好吃下。

    白卓安继续投喂，看陈回舟要恼了才停下。

    ＊

    那天的投喂像是破冰契机，白卓安开始对他嘘寒问暖，经常陪他。带他去植物园画画，去电影院看电影，去游乐园，去商场，去所有能让陈回舟开心的地方。

    即使白卓安告诉他他们三兄弟并不知道签合同的人没有告诉陈回舟实情，陈回舟到底还是对他们心怀芥蒂。可这几天白卓安的低微示好，也让陈回舟心软了，到底是负责合同的人的错。做了就做了吧，就当是和白先生做了两次，自己还是喜欢白先生的，等白文元救出自己，一切就结束了。

    不远处，白卓安买完冰淇淋向自己走来，“热吗？要不然回去吧。”

    白卓安拿出湿巾擦陈回舟脸上的细汗，又拿出扇子给他扇风，白卓安觉得小电扇的风会吹的头疼，坚持给他自然风。

    “不用扇了。”

    扇了一路了，就没怎么停过，陈回舟说过很多次了，这次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扭头表示不扇了。白卓安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看陈回舟，又看了看手里的扇子，然后默默收了起来。

    又是这样，被自己拒绝了就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深情低落。

    “真是欠你的。扇吧，扇吧！”，说完就往前走了，剩白卓安开心地跟在他身后，摇起扇子来。

    陈回舟就这样和白卓安平静地相处了两周，直到白卓君回家。

    ＊

    白卓君是被抬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白卓安和消失已久的白文元。陈回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白卓君被白卓安一路驾回了房间，他远远看着，发现白卓君满脸不正常的红晕，与此而来的，还要少量残余的信息素，是雨后清冽的空气，微凉刺人，陈回舟赶紧向后退。白卓君的信息素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他差点站不住。

    楼上传来了争吵，陈回舟有些担心，思索再三，他决定上去看一眼，“就一眼，白文元在上面呢。”他小声告诉自己。

    人还没上去，白文元就先下来了，“快和我走！”

    陈回舟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白文元拽着往大门跑。

    “啊！”，“操！”

    冷冽的信息素袭来，像冰刀一样割裂着陈回舟，白文元是alpha，白卓安的信息素压制顶多让他头疼起不来，可对Omega来说，足以致命。

    陈回舟难受地蜷缩起来，他冷汗直下，眼泪一齐流下，甚至发不出声音。

    还好白卓安发现了陈回舟，赶紧收回了信息素。

    他抱起陈回舟，想安抚他，却发现白文元的信息素已经先他一步释放了出来，陈回舟感受到熟悉的信息素，慢慢安定下来。不知道白卓安正神色晦暗地看着白文元。

    白文元无所谓地耸耸肩，笑了笑走了。

    白卓安把陈回舟往楼上抱，把他放到白卓君屋里的床上。

    “对不起。”

    白卓安摸着陈回舟的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