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幻想

    枫高入围考试安排在周末，云见微的送考阵仗颇大，爷爷奶奶，爸爸，哥哥，大妈妈都陪他过来了，还有和他一起来考试的胡文泽和代子樱。云鸿桥因公事繁忙没来成，不过一早就给云见微打电话预祝他考试顺利。

    三家人聚在学校门口聊天，马上要进考场的小孩完全不紧张，兴奋讨论这次考完试以后要一起去哪里玩、吃什么好吃的，祁峰就站在一旁拿着云见微的书包。学校门口的停车场已停满了前来送小孩考试的车。

    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学校大门开放。祁峰把书包给云见微背上，云鸿舟给他鼓劲：“微微放松心态考，考完爸爸带你去吃大餐。”

    霍逢君说：“我们宝贝这么聪明，肯定轻轻松松就考过。”

    云见微对他们挥挥手，“那当然啦。天这么热，爷爷奶奶早点回去，别晒着了。”

    “好好。”

    云见微与他们道别，随着人潮与胡文泽他们一起进了学校。

    考试分两天进行，半天考一科，周日下午进行面试。云见微的英语成绩常年排在年级前三，语文还不错，就是不会写议论文。数学经过这一个月祁峰的补习指导，至少在云见微自己看来，已有极大提升。

    考完三门笔试后，所有人进入面试环节。个人演讲的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云见微被分到A组第五名出场，面试在单独的房间，候考学生在外面的候考室等待。许多学生在等待的间隙里紧张背手里的演讲稿，云见微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安静看自己的笔记本。

    他没有逐字演讲稿，只自己写了张大纲，列出面试演讲过程中的逻辑顺序与主次安排，以及一些小提示。这种方式是大爸爸教他的，还有如何在演讲过程中抓住考官的注意力，既不显得空白又不太过呆板累赘云云。

    为了准备好这次面试，云见微在家人面前轮流试演讲了一番，综合各方意见修改自己的大纲，活蹦乱跳的小字挤满一整页纸。另外他还与胡文泽和代子樱一起抽空模拟了几次枫高面试的小组讨论题目，为了保证模拟面试一定程度的专业性和学术性，祁峰和潘植被迫充当外援加入小组讨论。

    窗外飞鸟掠过，天远云高。祁峰从书本中抬起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比起坐落于市中心商务区常年热闹的省图书馆，市图位于居民区和风景区交界的位置，安静少人，平时来的大多是准备考学的学生和社会人士。

    为了鼓励小孩多看书，云鸿舟特地给云见微在市图办了张卡，虽然云见微一年也来不了两回。祁峰来了以后，这张卡就顺理成章被给到了他的手上，周末如果祁峰有空，会过来看看生物类的书，权当放松。

    周日一天云见微都在考试。祁峰难得一个人，在图书馆里边学习边等云见微考完试。他看时间已差不多，起身收拾东西，背上书包离开。

    他到枫高门口的时候正好考试结束，考生们纷纷涌出校门，祁峰个头高，站在人群中找云见微。

    “哥哥——！”

    云见微远远从坡上跑下来，一溜烟冲进祁峰怀里。祁峰被他撞得一趔趄，忙把他抱稳站好。

    “终于考完了！我们去吃日料吧......咦。”

    云见微弯腰捡起从祁峰书包里飘出来的一张纸。纸看上去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撕口整齐，对折叠起。

    云见微打开纸，两人低头看纸上的字：

    [你好，我是今天坐在你斜对面那张桌的女生。

    你看起来好像也在准备高考？我也是高三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交个朋友？

    我的联系方式是xxxx。]

    云见微合上纸攥着，抬头瞪着祁峰。祁峰很茫然，拿过自己书包检查，“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云见微气死了，“你怎么又被塞纸条！”

    这都好几回了，之前云见微不是从祁峰书包里翻出情书，就是去他哥的集训校区找人的时候目睹女孩笑眯眯地找他哥说话，那一副含羞的样子，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喜欢他哥。

    云见微问他哥：“你们说过话了？”

    祁峰答：“没有。”不如说根本不知道是谁。

    云见微咬牙切齿：“你们集训的哥哥姐姐不都是成绩特别好嘛，怎么成绩好也不专心念书，成天想这种事！”

    祁峰完全在状况外：“哪种事？”

    “就......给你写纸条呀！”

    祁峰想起纸条上的内容，“这个人很有观察力，能看出来我在念高三。”

    “你......”云见微一罐子醋没地泼，泄了气，“算了。反正你不要加她的联系方式。”

    “好。”祁峰全然没有在意那张纸条，帮云见微拿过书包，“想去哪里吃日料？”

    正巧云鸿舟开车过来接，云见微抓着他哥的书包带往停车场走，一边认真叮嘱，“哥哥，你不要和女生说太多话，会影响你学习的。”

    和女生说话为什么会影响学习？祁峰有时候不太能跟上他弟的跳跃思维。而且他几乎不和女生说话。

    但云见微这么说，他就点头答应，“好。”

    晚上云鸿舟带他俩去吃了顿丰盛的日料，吃完后祁峰还得去上晚自习，云鸿舟便开车把祁峰送到校区。

    祁峰临下车被他弟拽住，云见微不放心地和他强调，“哥哥专心学习，不要分心哦。路上也不要随便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

    云鸿舟在前面听得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听到弟弟叫哥哥好好学习。”

    祁峰倒很认真点头，“你也是。下个月中考，还是要好好准备。”

    祁峰最近总是时不时轻轻敲打一下云见微，提醒他中考将近，无论入围考试是否通过，这段时间还是要收敛玩心。之前为了监督弟弟学习，还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做题，手把手指导他念书。

    祁峰很静，连第一次见面的云鸿桥都评价祁峰是个“难得能沉心静气的年轻人”。他几乎没有发过火，做任何事都不急不躁，十二分的耐心。即使遇到不喜欢的人和事，也就是置之不理，不会表现出过多讨厌的情绪。

    与祁峰待久了，云见微也渐渐能安静下来，尤其是在他哥身边的时候。虽然很不情愿做题写作业，现在也不至于学着学着就跑没影，好歹能耐着性子把题全部写完再跑。

    晚上云见微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趁他爸不注意从厨房里抱出汽水和零食，嗖一下窜上楼，钻进自己的小书房，关门。

    他美滋滋打开空调，一边和胡文泽赵豪他们几个打群组电话，一边打开游戏投屏，几个人一起联机打游戏。

    他穿一身软绵绵的睡衣，脑袋上带副游戏耳机，窝在靠枕里边吃零食边打游戏。说起今天他哥包里飞出小纸条的事，云见微抱怨，“前两天走在路上还碰到我哥被要电话号码，幸好我在旁边，让我给拒了。”

    赵豪说：“你这弟弟真不懂事，怎么能断你哥的桃花呢？”

    “我哥是正经的学霸，和你这种满脑子只知道谈恋爱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什么叫我只知道谈恋爱？是追我的女生太多，我根本没法拒绝啊。”

    “赵定谔你可要脸吧。”

    “说实话，我这张脸还是比云见微他哥帅的吧？”

    两人马上吵起来了。云见微怒斥赵豪侮辱他哥的长相，赵豪大受打击，开始和云见微在游戏里掐架，胡文泽懒得管他俩，把他们扔一边自己玩去了。

    快十点的时候，祁峰下晚自习回到家。云鸿舟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说，“阿峰帮忙去楼上看看，你弟好像还在小书房，玩得都不想睡觉了。”

    祁峰答应一声，上楼去找云见微。

    走廊上挺安静，祁峰来到小书房门口敲门，“微微？”

    里头没动静，祁峰打开门，就看见房间里头关着灯，投屏上的游戏界面还没退出，一闪一闪地照着地毯上睡着的云见微。

    云见微一脚翘在靠枕上，毯子乱七八糟堆在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游戏手柄和耳机丢在旁边，小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汽水，拆开的零食袋，地毯上还有薯片碎。

    祁峰无奈看着这一片凌乱，抬手打开灯，走过去蹲下收拾。

    “微微？”

    祁峰一边清理地毯上的零食屑，一边叫云见微。叫了几声，云见微迷糊应了，把枕头盖到自己脸上。

    祁峰把桌子和地毯收拾干净，把云见微脸上的枕头拿开。云见微吃得嘴角还沾着点屑，祁峰给他擦干净嘴，把人从地毯上抱起来，“刷了牙再睡。”

    云见微哼哼唧唧不愿意动，歪过去把他哥抱着，“不想刷。”

    祁峰干脆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抱进他房间里的洗浴室，把人放到地上，给他挤好牙膏，牙刷塞进他手里。

    云见微就拿着牙刷慢吞吞刷牙，刷完后晃到自己床上，自觉滚进被子。祁峰给他盖好被子。

    云见微握着祁峰的手指不放，小声念，“我要挨着你睡。”

    祁峰关上灯，坐到床上轻轻摸云见微的脑袋，哄他睡觉。

    “哥哥，等你上了大学，还回来看我吧。”

    “嗯。”

    “每周都回来可以吗？”

    祁峰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想骗云见微，也不想给不能达成的承诺，只能实话实说，“这个我不能保证。”

    云见微不说话了。祁峰有些忐忑，担心弟弟不高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云鸿舟曾挺无奈地说自家儿子老是长不大，让祁峰不要太惯着弟弟。毕竟祁峰也还是个孩子。

    祁峰没有刻意想如何对待云见微，或许是从小见到这个弟弟后产生的一种本能，在祁峰眼里，云见微有点像他妈妈养在院子里的珠红月季，不能被太阳暴晒，入冬前就必须搬进屋里，否则会冻坏；浇水施肥都要精心把控，只有在温度最适宜的春日好景里才肯开出娇嫩美丽的花。

    作为哥哥，护着弟弟不让他摔跤磕碰，不让别人欺负他，给他买好吃的，陪他玩，教他功课，祁峰认为这都是理所当然。况且祁峰一直认为弟弟乖巧懂事，满足云见微的一切要求也就顺理成章。

    “如果不忙，我就回来。”祁峰说，“可以吗？”

    云见微埋在被子里，半天才闷闷答，“好吧。”

    其实云见微最想说的是，希望哥哥上了大学以后不要谈恋爱。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既霸道又无理，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可因此限制对方的自由，就是不应该的行为。

    虽然他的确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哥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