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敏感

    四月末，祁峰的模考成绩出来，排名全年级第三。在全省各中学汇聚而来的精英集训营中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着实令人惊叹。

    云鸿舟本想请两位小朋友在外面吃顿大餐庆祝，他的妈妈霍逢君却老早就想见见祁峰，于是这趟午餐便安排在了云见微的爷爷奶奶家。

    消息很快传到云鸿桥那边，云鸿桥也说周末要过来和他们聚聚，最后周六从为祁峰庆祝考了个好名次变成了云家一大家聚餐。云鸿舟怕祁峰不适应，特地问他这次吃饭需不需要改期，祁峰表示不用。

    周六上午，临出门前，云见微把祁峰拉到衣帽间捣鼓半天，把之前新买的衬衫和休闲裤拿给祁峰换上，自己也套上一件蓝色条纹衬衫，捞出条宽松的背带裤换上，再挎个小布包，搭配妥当。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的时候，云鸿舟看见他俩还笑，“不愧是兄弟俩，穿衣风格还挺搭。”

    云见微生怕自己那点暗暗的小心思被发现，忙推着祁峰出门。

    这阵子天气越来越热，外头阳光正好，云见微坐在车后头摆弄他爸给他买的新手机，说是拍照功能很好用，他拍了几张照片，拉过祁峰，“哥哥来拍照。”

    车窗半开着，风灌进车窗，吹乱了祁峰的衣领。他抬手整理衣服，转头刚看向云见微的手机，就被抓拍了一张。

    祁峰搞不懂智能手机，迟钝问，“帮你拍？”

    云见微往旁边坐，“已经拍好啦。”

    他躲开祁峰的视线，自己窝在车门边偷偷点开刚才的自拍照。两人正好面朝光线，他自己只拍了半张脸进去，只把祁峰都框进了镜头。祁峰的面部线条挺拓分明，非常上镜，被抓拍的一瞬将将转过视线来，脸上还带着不经意的淡然与沉静。

    云见微把这张抓拍设置成了他和祁峰的聊天背景，看着看着忍不住摸摸照片上他哥的脸，心想长得真帅。

    云鸿桥与夫人很早就到老人家里帮忙备菜做饭，等云鸿舟带着两个小孩进门时，屋里已十分热闹。霍逢君洗手出来看见他们，一见祁峰便眼前一亮，直夸祁峰相貌周正英俊。接着又拉着祁峰问，“听说你学习特别棒，在年级排名第几呀？”

    祁峰答：“一般在年级前十左右。”

    “小祁太谦虚了，你云叔叔说你这次模考考了年级第三呢，这么厉害，爷爷奶奶都佩服你！”

    “这次发挥超常，考得比平时好一些。”

    霍逢君很是喜欢祁峰，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稳重沉静，不骄不躁，虽是农村娃娃，却半点畏缩自卑的样子都没有，而且相貌好身条好，身上干净整洁，乍一眼看竟是找不出个缺点来。

    霍逢君拉着祁峰坐到沙发上，笑眯眯问他，“小祁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

    祁峰说，“没仔细想过，还是想先念书。”

    “多念书好啊，单纯，没那么多复杂的事，还得有钻劲有韧性的人才能做。”霍逢君赞许祁峰的想法，“往后可念个博士，留在大学做老师或研究员，进研究院也行。奶奶看得出来你心静，坐得住，就适合做这种。”

    一旁云见微已无聊得开始自己剥开心果吃，闻言好奇问祁峰，“哥，你都想好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了吗？”

    祁峰转头帮他剥开心果，剥一个放进他手心里一个，“会做一些计划，不过也没想太远。”

    霍逢君说：“我们家微微什么都不晓得，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呢。”

    云见微抗议，“我不是小孩了。”

    霍逢君笑着说，“在爷爷奶奶眼里你永远都是可爱的小孩。不要有烦恼，永远都开心。”

    一旁云鸿桥插话，“微微今年6月就要中考了，还无忧无虑呢？总要拔紧弦了吧。”

    霍逢君说，“鸿舟不是说在考虑让微微选枫高和育英？”

    “就算是私立学校也要看中考成绩，到时学校内部还有考试，微微这成绩——”

    “我成绩怎么啦？我聪明着呢，平时只是懒得学。”云见微马上找人告状，“大妈妈！大爸爸说我笨。”

    云鸿桥的妻子书妮从厨房探出头，“鸿桥，不许对孩子说这种话！”

    云鸿桥举手投降，不敢再惹这位祖宗。

    吃饭时一家子又说起祁峰念书的事，云鸿桥问祁峰想考什么学校，祁峰说第一志愿想冲一把S大的生物或地质类专业。

    S大位于申市，距离江楚省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坐飞机一个小时。学校综合排名全国前三，每年的高考分数线都非常高。

    云鸿舟很欣赏地说，“好，有志气。阿峰肯定没问题。”

    一桌人开始讨论小孩上学念书的事。云见微坐在一旁边吃饭边心想如果祁峰到时候真的考上S大，那么大学四年都呆在申市，申市离临安市也不远，坐飞机往返两个小时，星期五晚上回，星期天晚上走，中间能有快两天的时间。

    他小算盘拨得哒哒响，又算如果自己大学也到申市去念书，说不定就能天天找他哥玩了，他哥就知道念书，也不爱交朋友，到时候还不是得他负责领着他哥出去见见世面，呼吸新鲜空气？云见微心里偷乐，感到自己责任重大。

    霍逢君打趣说，“等阿峰上了大学，肯定有好多女孩子追求你。到时候说不定会和多优秀的女孩子谈恋爱呢。”

    云见微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书妮问，“阿峰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祁峰答：“没有。”

    云鸿舟说，“阿峰念书心无旁骛，不然成绩怎么这么好。”

    书妮笑：“劳逸要结合，往后念书恋爱两不误嘛。”

    云见微严肃把碗往桌上一放：“你们不要再讨论这种话题了，我哥马上就要高考，你们还在这里聊什么恋不恋爱的，这叫阵前动摇军心！”

    一桌人笑起来，“好好，不聊不聊。”

    “别把我们微微说得春心萌动了。”

    “宝贝还小呢。”

    桌上聊得热闹，云见微却郁闷起来。祁峰在一旁给他剥白煮虾，云见微食不知味一口一口吃，心里又变得很难受。

    他当然不会自私到拦着他哥谈恋爱，但一想到以后他哥会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生孩子，他光是想象都很难接受。

    他哥这么好，一定也会对恋人很好。哥哥也会这样宠爱那个人，照顾她的一切，陪伴她一生吗？

    从爷爷奶奶家回来后，云见微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闷闷不乐看电影，睡觉，玩手机。他躲在毯子里和胡文泽发消息，[我失恋了。]

    胡文泽回，[放弃爱情幻想，迎接六月中考。]

    云见微气得一蹬腿，翻身打字，[我现在很郁闷！]

    [谁让你喜欢直男？命中注定你失恋。]

    [我又不能控制自己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你是不是傻啊，就你这长相，这家世，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眼界要放开阔，心胸要放宽广！]

    云见微觉得胡文泽说得有道理，打开网页开始搜世界各地男明星帅照。然而翻了一圈下来，还是觉得他哥最好看。

    云见微心累，随手打开之前下载的那个国外社交软件，点进那对情侣的账号想看看有什么更新。

    账号的最新一则内容正巧是昨天发的，配图是一张全家人在户外一起野营烧烤的合照，文字写着[令我感到幸福之一的事就是家人与爱人的陪伴。]

    云见微羡慕地点开照片看很久，又看完了他们最近更新的几条内容，翻来翻去，然后抱着手机出了神。

    过一会儿，云见微点进与这个账号的私信聊天入口，开始在聊天框里打字。他一字一字斟酌，一段话删删减减，编写完后还仔细检查了是否有语义错误，然后点击发送。

    晚上十一点多，祁峰关灯上床睡觉。他入睡快，刚躺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熟。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怀里拱进个什么东西。

    他差点以为被什么小猫小狗钻被窝，一激灵醒过来，闻到一阵清爽的沐浴露香味，还有一团软乎乎的触感。

    他习惯地拿被子把云见微包好，抱进怀里。云见微紧挨着他，依恋地蹭进祁峰的颈窝。

    “哥哥。”

    “嗯。”

    “你晚一点谈恋爱吧。”云见微说，“我想你多陪陪我。”

    祁峰半睡半醒，迷糊答，“好。”

    云见微小开心地露出笑容，安分了，“哥哥睡觉。”

    祁峰放松下来，很快沉沉睡着，云见微却一直精神地睁着双眼，手脚贴着祁峰，被他哥的体温烘得暖热。

    祁峰侧躺抱着云见微，熟睡时呼吸平稳起伏，眉目安然。他的头发有点长长了，云见微仰起脸看着他的头发，心想找时间再带他哥去趟理发店修剪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祁峰的脸上。

    静谧的夜晚，云见微听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他忽然就感到脸开始发热，舌尖变得干涩，他小心翼翼往下看祁峰的嘴唇，那双唇不厚，却有一点唇珠的形状，看起来很好......

    亲。

    云见微捏紧自己手指，脸已经烘烘地发烫。他左右为难，心脏在砰砰打鼓。

    想亲一亲他哥。

    他很小心地往上蹭，与祁峰挨得极近，鼻子几乎碰到祁峰的下巴。夜静悄悄，云见微感到自己的心跳声已淹没了房间。

    他从未如此地靠近祁峰，两人的唇只剩一指的距离。温暖的呼吸交错，令人产生亲密错觉。

    下一刻，云见微放弃了。

    他满脸通红缩回去，鸵鸟般埋进祁峰怀里，紧握的手指放松，手心迟来地感到疼痛。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小心而敏感地喜欢上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