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世界上，何褚最讨厌三种人：装逼的人，内卷的人，以及，装逼内卷还说话阴阳怪气的人。

    很不幸，郁池三样都占。

    Omega青年猫腰躲在教室最后一排，放在大腿上的手机已经被刷得红热，像是滚烫的烙铁。何褚恶狠狠地盯着电子屏幕，仿佛下一秒就能咆哮如雷。

    【数据已更新】

    提示音伴随着界面刷新准时而至，何褚捏紧了手机外壳，往下翻到他的置顶关注。右上角跳起熟悉的小黄点，他难掩兴奋，捂嘴偷笑了一声，连忙点开。第六十九章终于更新，短短十几秒，底下已经冒出上百条评论，还大有暴涨之势。

    －“失踪一个月太太终于更新了我一整个炫风哭泣”

    －“楚禾小天使妈咪来了呜呜呜，一拳锤飞渣男狗头，给我狠狠虐萧狗”

    －“是怀了吧QAQ　美人孕吐好兴奋”

    －“缅铃orz，萧狗好会……”

    －“看湿了。。。我有罪。。。”

    太多的读者评论把网站挤得有些卡顿，何褚好不容易才点进最新章节，囫囵吞枣地看完，脸颊微红。当朝圣上萧玉终于夺回暗风堂的号令牌，以此要挟旧堂主楚禾出山，把他囚禁在深宫，凌虐孕子。不得不承认，作者的文笔实在太华丽淫靡，简单数笔便让何褚呼吸急促，后颈的腺体也跟着胀痛发热。

    他是劣性Omega，信息素是平平无奇的牛奶味，五官虽然清秀干净，丢到人群中也是最不起眼的那类型。没有人会注意劣等Omega的兴奋与性欲，更何况他坐在教室犄角旮旯。何褚把手机屏幕摁熄，他看到章节最后一段话。

    是萧玉把楚禾绑在浴池里的场景。

    “楚堂主的信香甚是馥郁，朕喜欢得紧。”萧玉把缅铃塞进楚禾的下身的穴口，双眸含泪的堂主顷刻失了分寸，哭叫着射在他手心。“不知此物，可否满足堂主求欢？”

    “萧玉……本座定要取你性命……”

    何褚深吸一口气，点赞打赏，刚打算在浩如烟海的评论里留下足迹，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何褚。”

    又叫了声，Omega不耐烦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沉如深渊的瞳孔。高瘦的Beta青年站在讲台前，安静地盯着何褚，目光很暗，介于审判与漠视之间。

    何褚痛恨极了青年拽逼的模样。他把手机塞回课桌，抓了把头发，迈步去到台前。每靠近一点，他的眉头就更皱一分，最后完全按捺不住烦闷，在老师看不见的角落说：

    “为什么要点我？”

    “随便点的。”

    郁池的声音同他本人外表一样完美，但十分寡淡乏味，让人很难不联想到避世多年的苦行高僧，何褚在心底又记了笔，希望他无欲无求的同时，早泄还阳痿。郁池不知道Omega恶毒的脑回路，只是礼貌让出一片空地，顺手把粉笔递给他。

    指尖触碰，何褚全身恶寒，触电般收回手臂，站在黑板前。

    早晚有一天，他要取郁池的性命。

    为什么讨厌郁池，何褚已经记不清具体的缘由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精准地踩中他的雷点，在何褚眼中，郁池连呼吸都是错的。他189的身高哪怕放在Alpha中也出类拔萃，宽阔的肩背永远标直，像随时刻了把戒尺。五官英俊锋利，浓眉薄唇，说出的话却十有八九在阴阳怪气。当年何褚与他抽到一个辩论队，结辩时郁池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对方四辩小姑娘当场气哭，何褚坐在他身边，恨不得把话筒往他头上抡。

    自那时起，何褚便再也没有给过郁池好脸色。当然，郁池同样以牙还牙，身体力行告诉何褚，什么叫真正高段位的绿茶婊，某马桶台黄金档的狗血电视剧编剧看了都得磕头受教，甘拜下风。

    “下次再点我，组会就拉你上台。”何褚用粉笔凿下一行公式，郁池风轻云淡地说可以。“你觉得我会害怕吗？上次看文献不认真，被吴老师批评的人是你吧。”

    “咯吱——”

    粉笔划出长长的细痕，何褚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高等物种不能和狗对着狂吠。他带着扭曲的笑容写完答案，腺体因愤怒而溢出奶香。郁池不着痕迹地往外退了一步，何褚见状，更肆无忌惮地用信息素骚扰他。

    反正郁池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也不会受生理影响。

    吴教授看完何褚的过程，转头问郁池：“郁池，你觉得怎样？”

    “虽然过程繁琐复杂，资源耗费量大，转化率低到3.5％，但好歹是做出来了，何同学很厉害。”

    郁池笑眯眯地表扬他，尽管任谁听了都是明晃晃的拉踩。

    “我受不了了。”何褚仰头望天，暗自腹诽，“我要和他极限一换一，哪怕死在他身上，也比这样活生生被气死强。”

    “思路大体来说是对的，第二个路径还可以再优化一下。”吴教授让他们两人下台，宣布下课。

    “郁池、何褚，晚上的组会别迟到了。”

    “好的，吴教授。”

    郁池避开何褚的无影脚，重新切换为高冷逼王模式，施施然飘下台。何褚咬牙切齿地跟在他身后，他觉得有必要咨询律师，恶意伤人判几年。

    被这样一闹，何褚好不容易积攒的色欲荡然无存，满脑子都是郁池欠揍的嘴脸，以及晚上组会要汇报的文献。他在章节后留了句很短的评论，正如他以往坚持的那样：“太太写得很好，坐等下次更新TUT～”

    何褚退出APP界面，举着电脑走进研讨室。他在里面待到傍晚，郁池倒是先来了，自觉坐到何褚对面，打开电脑敲字，罕见地没有出声。

    何褚是谁，人不犯我我必犯人，不仅冒犯，巴不得跳到郁池脸上拉屎还管他要纸。他端着咖啡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郁哥忙呢？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是吧，我懂，等会要是卡壳了，兄弟一定给你解围，争做感动校园十大人物。”

    “呵呵。”

    Beta青年冷笑一声，合上电脑：“感激不尽。”

    大战一触即发，吴教授带着师兄师姐们走进研讨室，何褚立刻闭嘴，白眼翻上天。之后便是例行汇报展示，何褚拿放大镜挑刺，郁池尽数回敬。激烈的唇枪舌战后，Omega累得头晕眼花，郁池却依然人模狗样地坚挺。

    Omega的体力劣势在此刻凸显，相较于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和生理素质优良Alpha，Omega更容易感到困乏疲惫，因此被打上不少“花瓶”的标签。他们柔软娇弱的身体适合性爱和孕育，要从事脑力劳动，必须付出更多汗水与努力。

    一个人的性征从出生起便是固定的，然而近年来，黑市流通不少药品，更有违法组织拐卖Beta进行改造手术，贩卖Omega人口。诸多乱象促使学界探索安全可控的性征鉴别与转换机制，这也是吴教授的团队正在研究的课题：劣性Omega能否二次分化为优性Omega、甚至S级Omega？

    “……以上便是学界对Ψ受体研究的最新进展。总的来说，我们提出路径的理论可行性得到进一步验证，性别转化是有可能的。”

    郁池翻到结尾页，吴教授满意地点头：“前几天，伦理审查会的批复已经下达。”

    “什么？”

    何褚抬头看了郁池一眼，随即转向吴康承，声音有些抖：“实验……可以做了？”

    “实验的事情一直是我们博士生在准备，现在也可以告诉你们本科生具体进展。”赵晓婷学姐拿出一叠厚厚的材料，递给郁池与何褚。“校方已经正式审批通过，我们可以做实验了。”

    何褚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兴奋不已：“教授，我能报名参加吗？”

    吴康呈面容严肃，郑重地看向何褚：“我们会启动标准程序，向全社会公开征集志愿者。”

    实验内容听上去很简单，“Omega信息素促生转化”，也就是让劣质Omega转化为更优质的Omega，以提高他们的信息素感知能力与生育能力。何褚没考虑过怀孕的事情，他只关心自己的信息素评级——如果能变成S级Omega，是不是……

    “小褚，做实验不是儿戏，你千万别莽撞。”赵晓婷是组内另一个Omega，已经订婚，明年毕业就打算生宝宝，当然不会参加这样的实验。“我们目前研制的催化剂还很不成熟，万一出现不良反应怎么办？”

    “我明白你想积极参与的心情，但是做志愿者非常危险，你甚至可能变成一个Alpha或者Beta。”吴康呈向何褚解释，可他已无心再听，呆愣看向手中的文件，上百条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列得清清楚楚，轻则信息素紊乱，重则腺体损坏，失去生育功能。

    他是个“安全”的劣性Omega，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S级大胆冒险，赴约不确定的赌局。

    “老师，这些道理我都懂，那您比我更明白，根本就不会有别的Omega愿意来做志愿者。”何褚低垂眼眸，放下手心的重量，白纸散开在他与郁池之间的桌面上。“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是劣性Omega，就算变成Beta或者Alpha，那又怎样？我没有父母，可以为自己的选择全权负责。”

    对面的Beta闻言望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绪。

    “小褚……”

    赵晓婷还想劝，郁池忽然开口：“何褚，你真的了解信息素转化的全部危险吗？”

    又来了，又是这种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他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掌控其中。何褚心底冒窜出愤懑的火苗，没由来感到恼羞成怒，他无法控制自己对抗郁池的冲动，想要证明自己的幼稚，哪怕郁池看起来是在为他着想。

    于是他更坚定地点头，避开Beta的阴郁视线，咽下唾沫。

    吴教授和博士生商量了很久，期间何褚一直捏着自己的手指，郁池时不时敲几下键盘，像只懒散休憩的狮子。最终吴教授把意愿书递给何褚，让他仔细斟酌，一个星期后回复。

    “我现在就签。”

    何褚迫不及待，伸手去抓桌上的钢笔。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他的手背，冰凉触感让何褚瞬间清醒——

    郁池依旧安静地盯着他，眼如暗星，犀利而尖锐。他看人习惯性地狭长眼尾，因此总是显得高傲禁欲，一副狂炫拽逼的模样。

    可现在这张脸无比认真地对着何褚，Beta一字一句地开口道：“笔坏了，我陪你去楼下买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