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忠犬恶犬

    男人们接连找上门是沈亦没想到的，他下意识就想跑，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沈帜眼下一片乌黑，比之前又黑了些，还瘦了不少，浑身带着颓丧之气，沈亦明显看到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亮了许多。

    沈帜丢掉手里的烟蒂，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沈亦，然后大步上前，在捕捉到沈亦脸上的惊恐时又生生止住脚步，站在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地方，“哥哥，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我没必要告诉你。”沈亦警惕的看着他。

    他的戒备看的沈帜心一痛，就扬起了唇露出一抹苦笑，“哥哥，我好想你，这么久不见，你一看到我就这幅样子，真让人伤心。”

    这一个月沈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原本伸手就能抱在怀里的人就这么走了，沈酌还一直瞒着他沈亦的位置，怕他的冲动让哥哥越走越远。

    对一个人的思念随着时间会刻进骨子里，他每晚躺在床上都幻想着哥哥还在他怀里，还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长时间下去，他一定会出问题。

    他从没这么想过一个人，想的他都怕了夜晚的来临。

    空荡的房间和毫无人气的庄园让他窒息。

    或许沈酌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才将沈亦的位置告诉他。

    沈帜看着面前唾手可得的漂亮青年，他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阻止了自己将他捞进怀里带回去。

    他知道，只要他动手，沈亦连推拒都做不到。

    可是他没有，他不想他的哥哥更恨他。

    “你不该来找我，时间长了，总会习惯的。”沈亦面无表情的开口，然后偏过头不去看他，浓厚的睫毛让沈帜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沈帜对他来说是矛盾的，他害怕他，却又总想起他浑厚有力的胸膛。

    “我不会！时间再长我也习惯不了！哥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前很混账，做错了很多事，不该强迫你吓唬你，你原谅我，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我从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哥哥，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沈帜还是没忍住，一步上前就将沈亦拦腰抱住，下巴贴着他的头发嗅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哑声道：“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啊！”

    “沈帜！放开！”

    沈亦被他的动作吓的脸色一白，当即就开始剧烈挣扎，惊呼一声急切道：“我原谅你，你放开我沈帜，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

    沈帜双臂的力量又让他想起了之前被强迫的时候，沈亦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他下意识的挣扎，却不知道他害怕的样子只会让沈帜更痛苦。

    “别怕，别害怕……”

    沈帜觉得心都被挖出来了，松开怀里的人后退了两步，安抚的摊开两手，急切道：“我放开你，哥哥，别害怕我，我真的……”

    “嘭！”

    面前的门被狠狠甩上，沈帜喃喃的说完后面的话，“害怕失去你……”

    房门紧闭的另一边是他最爱的人，可沈帜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原谅。

    二少爷从没讨好过人，他也从来不懂怎么去讨好沈亦，除了暴力，他竟拿沈亦毫无办法！他做不到像沈酌那样能轻易看透他。

    沈帜痛苦的搓了搓头，无力感充斥全身，他捂着头靠墙蹲了下去，像条被主人遗弃的犬。

    即便沈亦不想见他，他也不想回去。

    哪怕呆在这儿看不到人，离他近一点也是好的。

    沈亦也不好受，沈帜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这个人崇尚暴力，以自我为中心，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可他害怕沈帜，与害怕沈遇时骨子里都透着凉不同，那是对绝对性暴力的投降，他没忘自己第一次是怎么被强奸的，又是怎么被压在床上学会讨好的，那摆满摄像机的大床，还有抽屉里用完没扔的药盒都在告诉他，那双有力的手能强迫他做尽一切。

    他好不容易才逃离他们的斗争……

    沈亦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心情的变化让他小腹一抽一抽，仿佛肚子里的宝宝也感应到父亲的不快，他抱着还平坦的肚子神情柔了些，转身换了个姿势，将脸埋在枕头里躺在床上，手指死死抠着床单，“宝宝，对不起啊，爸爸真没用……”

    他只会逃，对男人们毫无办法。

    第二天天没亮沈亦就起来了，沉默的收拾着不多的东西。

    这是他想了一夜才决定好的。

    先是沈酌，又是沈帜，他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该再看到他们，也不该再跟他们纠缠不清。

    他的东西一个皮箱就可以装下，其他的都是房东原本的，沈亦看着装好的皮箱有些黯然，他又要搬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

    沈亦低头摸了摸肚子，或许只有等这个孩子降生，他才会再次有家。

    他突然就有些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沈亦拉着箱子打开门，一个黑影猝不及防滚了进来发出“咚”的一声。

    他吓了一跳，黑影迅速从地上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疲惫和懵懂，一双眼怔愣的看着他。

    沈帜昨晚在门口守了一夜，凌晨才靠在门上睡了过去，此时被惊醒眼神中还带着凶戾，一看是沈亦立刻垂下眼角放松警惕，却又在看到沈亦拉着皮箱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拔高音量：“哥哥，你又要去哪里？我好不容易看到你你就又跑！你就这么讨厌我恨我，恨到哪怕看到我都浑身不舒服？”

    男人压抑许久终于爆发，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戚，困兽一样原地转了两圈，沈亦没抬头，甚至没看他一眼，沈帜捏着拳虎口都撕裂出了血，才克制住了抓住他然后带回去的冲动，抬手抹了把脸重新现在沈亦面前弯下腰跟他对视，猩红的眼睛死死盯在他脸上，“求你了哥哥，我求你了，我他妈这辈子都没求过人，你住下来好不好？之前都是我错了，你换个方式折磨我。”

    沈帜急的手足无措，眼里一派绝望，嘶声低吼着：“你他妈哪怕拿刀捅我我都站在这儿让你捅，你别让我看不到你好不好？哥哥，让我守着你吧，就当我为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让我守着你，我不进去，但你要让我守着你……”

    男人双眼发红，手像要握住他的肩膀，抬起来几次都又克制的收了回去，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沈亦抬起了头，不知怎么，他竟忍不住的掉了一脸泪。

    沈帜的道歉让他突然就有了发泄口，这么多年的委屈洪水开闸一般汹涌而出，抬手“啪”的一声就甩在了沈帜脸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啪！”

    “啪！”

    “啪！”

    接连几巴掌下去沈帜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男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却是一躲不躲，任由面前的青年一下一下狠狠打在他脸上。

    放肆的恶犬变成了任人处罚的忠犬。

    清脆的耳光声在走廊里格外响亮。

    直到打完沈亦才抱着肚子后退了两步，牙齿咬住唇瓣颤抖不已，脸上一派悲痛。

    “哥哥，不打了吗……”沈帜抹了把嘴角流出来的血扯了扯唇，脸肿的厉害，“你可以留下来了吗？不行还可以继续打。”

    “我恨死你了沈帜……”沈亦轻声道。

    沈帜身体一僵，就见面前的人眼泪流的更凶，比从前什么时候都凶，整张脸都被泪水泡着，然后突然歇斯底里吼了一声，“你们那么对我，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我也是个人，我会疼会伤心，为什么你们还要来找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给我滚！”

    “我不滚！我不会滚的，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以后都会好好爱你……”沈帜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红肿的脸上放，“不解气就再打我，只要你别再赶我走，我真的受不了看不到你的日子，那样我生不如死……”

    “你是什么人！”

    沈帜的话被打断，他们的动静太大，李铭推门出来就见青年一脸泪的被男人握着手，立马危险的眯了眯眼，“放开他！”

    “滚开！”沈帜看着沈亦连头都没回，厉喝出声。

    李铭脸色变了变，看着沈亦被钳制着也不管了，手抓上沈帜肩膀用力一压，腿也踹上了沈帜腿弯就想将人压下去。

    沈帜不得不松开沈亦，红着眼转身迎合，两个男人就在狭窄的过道上动起手来。

    李铭明显经过训练的格斗方式让沈帜有些眼熟，他理智恢复了些，眯着眼，“你是谁派来的！”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滚开，不然，老子杀了你！”

    沈亦呆愣的站在旁边，本就因情绪不稳混沌的大脑一阵胀痛，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李铭一家从他搬进来就对他照顾有加，这四年他都活在双生子的监管下，几乎什么都替他安排的妥妥当当，以至于他都没察觉不对。

    他们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然后沈亦就看到不远处的楼道门闪了闪，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门，紧接着一张如玉的脸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沈亦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凝固，寒意从脚底直涌而上，他对沈遇的害怕，从来没减少过。

    沈帜和李铭自然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沈遇，李铭手微微顿了顿，沈帜则脸色更加难看。

    哥哥本就想离开，沈遇这么一来，他只会走的更加坚定。

    沈帜“操”了一声，狠狠一脚踹在李铭胸口将人踹的后退几步后一闪身就挡在了沈亦身前，将沈遇看沈亦的视线牢牢遮住。

    沈遇停在了不远处没再上前，李铭也规矩的闪到了沈遇身后。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极快，沈亦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句“我从来没有摆脱过他们的监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一只手迅速抓住了沈帜，用力一拽就拉着人一起进了他租的小屋，将沈遇的视线隔绝在了门外。

    沈遇身体一僵，眼里就出现了惊讶和无措，他抬手捂了捂闷涨的胸口，视线就停在了那扇对他紧闭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