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离开食魔村

    蓝斯是在晚上离开食魔村的。

    这天一如往常，红发双性人在深夜夹着一根香菸，没有特意道别，稀松平常的前往肉君所在的森林之西。此时的伊达正在房间里用刚学会的短语写日记，若不是龙纤前来敲门提醒，或许伊达直到隔天才会发现蓝斯离去。

    「亚敏呢？」伊达往通往阁楼的阶梯看，龙纤则摇摇头。

    看来，亚敏跟蓝斯的冷战还没结束。

    龙纤带着伊达，来到插着许多路标的木桩前，木桩附近漂浮着几颗散发着光芒的「闪星石」，那温柔的黄光照亮了这片角落。

    蓝斯在木桩前等着什麽，紮成马尾的长鬈发闪着玫红色泽。

    三人在那里站了一会，没有人急着去亲吻路牌。

    「该带的东西都带着吧？」龙纤问。

    「都带了。」蓝斯吸完手上的菸，将菸蒂在菸盒里捻熄。

    「你这次是跟哪个精灵一起过去？」龙纤偏头朝四周看了下，一只有着黑棕白皮毛的动物轻盈的由树上跳下来，在龙纤和伊达的脚边绕了一圈，蹲坐了下来。

    伊达认出那只动物：「咪蜜？」

    「喵。」那只三花猫应声。

    蓝斯弯腰将咪蜜抱了起来，猫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蓝斯向伊达解释：「猫灵的视力很好，有牠做向导，应该能很快找出藏起来的邪灵。」

    龙纤搔搔猫咪的下巴，叮咛道：「到达目的地之後，记得要先找到肉君的分灵身，必要的时候才能呼唤他降临。」

    蓝斯懒懒的应声：「知道。」

    「我是在提醒咪蜜，才不是对你说。」龙纤笑着睨了眼红发同伴，又转回视线，手指抚过猫咪的额头：「蓝斯有时做事比较冲动，麻烦你多照顾他了。」咪蜜长长的「喵」了声。

    蓝斯嗤笑：「谁冲动了？」

    龙纤扬起眉：「之前吓坏了兔灵向导的人不知是谁？」

    蓝斯啧了声：「那是意外──而且兔灵本身就比较胆小。」怀里的猫灵用一声呼噜附和了这句话，逗得龙纤哈哈笑。

    伊达看他们闲聊的样子，好像蓝斯只是要出去旅游，而不是去进行一件有可能丧命的危险行动。他也想跟蓝斯说些什麽，奈何自己来到食魔村的日子尚短，连一个有用的建议也说不出口。

    蓝斯注意到伊达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腾出手来，用指节刮了一下伊达白净的脸颊。

    「你的表情，好像我是过去送死的。」蓝斯开玩笑。

    伊达慌忙回应：「不要这样说！」

    蓝斯点了点金发同伴的眉头，俊美的脸露出一个灿若艳阳的笑：「放轻松，我不是第一次祓除邪灵了，就算我真的遇到困难，别忘了我可是在肉君的分灵域，我会及时呼唤他，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闲话说完，他朝两人挥挥手，在标示着「森林之西」的木牌上亲吻了一下，透明的水幕在空气中荡开，划出另一个空间。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我这趟旅程发生的事。」蓝斯踏入水幕，朝伊达飞了一个吻，「绝对非常精彩，可以写进你的日记本里。」明显的调笑语气让伊达十分羞窘，连一点点紧张或感伤的氛围都没留下。

    水幕闭合，蓝斯抱着猫灵的身影跟着在眼前消失。

    「走吧。」龙纤没有多停留，领着伊达回梦屋。可能是为了舒缓伊达的情绪，龙纤问起他最近的功课。「冯隆的课程进行到哪里了？还顺利吗？」

    这个话题让伊达眼睛一亮：「已经上完了，冯隆用法术带我进入书里面，跟书上的角色图片对话！角色说话的时候，旁边会自动出现文字，我认识了好多字！还有那些故事里的人物，原来都跟蜜莉安世界的历史人物有关联，我学会了……」彷佛终於找到听众似的，伊达拉着龙纤的衣袖滔滔不绝地说着课堂上的内容，兴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找到新鲜玩具的可爱小狗。

    龙纤含笑倾听，时而回覆几句，他们欢笑着抵达梦屋正门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龙纤！」从门里冲出来的是亚敏，亚敏的神情有些憔悴，棕色长发乱蓬蓬的，眼睛有哭过的红肿，他急着想知道蓝斯的行踪：「蓝斯出发了吗？」

    「他刚刚透过路牌去了森林之西，应该还没有通过穿界阵，现在过去还来──」

    龙纤话音未落，亚敏便匆忙地朝路牌的方向狂奔，还差一点滑倒，伊达这才发现亚敏脚上穿的居然是棉拖鞋。

    「亚敏还是想去送蓝斯的，」龙纤说，「即使常常吵架或冷战，但遇到重要的事，还是想当彼此的靠山。」

    蓝斯抱着猫灵来到森林之西的中央，那里有一株巨大的红蕈，内里挖空──是肉君的住所，而肉君等在红蕈旁边的一处空地，挥动着蟹腿绕着一个金笔绘成的圆形法阵团团转。

    「不要那麽紧张，」蓝斯走进法阵中央，「万一真的无法祓除，我一定会呼唤你的。」

    肉君的眯眯眼都紧张得绷开了：「就算你有把握祓除，也得呼唤我！」

    蓝斯答应他：「好，我保证会叫你的。现在送我过去吧。」

    尽管肉君心里还是很不放心，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限制妻子想做的事。食魔只得开始启动地上的穿界阵，一条蟹腿踩住法阵一角，轻轻挪动，那金色图阵立刻跟着转动起来，像某种大型轮盘，上面绘着的数个几何图形开始彼此贴合，产生无数金色光点，由图阵外围向内侧聚集。

    「蓝斯──」

    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蓝斯朝来处看去，只见亚敏跑得气喘吁吁、两颊急得通红。

    「我也要去！带我去！」亚敏说着要冲进穿界阵。

    「站住！」蓝斯大喝，勘勘制止了亚敏踏进图阵的脚步，肉君赶忙过去抱住棕发妻子。

    亚敏委屈地在肉君怀里哭了起来：「为什麽不让我跟？我、我比你厉害，而且怀过食魔的双性人是所有邪灵最喜欢的猎物！说不定我一出现，那个家伙就会直接扑上来，找都不用找……」

    「亚敏，」蓝斯叹息，在金色阵法的作用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远，「你现在还没准备好，如果跟过来的话，我会很担心，夫君也会。」越来越多的金色光点在蓝斯身周汇合，形成一道旋风向天空直冲而上，蓝斯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等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就到我的房间去──我留了一个礼物要给你。」

    亚敏在肉君怀里看着蓝斯的身影跟着金色旋风慢慢消失，抽着鼻子仔细聆听同伴最後的指示：

    「藏在老地方。」

    在最後一颗光点飘散之後，红发双性人也不见了。

    亚敏将头埋头在肉君胸前，无声地哭着。肉君只得说些软话哄着，一边抱起他，走进巨大蕈菇里头，盘算要泡杯助眠茶，让妻子睡个觉。

    睡个觉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