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蓝斯的决定

    晚餐时间，四位食魔之妻照样在梦屋的餐厅吃饭。亚敏是被抱到餐桌边的，蓝斯见了他那副娇气的模样又是一阵嘲笑。

    「你没腿了？」蓝斯挑起一边眉，看着化为原身的蠍尾食魔抱着亚敏坐到椅子上。

    亚敏换了一身柔软的天蓝色洋装，棕色的头发紮成一条蓬松的大辫子，斜斜垂在右肩，发辫间还装饰着几朵蓝色小花，看起来可爱又清纯。亚敏皱着鼻子朝蓝斯做了个鬼脸，又勾住镰皇说悄悄话，时不时用饱满的胸脯去蹭食魔的手臂。

    「腻得让人看不下去，」蓝斯状似不满的抱怨，语调却轻松自在，「晚上再让镰皇陪你睡，现在要吃饭了！」

    「我还没找你算帐！」亚敏指着蓝斯的鼻子，哼了一声：「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还不知道要逃避多久，」蓝斯捏住亚敏伸出的食指，意有所指：「你应该感谢我这麽为你着想。」

    亚敏咬住下唇，狠狠的抽回指头，把脸埋进镰皇的胸膛里不说话。

    一旁的伊达小声地问龙纤：「蓝斯和亚敏怎麽吵架了？」

    龙纤替伊达倒了杯柠檬水，轻描淡写的解释：「日常拌嘴而已。不用管他们，蓝斯跟亚敏的关系其实很好，你以後慢慢就会了解。」伊达捧着水点了点头。

    晚餐是炙烤小牛肉搭配番茄酱卷心面，亚敏坐在镰皇怀里使唤食魔喂食、擦嘴，龙纤则和伊达聊起了自己世界的文化，在肉君端来甜点的时候，蓝斯突然宣布：

    「我一个月後要到肉君的分灵域祓除邪灵。」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除了伊达以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肉粉色食魔挤出笑容：「你之前不是还想到其他小世界玩吗？我可以推荐你几个拥有精妙剑术的小世界……」

    蓝斯抬手打断他：「你知道我练剑是为了什麽，现在那家伙可能出现在你的分灵域，如果不能亲手斩杀它，我的剑术再高妙也没有意义。」

    亚敏从镰皇怀里跳起来，大力的拍桌反对：「不可以，不准你去！不是说好了要平安的过生活吗？为什麽改变心意？」

    蓝斯的绿眸对上亚敏，缓慢地开口：「我的想法从来都不曾改变……亚敏，你知道原因。」蓝斯的坚决让亚敏变得慌乱，他颤动着双唇抗议：

    「不可以……蓝斯，不要步上我的後尘，让夫君去处理，他们能做得更好。」亚敏扯住蓝斯放在桌上的手，恳求道：「蓝斯，你再仔细想想，好不好？我们……我们没有那麽厉害。」

    蓝斯用空着的手包覆住亚敏的手背，轻声问：「你真的这麽想吗，亚敏？」蓝斯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要看到人心里去：「你真的甘心吗？」

    你真的甘心吗？

    亚敏呼吸一滞，猛地甩开蓝斯，像被火烫到那样。

    「随便你。」亚敏垂下头，握住自己发抖的手腕，声音带着软弱：「我从来都无法干涉你的决定。」亚敏说完，带着一股倔强般转过身，走出餐厅上楼了。

    镰皇也起身，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停在蓝斯面前问：

    「你还好吗？」

    蓝斯托着腮轻笑：「不要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上去哄哄他。」镰皇盯着红发妻子看了好一会，才摆着蠍尾离开餐厅。

    而在镰皇离开後不久，蓝斯也藉口要抽菸到外头去。肉君解开围裙，向龙纤和伊达道了歉，匆忙地跟在蓝斯後头，似乎还想劝说些什麽。

    伊达在位置上捏着叉子，有点不知所措，龙纤则切了块牛肉放进伊达面前的盘子里。

    「蓝斯要到肉君的分灵域去──分灵域是拥有食魔分身的世界，比如你的世界就是大乌和小美的分灵域。」龙纤慢条斯理地用着晚餐，情绪还是那麽平和，「蓝斯一定是听说了肉君的分灵域遭到邪灵入侵的消息。」

    伊达心里有太多疑问了：「邪灵？肉君的分灵域有邪灵，蓝斯为什麽要过去呢？」伊达想到方才蓝斯说过的话，惊讶地瞪大眼：「难道他──」

    龙纤点头：「蓝斯想斩杀邪灵。更准确的说，他想斩杀某只与他、与亚敏都有仇的特定邪灵。」

    伊达急急的问：「可是，双性人很容易被邪灵盯上，这是你们告诉我的呀！蓝斯一点也不害怕吗？」

    出乎意料的，龙纤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是啊，双性人容易吸引邪灵。」他抬起俊秀的狭长眼眸，那当中甚至藏着一点狡黠：「但猎物为什麽不能成为猎人呢？如果是夫君降临到分灵世界，那些诡诈的邪灵便会潜伏在暗，煽动整个分灵世界暴乱，增加食魔找寻邪灵的麻烦，但如果是双性人──尤其是与食魔成契的双性人──降临，邪灵绝不会继续隐藏自己，它们会轻易的在我们面前现身。

    「对邪灵而言，双性人不只是脆弱的人类，更是天敌食魔的诞育者，如果有机会多除掉一个双性人，它们绝不会放过。」

    以自己当饵伏击敌人，这是伊达从未想过的冒险举动，他想起蓝斯精湛的剑术，那或许就是为了反杀邪灵而特意练成的吧？

    刹那间，伊达又忆起从鲁那里收到的「新婚礼物」，「我的匕首……难道说……」

    龙纤却乾脆的摇头否决了伊达的猜测：「鲁并不是要你也像蓝斯那样成为邪灵的猎杀者，对食魔而言，我们的幸福与安全永远是他们的最先考量，鲁给你匕首，只是希望你多一个技能傍身。蓝斯之所以猎杀邪灵，是因为他与邪灵之间有着深远的仇恨，深远到，如果不能斩杀它，就得不到幸福的程度。关於这个，那是蓝斯的私事，你想知道的话就问蓝斯吧，我想，他会愿意告诉你的。」

    谈话间，肉君从屋外进来了，他对龙纤摇摇头，看起来是说不动蓝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纤儿，我不希望蓝斯去做这件事。」肉君看起来无计可施，一向弯成月牙状的眯眯眼也垂成了沮丧的角度。

    「我们要给蓝斯多一点信任，他从来没有出过事，不是吗？」龙纤走到肉君身边，轻声宽慰。

    「可是，之前亚敏……」肉君不知想到什麽，肉粉色的皮肤一瞬间凸出黑色青筋，变得无比狰狞，龙纤伸手摸了摸夫君的脸，那些蠕动的青筋倏地沉回深处。

    「夫君不会让那种事再度发生的，对吗？」龙纤拍拍肉君宽厚的肩膀，「何况，蓝斯要一个月後才出发，他会做好万全准备的。」龙纤转身向伊达赔罪：「我想到外头与蓝斯说说话，不能陪你用晚餐了。」

    「没关系，你去吧！」伊达并不介意，他知道，蓝斯今天做的决定就像滴进油锅的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内心深处，伊达对蓝斯的作为还是相当佩服的。

    看着龙纤走出餐厅的背影，伊达有个问题还来不及问出口──那龙纤呢？龙纤也想过要斩杀邪灵吗？

    蓝斯捻着一枝浅紫色的香菸，盯着不远处的花圃神游，那是肉君和黑蛛精心侍弄的玫瑰花圃，红的白的黄的紫的，每一朵玫瑰都开得那麽艳，食魔从未为了方便摘采而除掉花茎上的刺，他们让玫瑰维持最美好也最完整的模样。

    玫瑰就连刺也是美的。

    蓝斯猜测，他的食魔夫君们必定是这麽想。

    熟悉的脚步声由身後传来，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在那人走到身边时，蓝斯将指尖夹着的菸往旁边递。「要吗？」

    龙纤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偏头，用嘴唇衔住烟嘴，湿润的嘴唇擦过蓝斯的手指，深深的吸进一口烟，让它经过喉部，在肺里缠绕後再缓缓吐出。

    「蓝风铃味。」龙纤的眉眼在烟雾中变得朦胧。

    「真亏肉君有这样的手艺，什麽花都能卷成菸，简直像用肺在闻花一样。」蓝斯收回菸，放进口中抽了一口，含住了，转过头去吻住龙纤，让带着蓝风铃气味的烟雾在唇齿间交换，两人的舌头缠在一起，都嚐到了一点菸草的微微苦味。

    他们用吻分享了整枝香菸。

    「抱歉没办法帮你带伊达。」蓝斯的头与靠在龙纤颈边，声音听起来有些闷：「还有亚敏，也得请你多看着点。」

    龙纤拍拍红发双性人的肩：「我知道从亚敏出事之後，你就更想抓到它。」龙纤将手收回浴衣的袖子里揣着，「你放心去吧，我和夫君们会照顾一切。」

    蓝斯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食魔村的夜空上亮着无数星星，每一颗都是一个世界，他的目标，就在其中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