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新婚礼物

    肉粉色的肥胖食魔正眯着眼睛搅拌一盆青菜，地上伏着一只黑色短毛大型犬垂着头，向食魔报告：

    「邪灵的扩张速度越来越快了，」那只黑色大犬沉稳地说：「有可能是因为新主人到来的缘故，它们比以前急躁了很多。」

    肉君抿嘴听着，将手里那盆沙拉分作四份，又拿起水果刀，俐落地将苹果和小番茄切块，装进高脚杯里。

    黑色大犬继续说：「这两天，第六分灵域已经出现了十几个邪灵附身，有几个邪灵附身还……」牠直立右耳转了转，听见了开门的声响，立刻闭上嘴。

    肉君在高脚杯的沙拉里倒入雪白的优格，淡漠回话：「不用管我的分灵域，我会找时间过去看看。你先走吧。」食魔以手背朝外挥了挥，犬灵便从地上站起身，倒退着走出厨房，与刚回到梦屋的伊达和龙纤在餐厅碰上了。

    「伊达主人，龙纤主人，」黑色大犬向两位双性主人点头问候。

    「这是盖德，是犬灵族的副首领，牠的队伍负责巡逻和守卫整个食魔村。」龙纤为伊达介绍。

    伊达听见犬灵的工作内容，微微有些惊讶，「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吧？」

    这还是伊达第一次见到盖德这样威风凛凛又气势强悍的狗──身体匀称的分布着强劲的肌肉，背毛漆黑又像绸缎一样光滑，立耳、短尾，眼睛炯炯有神，加上脖子上那链银色狗牌，整个就是犬界一呼百应的老大。

    盖德也不负伊达的想像，牠姿态严谨的端坐下来，回话坚毅又忠诚：「都是职责所在，如果不是食魔大人救下我们，犬灵早就灭亡了，犬灵会永远记住这份恩情。」

    帅气大犬昂着头、说着忠心耿耿的言词，这样的画面伊达只在吟游诗人演唱的故事里听过，没想到居然有亲眼看见的一天。

    「你刚才是来找肉君的吧？大概又有工作要做了，」龙纤笑着说：「等你们休息的时候，再带着族人过来跟伊达见个面，我跟伊达替你们梳毛。」

    盖德听见「梳毛」一词，耳朵禁不住往前倾，嘴巴上扬了一秒钟，又迅速控制着自己恢复到先前的沉稳模样，毕恭毕敬的说：「非常感谢龙纤主人。」

    伊达在一旁捕捉到狗狗的情绪变化，为了维护牠的面子，一直忍到盖德离开梦屋才摀着嘴笑出声：「这里的动物都好可爱。」

    「伊达回来啦？」系着围裙的肉君从厨房出来，手上提着一个竹编餐篮，「想吃点心吗？厨房里有刚做好的蔬菜沙拉、蓝莓雪宝和乳酪苏打饼乾，你们想吃什麽？」身为妻子们的专属厨师，肉君似乎致力於将原本营养不良的新娘喂胖。

    而龙纤对肉君的「食物攻势」显然是司空见惯，巧妙的转移话题：「你是要送饭给蓝斯吗？」

    肉君点头，下巴上的肉跟着晃动：「是的，练了一早上的剑，我想蓝斯大概饿了。」他边说着边移动蟹腿往外走，经过伊达身边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嘱咐：「如果那些点心伊达都不喜欢，记得告诉我，明天再做你喜欢的。」

    伊达摇摇头：「才不会不喜欢……夫君的手艺很好。」因为新娘子的赞赏，肉君黑豆般的小眼睛喜得眯成两道缝，分别在两个妻子的脸上吻了吻才离开。

    龙纤到厨房端来分好的点心盘，对伊达眨眨眼睛：「如果不吃一点的话，肉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很在意的。蓝斯刚来的时候，肉君不知道他没有吃点心的习惯，以为自己做的不合蓝斯口味，特地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钻研蓝斯原世界的食物。」肉君那时整天抱着食谱猛读、还偷偷跑到蓝斯原世界观摩各种食物的做法……龙纤想到这些过往就发笑。

    伊达接过自己那一份食物，坐到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准备一边品尝，一边拆开自己从夫君和鸟灵那里收到的礼物。

    「没想到，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伊达咬了一口饼乾，肉君出品的苏打饼乾并不乾涩，带着胡椒的咸香与乳酪的奶味，「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吃东西，还有专属於我的礼物，像做梦一样。」

    龙纤将桌子边几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移到伊达眼前，手指在盒子的边缘轻轻滑过，「这是每个食魔之妻都曾经产生的情绪……突然得到太多，反而会有点不安吧？」他定定的注视着伊达，两手放在膝上，柔声说：「伊达，你要相信，我们从前受的那些苦难，都是为了让现在的我们能够安心的享受幸福。某方面来说，我们是不幸的，但同时，却也无比幸运。当然，我们也得做一些什麽，才能留住幸福。」

    伊达还不能完全明白龙纤话里的意思，只是懵懂的点头。

    「不说这个了，」龙纤拍了下手：「来拆礼物吧！」

    伊达第一次被这麽多礼物包围，犹豫着从最大的一个下手。

    那是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米色大纸箱，用鲜红的缎带紮了一个大蝴蝶结，上面的小卡片写着一行字，伊达请龙纤替他读出来：

    祝福我的挚爱永不受噩梦干扰。

    「是魇鬼送的。」龙纤说。

    伊达拉开蝴蝶结，双眼发亮的将礼物抱出来──

    一只巨大的垂耳兔棉花娃娃，毛绒触感细腻，颜色就像早晨喝的奶茶那样，是温暖的橘棕色，抱在怀里既柔软又温暖。

    「我喜欢！」伊达将脸埋进兔玩偶的胸前，这个兔娃娃一抱就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它是魇鬼用法力做的，」龙纤解释，「将这个娃娃放在睡觉的地方，无论怎麽样的环境都可以安稳入睡。」

    伊达爱不释手的捏着兔玩偶软趴趴的耳朵，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唔，不过我已经不是需要娃娃陪伴的年纪了呀……」在献祭前当天就过了十七岁生日、目前还是已婚状态，床上放玩偶，会显得太过幼稚吧？

    「不会噢，」龙纤笑着说：「食魔之妻都会有一只魇鬼做的伴眠娃娃，我的是个白色大犬，亚敏的是泰迪熊，连蓝斯也有，他的伴眠娃娃是只虎鲸。」听到就连最不羁的蓝斯都有一只，伊达就安心了，决定今晚就将这只兔子摆到圆床上。

    他陆续拆开其他礼物盒，冯隆送了一个掌心大小的银色望远镜，据说能「识破虚假」；圣送了一串玛瑙念珠，底部的坠饰是一枚椭圆形的猫眼石，小卡片上只说要贴身配戴，并没有解释用途；雪送了一个食指长的银哨，能根据自身念力的强度号令动物；人鱼美美送来一只大海螺，将耳朵靠近海螺，能无视空间与维度与美美「说话」（虽然不知道美美会怎麽回话）；大乌的礼物是一瓶水滴状的淡蓝色香水，喷上它就能在水中呼吸、生活；肉君送了一盆小植栽，这盆植物目前只冒出了青绿的嫩芽，据说只要用心的浇灌，就会开出能治百病的紫色茶花（龙纤说：「即使用不到，摆着也赏心悦目。」）；镰皇送了一个精致的手表，玫瑰金表面角落有一只半透明的小蠍子，镰皇的卡片上只写了「给伊达宝贝」，没有其他交代，伊达猜测这或许只是一个单纯的饰品。

    「夫君的礼物都好用心啊！」伊达高兴地套上手表，并将玛瑙念珠挂到脖子上。

    桌上还剩下一个礼物，那是早上鸟灵族送来的新婚贺礼，是个长椭圆状的乌木盒子。

    伊达期待的打开了鸟灵族送来的木盒，里头装着的事物令他瞪大了眼睛。

    「哇……」伊达伸出手想碰触这份礼物，却又有点退缩，犹豫之下只好发问：「这个礼物代表什麽？牠们为什麽送我这个？」

    龙纤看着盒里展现着熠熠光辉的事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想鸟灵主要负责蒐集材料，真正制造它的人应该是鲁，只有鲁能打造这样的东西。」

    盒子铺着黑色天鹅绒软垫，上头躺着一把锋利的水晶匕首，半透明的刀身在光线映照下折射出点点光彩，刀背的血槽成锯齿状，雪白的手柄顶端有一朵以细金线缠出的山茶花。

    龙纤示意，「拿起来看看。」

    这绝对是伊达目前收过最不寻常的礼物，他小心的握住了匕首──这把半透明的短刃是那麽的轻，就像握住一根羽毛──实际拿在手上才会发现，护手、握柄的位置是那麽贴合伊达的手形，彷佛是从他身上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还记得你曾收过一把西洋剑吗？那或许是这份礼物的铺垫。」龙纤说，「婚礼之後，鲁会送所有食魔之妻一项武器，打造成最适合我们使用的模样。伊达如果想学习怎麽使用这把匕首，就去找鲁，他是最好的训练师。」

    伊达抚摸着冰凉的刀身，不解的问：「鲁到底为什麽……要送我们武器呢？」

    龙纤垂下眼帘，慢慢地回答：「虽然获得了食魔的保护，但总有一天，我们也必须主动扞卫重要的人。武器不是为了伤害才存在的，是为了守护而存在。」

    这话底下似乎还有些未竟之言，但龙纤没有说下去，他站起身，向伊达发出了邀请：

    「我与黑蛛夫君共同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你，就在我的房间。你愿意跟我过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