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一次送人定情信物,送不出去了
更声响起,杨廷玉缩了缩肩膀,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去抱旁边的人,却捞了个空。睁开眼,才看到床榻上空落落的。 他渐渐清醒,有点茫然,但身子清爽干净,已经被人清洗过了,而且恰到好处的情事也不让人疲累,反而懒洋洋的舒适得很,就是窗户对着这边吹,有点冷。 周行呢?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好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这事儿。 地上倾洒了一大片月光,听这一长三短的更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杨廷玉心里空茫,在枕头旁边摸了摸,忽然摸到一个冰冷的硬物。他猛地坐起来,把枕头底下的短刀拿了出来,这竟然是周行经常绑在手臂上的那把短刀。 它沉甸甸的,有点重量,比普通的匕首长一点,仅两指宽,且是笔直的,尾端斜断,像是一把被折断过的断剑。 杨廷玉试着拔了一下,发现它咬合颇紧,但并不艰涩,且没有半点声音。 月光下,它尾端也是极为锋利,三面露锋,隐隐生寒。 周行把它落在这儿了? 杨廷玉把它插回去,翻来覆去摸了摸古朴的鞘身,抱在怀里躺了回去。有了这把刀,他心里安定多了,没一会儿就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清晨,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杨廷玉揉了揉眼睛,看到周行已经回来了,穿着一身灰袍,正抄着手靠在窗户旁边,从支起一半的窗户往下望。 “醒了?” 听到他的动静,周行回过头,然后端着桌上的一碗粥走了过来。 “来,先喝点粥。” 杨廷玉伸手去接,他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让开了,顺势坐上床,搅了搅勺子,一副要给他喂的样子。杨廷玉自觉还没娇贵到这个程度,连忙从他手上抢了过来,耳朵尖微红,“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周行搞不懂他怎么总是这么害羞,不过很乐于看他脸红就对了。 于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瞧他。 “咳,咳咳……” 杨廷玉呛了一口,咳得脸颊又红了一个度。周行无言以对,啧的一声,“昨晚上不羞,今天倒还羞上了?” “昨晚……咳,是那熏香太厉害了。” 周行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唔,是挺厉害的。”能让人浪成那个样子。 周行摸了下他的头,不再逗他,起身去窗户边看着外面。 杨廷玉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把剩下的粥都喝完,穿上衣服,束了头发才走过去看了看。街上人来人往,并无什么特殊。 他不禁问:“发生了什么吗?” “这群疯狗……”周行叹气道:“昨晚上我已经把他们引出城了,结果还是在城中留了人。真是阴魂不散。”这哪是留了个心眼,这是心眼多成了筛子。 他很少露出这种很不耐烦的神情,可见这次是真的烦了这些尾巴。 周行看了看他的位置,忽然道:“你过来一点。” 杨廷玉不知道他在避什么,但心里下意识地一紧,僵着身子向他挪过去两步,见他仍旧神情凝重地看着楼下街道,又挪了两步,这下直接靠进了他怀里。 周行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亲昵地低头问:“还想吃点什么,我让客栈做好了给你送来。” “你骗我?” “没有。那儿。”周行用下巴点了点外面,杨廷玉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摊贩打扮的男人正守在隔壁的楼下,似乎有点消极怠工,不像其他人那样叫卖,还冷着一张脸,都没人敢去他面前。 难道是朝廷的人? 杨廷玉有点担忧。不过靠在周行怀里很舒服,他也不想起来了,就那样靠在他身上说:“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自己走吧?” 说罢,又直起脑袋抬头问:“你自己……应该可以走的吧?” 周行哼笑,“哄走我,去找他?” “不是。不是哄你,你一直呆在这里,会很危险的。”杨廷玉急道。 他不希望周行受伤,更不想周行死。 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溜烟地抽身而去,从床上摸出那把短刀,拿回来递给周行,“这个你还是随身带着吧,下次可别落下了。” 周行看了看,没接,有点不自在地转过脸,轻描淡写道:“……送你了。” 杨廷玉呆了呆,疑惑不解。 “我又不会用!” “那就拿去玩儿。”这回他没有任何犹豫。 杨廷玉明白过来,心里更急了,直接把刀塞到他怀里。周行仍是不接,老神在在地瞧着他。 杨廷玉气道:“你干什么?我不要,你拿回去。” 半晌,周行无奈一叹,“怎么,我第一次送人定情信物,还送不出去了?” “……反正我不要。你用习惯了的,要是不趁手,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唔,这是在担心我?” “当然担心啊!” 周行顿时心情大好,安抚着他,“不用太担心。一个杀手,若是太过依赖一件外物,也活不久了。” 说罢,看他眉头都皱起来了,周行又解释道:“好了,谁都知道我有两把刀,一带出去,立马会被人认出来。你先帮我拿着一把。” “……” 杨廷玉半信半疑,又气又感动,只觉得手里的刀越发沉重。他气鼓鼓地看着周行,说:“你这样做,让我该怎么办?” 周行想了想,开玩笑地说:“要不,以身相许?” 已经许过了。 身子哪处没被他碰过? 杨廷玉一脸纠结和烦恼,就在周行快要看不下去的时候,杨廷玉忽然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闷声说,“你带走我吧。” 周行疑惑。 “嗯?” “我不要我自己了……送给你。” 周行听他傻里傻气的话,蓦然失笑,摸了摸他的头,“好,我要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不许反悔。” 中午,周行带着杨廷玉下去吃饭。 老板娘是个热情好客的,尤其是这一对还挺好看,她特意过来送了坛酒,笑容神神秘秘,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 杨廷玉对此很不解,直到他听到楼上传来两口子清晰的吵架声,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里的声音也…… 他脸红不已,藏都藏不住。周行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还跟人家道谢。 杨廷玉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行悄声说:“你叫得小声,他们不知道。” “……” “好久没喝酒了。”周行开了封,倒了一碗出来,又问他:“看起来还不错,要尝一口吗?” 杨廷玉恼然转头。 “我不喝!” “不会?我教你。” …… 滞留城中的这段时间,两人是以一对小夫妻的身份自居。杨廷玉起先不知道这里的隔音效果那么差,第二天知道以后,直接羞得不好意思跟店里面的人说话了,他跟周行交流的时候也是低声细语的,再加上肤白貌美,垂着头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而周行对他也是关怀备至,事事亲力亲为。 晚上,周行洗过澡之后又上床从背后抱住他。 杨廷玉嘟囔道:“我觉得你这人真是善变……” “嗯?” “在树林那时候,你知道我是个男子之后对我那么恶劣,还那么讨厌我穿女装……现在怎么就不嫌弃了?” 说着,把他伸进衣襟的手拿了出来,抓在手里,回头看他。 周行哑然,“我那时候,讨厌了吗?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说着又把手伸进去,悄声道:“别动,我就给你揉揉。你这胸脯软软的,我看能不能再揉大点,这样你穿上女装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杨廷玉推他的手,“不要了,你别动我。等会儿你又要那个……” 他害羞的模样让周行不行都行了,心思也活络起来,哄骗道:“我们现在是逃难的新婚夫妻,哪有夫妻不做那种事的?听不到动静他们才是会怀疑。” “夫妻也不会天天做!” 周行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 这里的膈音效果又太差了,大堂的喧闹都能传过来。现在天都还没有黑透,楼下还有客人呢就干这种事,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他再三拒绝,也就罢了。 周行抱着他在床上说话,两人相依相偎、如胶似漆。 没事干,周行干脆跟他讲起了故事。当然,是杨廷玉先开口询问怀里那把短刀的由来。 “这其实是把剑,名叫“断水”,原本是我师父的,后来他被人害死,我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给他报仇。就在大仇得报的那天,它折断了。” “我逃了一个多月,等再找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另一段,只好找人把断剑重新打了一遍,做了个合身的刀鞘。然后,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把长不长短不短的异类……” 虽说是断了,但这毕竟是他师父留下的遗物,他还是随身携带着。 就这样用了两年,他居然习惯了用短刀。比起长剑,短刀轻便,又容易隐藏,更适合杀手用。 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暗杀时无所不利,待到正面交锋的时候难免会吃亏,所以周行又求得一把真正的短刀,名曰“断愁”。 这两把刀让不少江湖人闻风丧胆。都说,被“鬼断愁”所惦记上,基本上就是上了断头台。 不过他倒没有跟杨廷玉说这些,毕竟这又算不得什么美名。 杨廷玉摸着刀鞘,惊叹道:“那这……岂不是传家宝了?” 周行被他这话逗乐了,“差不多吧。” 杨廷玉听罢,又塞回了他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还是不要了。” “啧,让你帮我拿着。” 杨廷玉固执地盯着他。 在一些小事上,他总是这么执拗。周行叹气,捏着他的脸,说:“有它在,师父的仇恨永远都在我眼前晃,你拿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以后就不管那些事了。” 杨廷玉忽然福至心灵,想通了一点什么,奇道:“你师父的仇人,是朝廷的人吗?” 周行一顿。 “嗯。” “所以陈……他才死追着你不放?” “他追着我,倒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说到这里,周行哼笑,“你以为他令人封城搜索是为你?我看他是想抓我想得疯魔了。” 他心情好,语气也轻快。 “去年的时候,我杀了两个朝廷官员,成了桩大案的凶手。陈斌立下军令状,扬言要在七天之内抓我归案,结果……” 结果他还好好地在这里,陈斌肯定是没抓到,而且还因为这事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杨廷玉又想起他说过的那个被折磨致死的妹妹,一时沉默。周行也沉默了片刻,再出口时语气冰冷,“放心,他抓不到我。” 过了片刻,杨廷玉忽然说:“你以后……别做这个了。很危险的。” “嗯?现在就开始管我了?” 杨廷玉不好意思,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再不好意思也得交代清楚。回身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可以不回去。但是,除了陈家和杨家,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也没有认识的人,我就只认识你了。你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行捏着他的手指,沉默地看着他,“我不会出事,会一直守着你。” “在我身边吗?” “嗯。” “是朋友,还是……” 杨廷玉隐隐期待地看着他。 周行回过味儿来,有点招架不住,一时之间成了哑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这家伙怎么这么犟呢?原以为他一头奔着要回家是因为想念某人,结果一改主意,还是这一头栽下去的劲儿。杨廷玉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抓着他的手,羞恼又无辜地看着他。 “周行,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周行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便直接问了出来:“那你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做我媳妇儿、夫人?还是什么?” 这把杨廷玉给说得不好意思了。 “也没说要这些……” “那你要什么?” 在他反客为主,不断地追问下,杨廷的嘴终于被撬开了。 杨廷玉被他亲了一阵儿,闭上眼喘息着说:“都可以。只要别留我一个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