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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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明年春,临州冬雪消融,济苍山上的苍松翠柏几经寒霜不减威风,傲然挺立,松风颂钟声,针叶露沾衣。 龙华佛寺位于济苍山山腰,青瓦黄墙,从上俯瞰,融入松林。 佛殿内,颜子箴双手举起三炷香,他抬头仰视,香烟缭绕间,高高在上的三尊佛神情不悲不喜,敦厚肃穆。 倘若神佛真的有灵—— 他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万望护阿黎平平安安—— 又跪于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掌。 早日归来。 再三拜,方起身。 “施主,住持请您客堂一叙。”门口小师父双手合十朝他鞠一躬,指引他到了一间客堂。 房内简洁素雅,只桌上放了一壶刚泡的茶,茶香清韵。 起身的师父慈面白须,应就是住持,见他亦躬身,“老衲法号释尘,颜大人请。” “见过释尘大师。” “明日才是正月十五,庙会尚未开始,颜大人今日上香所为何事?” “为私事,本不欲打扰大师。” …… 待他出来时,天色已暮,万籁俱寂,夕阳斜斜倾洒在杏黄寺墙。 大师话犹在耳。 “颜大人捐的功德无量,自是诸事顺吉。” “然,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莫强求罢。” 何为因?何为果? ……什么又谓强求? 迎面山风吹满怀,山路崎岖,下山路更滑,颜子箴侧身,让身着姜族服饰的一队商人先行。 “还要多久才到,累死我了!”人群中一个少女忍不住抱怨,戴着银镯的纤手覆上额头擦拭。 “快了,阿莹跟上。”前面的青年驻足朝她伸手,阿莹立刻小跑去够,不料撞到了人,脚下一滑—— 她面色惊恐地看着逐渐放大的泥土地,害怕地闭上眼,只求摔便摔了,可千万别滚下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双臂被紧紧握住,她抬眼就看到沉静似水的一双眼。 她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先松开她,只对赶来的阿固说:“照看好小孩。”错身离开。 “多谢兄台!”阿固冲着远去的背影喊道。 阿莹白净的脸逐渐发烫,忍不住嘟囔:“谁是小孩啊!” “不小不小,我们阿莹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啦。”阿固在妹妹头上揉了揉,少女额前红珠流苏一晃,不好意思地转身跑远。 承安十四年正月十四,庙会如今还未开始,济苍山脚下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一路五色纷呈连到临州街市。 翌日,颜子箴在济苍山下进行了元宵佳节和大庙会的剪彩,释尘住持与他一道给彩车上的释迦牟尼佛神像上香,祈福,驯兽师驾驭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狮子和四匹马,拉着彩车开始出巡,至此,盛会开始,为期十天。 紧跟在彩车后的各种杂耍和舞蹈,沿途夹道尽是各国各地的商贩小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阿固在人声鼎沸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抱起阿莹指给她看:“昨天救你的人!是不是?” “他居然能和释尘大师一起剪彩,他不会是临州太守吧?” “早听说临州换了新太守,没想到这么年轻。” 临州太守……那是什么官?很厉害吗?姜族族长之女?从小被宠到大?第一次出远门的阿莹陷入沉思。 颜子箴结束仪式,便寻了个不那么热闹的茶馆三楼,静静看着空前繁盛的大街,忽然就想到他和原黎刚到临州时的样子。 彼时人心惶惶,如今尽展笑颜,想必这就是他所为之的意义。 颜子箴不知坐了多久,思绪偏远,忽的被馆内戏台上的声音拉回来。 此时正唱到:“游子魂销青塞月,美人肠断翠楼烟……” ……这几天怎么尽是听到显晦的话。 他敲了敲桌子,让人换了一台戏。 承安十七年,正月十八。 济苍山下的舞台上,一名异族美人正在翩翩起舞,足尖轻点衣袖纷飞,一抬手,银镯上系着飞舞的丝带,一转身,飘动的纱裙像盛开的勺药。 小厮站在人群外围,努力踮着脚,看向舞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和掌声,他也跟着鼓掌,冷不丁被人敲了下。 一转身,看见颜子箴已经下山了,他淡淡看了舞台一眼,“走了。” “好嘞大人!大人今年又来祈福了,燕云收成肯定一年比一年好!” 这些年他们家大人年年来龙华寺上香拜佛,虔诚得不得了,难怪大家日子越来越好了。 以前颜大人在府里养了个小道长,他还以为颜大人信道,没想到大人反而信佛……不过神仙这东西嘛,有用就行,谁管信什么。 说起来,府里那个小道长消失好几年了吧?也不知哪里云游去了…… “瞧一瞧看一看,姜族秘制美容养颜膏,涂一涂,保管你美过西施貂蝉……” 阿莹从舞台上下来,再从人群中找时已经不见那人身影,“奇怪……” “哥!你有没有看到他?” “谁?唉你管他呢,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快来帮我,”阿固正手忙脚乱收钱打包,催她赶紧来搭把手。 他们这一出可真妙,吸引了绝大多数观众,药草和脂膏都卖得特别快,想他们三年前还是族人带着来的,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回去了爹娘肯定会夸他们。 阿莹眼看哥哥帮不上什么忙,拉了一个客人问道:“你们太守能入赘吗?或者……嫁给他有什么要求呀?” 客人一脸莫名:“我们太守有妻子了……” 阿莹宛如晴天霹雳。 承安二十年,正月二十。 原黎离开的第六年。 原黎允诺三年的第二个三年。 颜子箴已经长久地住在临州衙署。 小厮看着大人又站在院中,目光阴沉地盯着石板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地面上早被鸡血朱砂黑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画了许多诡谲怪诞的图案。 颜子箴将食指放在齿边,用力咬破,半蹲下去,眼看就用手指继续照着法阵样式画,小厮忙上前拦住他:“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他颤抖着声,他家大人时常介于正常和不正常之间,他几乎都要怀疑大人是不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附身了。 可是颜大人常常去寺庙上香祈福,又怎么会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呢? 而且,不会有什么鬼魂自己主动找道士吧! “大人,各地厉害的道士都找来了,咱们还是先见见他们再说吧?” 颜子箴闻言停手,“在哪?” “都安排在客栈了,这就喊他们——” “颜子箴!你给我出来!”一道女子吼声突然传来。 小厮一阵哆嗦,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姑奶奶怎么又来了。 “阿莹姑娘,你等等,我们大人有要事要办,有事待会再说行不行?” “等不了!我的终身大事不是事吗?”阿莹推开小厮,撞上颜子箴无悲无喜的眼,语气突然软下来,还带着点委屈:“你又骗我,我问过了,你根本没妻子……” 她当初误将颜子箴认成临州太守,听说已有家室,黯然离开。这次来,她早已经说服了自己便是做妾也要嫁给他,谁知突然得知颜子箴是燕云节度使,至今孑然一身,根本没有成亲,天知道她有多开心…… 他却要同她说已经成亲了,倘若他真的有妻子,她问遍所有人,打听许久,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 “吾妻确实回乡省亲,姑娘请回吧。”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如果真有其人,怎么会有人省亲几年不回?又为何从未有人见过颜夫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想要糊弄我,能不能拿出依据来?” 颜子箴静静立在那里,诡异的法阵映着苍白的面色,单薄的好像整个人随时可能消失。 这些年,他一直想,会不会是原黎玩腻了,心生厌倦,所以不愿回来了。 或者他遇到了新欢旧爱,无法割舍,把他忘了。 最差不过往日种种只是镜花水月,一切起源于他心生绮梦,如今从幻梦中醒来,所剩虚无,他也认了…… 可是胸口的物件硌得他心口生疼,分明那么清晰那么明显,直白地提醒他,不是幻梦。 少女的质问撕破平静的假象,一个他刻意忽略的、从不去想也不敢想的可怕猜测蓦地涌上来—— 他疼得忍不住大声咳,摊开的手掌内是鲜红的一摊血,刺眼地像一张网,网住他整个视线,缠住他沉沦进漆黑粘腻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