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清单记事 下了一宿的雨总算停了,留下了一地青黄衰败的落叶,宫人拿着大扫帚正在清扫,落叶又滚进了泥泞的水泥里,染的又脏又乱。除了被雨打风吹后的衰败气息,宫殿与树枝上飘着耀眼的白绫,被宫人苦丧的脸和身上的孝服一映衬,青天白日的竟生出几分阴森之气。 可是方玉不觉得,他昨晚被折腾了大半宿,竟然连丧钟都没听见。等起身的时候身边早已经没人了,他拢了拢衣服遮住浑身的痕迹,腰带一束又成了那个朗如明月,身若修竹的先生,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发出一笑,终于可以彻底离开这个牢笼了。 老皇帝到底没有撑过今天,而今国丧天下缟素,凌恒跪在太子身后,看见凌霄更加消瘦的身姿有些心疼,这些日子他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老皇帝身边,抽空还要处理政务,熬的眼圈下面一片青紫。而且凌恒心里明白,如今内政不稳,凌霄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他用手抵着凌霄的腰轻声道:“累了就去偏殿吃点东西,这样下去撑不住啊。” 凌霄偏了偏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凌恒还要再劝乌压压的大殿上已经跪满了人,众臣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君,叩请太子继位。” 凌恒心里感叹,这辈子能亲眼目睹凌霄继位也是无憾了,想必等他登基大典过后,朝政一稳他就可以回北疆了。 如此忙碌一个月后凌恒才想起来三日后就是凌霄的登基大典了,他想起来安排在京郊别院里温暄,也是那天大雨的夜里他派人把假死的温暄接了出来,然后把方玉送了过去照料人,想必现在温暄应该已经痊愈了,他便偷偷安排了去见他。 他到了别院的时候温暄正和方玉一起扫院子,枯黄的落叶堆了一地,他俩皆是一身的白衣,一会就弄脏了衣摆。凌恒看见这情景难得的放松下来,笑着走过去道:“老师怎么也动手了,没得白瞎了这衣裳。” 方玉听到他的声音露出一个笑:“王爷越发的小气了,一件衣服能值几个钱。” 温暄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低垂了眉眼去给他倒茶。 凌恒见他这样看了眼方玉,方玉也只是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心病难医,他年纪又小很多事想不明白,王爷也不可过多的逼迫为难他。” “他怕不是心里恨我吧!”凌恒蹙了蹙眉毛,还是没忍住跟了过去,进了屋子见温暄正拿着水壶往茶壶里倒水,看见他进来一抬头热水浇了大半到自己手上,凌恒赶紧把水壶接过来,捏着他的手想看看他有没有烫伤。 温暄忙的把手抽回来,睁着杏眼看他说:“不打紧,这水不是很热。” 凌恒顿了一下问他:“你怕我?” 温暄轻微的摇了摇头不再看他。 凌恒心里一紧,用手抚着他的下巴又问:“那是恨我,恨我处置了你一家。” 温暄后退了几步,抬起头直视他开口:“殿下,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让我走吧。” “你要去哪里?”凌恒没法子,皱着眉问他。 温暄这才绽开一个苦笑,“我自从十三岁见过殿下就被困在了宅院里,总想着日后长姐得偿所愿后能放过我,我想去宅院之外的各处看看,然后找个小地方开间酒肆,卖卖酒聊以度日,这乃温暄平生所愿,还望殿下成全。” 一番话说的凌恒心里酸涩不已,他眼睛泛红的拉过温暄,双眼凌厉的看着他道:“六年了,原来你还记得,这样你还敢说什么去远方开酒肆,温暄,你敢说你不喜欢本王。” 纵然是这样凶狠的模样,温暄还是看出了几分六年前的深情,当时英俊肆意的小王爷噙着笑,对他说衣服脏了要带他换件衣裳,他对着俊逸的人也偷偷红了脸,哪怕日后温晴处处因为此事刁难他关着他,他也没有后悔过,六年后海棠树下他跌进了凌恒怀里,一抬头他发现原来他已记了凌恒那么多年,以前日日未曾忘,而今时时起相思。可是温家一家除了自己都死了,他知道不怪凌恒,可是他也被困进了死局里,虽然对温家没有多少感情,到底是一笔算不清的血债。 他扯了扯凌恒的衣角道:“都不重要了,看在往日的的情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凌恒闻言苦笑一声,自己怎么就逼迫温暄至此了,他低头不容推拒的吻住温暄苍白的唇,感觉到胸前的推拒,双手箍着温暄的手腕加深这个吻,温暄狠了狠心一口咬了下去,鲜血的腥气弥漫在了两个人唇齿间。 凌恒把人放开,就看见温暄一串串往下掉的泪珠,心里不由得针扎一样,皱着眉替他擦了擦脸道:“我舍不得你罢了,你别害怕,别哭了,都随你吧!” 他有点泄气一般垂下手出了门,屋外站着的方玉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他轻声道:“给他准备马车和护卫的人,让他走吧。” 方玉叹了口气轻声应了,纤长的手指抚着他唇上的伤口劝道:“只要他心里有殿下终会回来的。” 凌恒揽着方玉的腰把他搂进怀里,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说:“辛苦先生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们就回北疆吧,和我回去吧!” 方玉搂住他低低的回了个好。 凌恒回到宫里一阵恍惚,最近事情太过于杂乱繁多,他索性不去想了先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那人见他醒了递过来一杯茶水道:“最近辛苦皇兄操劳了,竟睡得这般沉。” 他才回过神是凌霄过来了,然后反应过来凌霄已经是皇帝了便要下跪行礼,凌霄勾了勾嘴角把他拉起来说:“皇兄见外了。” “到底是君臣有别,微臣不敢逾越。”他毕恭毕敬的回答,希望凌霄看他实在是老实本分无反心早早让他回去。可是凌霄并无开心的模样,冷这张脸叫他过去用膳。 凌恒倒是饿了,坐下后待凌霄进食后才盛了碗汤送到嘴边,没留意便碰到了嘴上的伤口,烫的他吸了口气把碗放下。 凌霄眯了眯眼瞧见他唇上的伤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皇兄怎地唇上也会受伤,难不成谁这么大胆啃的?” “没有,最近天气干燥,是干裂而已。”他稍有不自在的解释。 凌霄喝了口汤看不出来表情,一会又问:“皇兄之前痴情温晴,而今温晴已死,不知皇兄心中可有中意的王妃人选?” 凌恒笑了下说:“正如圣上当日所见,微臣现在与娑图王子情投意合,恐怕是娶不了王妃了,还请圣上早些把宋文文放出来,臣回了北疆替圣上守好边关。” 他一番话说的真切,况且与一个男子厮守更能令圣上放心,只是他没想到凌霄心里早已怒火中烧,只恨当时没杀了宋文文,此刻还要压着火回道:“这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