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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这张意外得来的珍贵照片,泪水无意识地爬了满脸。 小岛没有消失,但温泉和森林均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物已逝,人亦非。 而当时的情景与对话历历在目,蓦然冲破了尘封回忆的围栏,让陆郡心如刀绞,感到难以置信。 他等不及仔细思考,愣怔怔地低下头,手指颤抖着捻开了那页鹅黄的信笺,聂斐然清秀洒脱的笔迹赫然出现在眼前。 ……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陆郡几乎不敢确认这封信的真假。 因为字里行间,语气之松快,风格之直白大胆,那么鲜活可爱,简直不像出自聂斐然之手。 至少这样青涩又开朗的聂斐然,陆郡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尤其最后几段,看得出收尾时候留白已经不多,但还是在提笔随意填补。 先是在那句令人面红耳赤的爱的表白旁边画了一个美滋滋的表情,之后则有些幼稚,像要填满所有边角似的,龙飞凤舞地描了很多爱心。 而角落里的一行小字被折了角,墨水有些洇开,陆郡把信笺凑近,努力又急迫地分辨,最后拼凑出的是: 「I love you more than anything in this world.」 他捂着胸口,心脏剧烈收缩,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似乎整个人都要承受不住这张纸上呼之欲出的热烈情绪。 而他再次当拿起那张小小的照片时,整个人还是心痛到极致,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然后狼狈地捂着脸抽泣起来。 - 毕竟是公共场合,压抑地哭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心神恍惚地抹了把脸,拿着外套走到楼下,刚好碰上吴慧丈夫匆匆赶来,看他这幅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是互相点点头算作问好。 他回到车上,挡板拉下来后,把信和照片紧紧按在胸口,长久地沉默,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司机等了一会儿,感到奇怪,小心翼翼道:"先生,代山公馆还去吗?" 陆郡嗓子是哑的,没有回答,脑子里全是信上被拆散的句子在滚动。 各种往日回忆碰撞在一起,而某一瞬,突然闪过一个有些奇怪的片段。 那是离婚后的第一个月,阳霖瞒着他叫了一堆狐朋狗友,替他办单身party,地点是他和聂斐然在璟市的家,美其名曰:"庆祝老陆恢复单身,重拾大好青春!" 那时他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局就喝,也不管主题多么荒诞,根本不知道聂斐然在经历什么。 那是私人趴,忘了谁带了几个小明星去助兴,一楼花园泳池边闹哄哄地挤满了人,现场还配了乐队,简直要把房子震塌。 而酒喝到半途,他吐了第三轮,佣人为难地跑过来,"先生,您上楼看看吧,有位客人进了您和……卧室……我们怎么劝都不出来。" 聂斐然走后,陆郡自己不进,也不许任何人进那间卧室。 他分出最后一点清醒,东倒西歪地走上去,拉开门,幸好,没躺他们床上。 "那位先生在衣帽间……"佣人躲在他身后小声提醒。 他走过去,一个已经忘了长相的男人正在扒拉聂斐然衣柜里的衣服。 "陆总,我衣服穿少了,一会儿回去路上太冷了,借我件外套成么?"那人有些刻意的娇嗔,装作自来熟,"唉你这儿,怎么一堆没摘吊牌的衣服……好是挺好看。" "……" "看着也不像你的码呀?不会是给小情儿准备的吧?" 陆郡脑子不清,一手扶着门,迷迷瞪瞪地看着对方,直到辨认出他穿着一件羽绒服。 聂斐然的羽绒服。 "衣服还我……立刻滚出去!" "诶?借我穿穿怎么了,别那么小气嘛。" 陆郡虽醉着,但语气非常可怕,知道得罪不起,所以男人一边嬉皮笑脸地给自己找补,一边还是不情不愿地把衣服脱给他。 其间一片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 那人蹲下去捡起来,"唔,怎么,这是……?" 陆郡一把攥过去,耐心告急地推了他一下,"马上滚出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这段回忆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陆郡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突然想起。 而当时那件衣服的下落,以及掉出来的东西最终去了哪儿,他第二天酒醒以后好像也都忘了。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或者是直觉,他总觉得有些巧合,于是一刻不敢耽误地掏出手机,给老宅的管家打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 "葛姨,你在房子里吗?" "是先生,您好,我在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把视话打开,现在上楼,去主卧衣帽间。" "好的,您稍等。" 管家马上照办,按指示进了衣帽间后,陆郡回忆了一下,又说:"你把他衣柜打开,找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防水面料,背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条反光logo。" "哦哦,我看看,"管家找好角度,把手机立在柜子上,翻找了片刻,分别提过来七八件让他辨认。 而陆郡连着看了两件后,也看花了眼,竟然也想不起那件羽绒服到底长什么样。 "或许您还记得其他细节吗?"管家问。 好像什么东西断在这里,陆郡头脑发涨,突然觉得车里变得很闷,直起身子,让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然后有些急躁地掐着太阳穴。 管家就那么耐心地等在视频前,直到陆郡有些不抱希望地吩咐,"你掏一下衣服口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是这个吗?" 第一件衣服里拿出来的是一包餐巾纸。 陆郡摇摇头。 "这个呢?" 几张揉皱的咖啡店收据。 "不是。" "这两件口袋是空的。" "继续。" "创可贴?" "……" "那就好像,没有了,都检查过了……"对面传来惋惜的声音。 陆郡失望地垂下头,手机扔在一边,闭眼靠在椅背,不忍再看,几乎已放弃。 "啊,"管家惊呼一声,又掏出一个什么东西,赶紧拿过来,凑近摄像头,"您看看这个,好像是……药?" 全身血一下冲上脑门,陆郡预感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抓过手机,睁大眼睛盯着小小的屏幕—— 那是一板药片。 铝箔虽有破损,但一颗未少,而引人注目的是最右的一颗。 因为那颗药被掰出来后,不知为什么,又被原模原样地摁了回去。 "翻,翻过去……"他脊背发冷,嘴唇也哆嗦起来。 管家照做。 几秒以后,摄像头聚焦完成。 而陆郡看明白后,心也骤然凉了半截。 他无比确认。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因为背面那行字几乎已刻进他DNA里—— LENVORA(i7k28) - 他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呼出的气也断成几截,几乎要因为那行字疯掉。 而在彻底失控之前,他努力克制着,又把管家发来的照片转给了助理。 他还要做最后的确认。 不能放过一点细节。 他再不要当个得过且过的傻瓜。 「张助,帮我查一下这个药的规格,尽快。」 张卜消息回得很快: 「收到陆总」 …… 「查到生产厂家是北欧一家叫Hikson的医药公司,一盒七颗,价格85moz,但停产很多年了。」 「医师建议……」 消息还在弹,可陆郡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心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他捏着手机,怔怔地看着照片上,薄薄的铝箔纸裹着的那七颗白色药片,只是这一次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自以为是地等聂斐然的答案,逼聂斐然要解释,不听聂斐然的自我辩白,甚至把聂斐然的崩溃大哭当做被他戳破谎言的伪装。 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年聂斐然真的没有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