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朝露》：游戏里的老师，剧里的老师

    小美人的戏还在很后面，不过魔鬼训练是很有用的，有时老公也会让小月试一试其他人的角色，分析小月的不足，指导小月如何改进。

    老公毕竟是大导演，小美人自己都感受到明显的进步，可去拍戏的第一天还是被骂了。

    小月根本接不上影帝的戏，在镜头前的表现不太好。

    这一场戏是徐旭生与唐白月的初见。唐白月从老家初到京州，但在教会学校里英文成绩上不去，唐老板为儿子特地寻了一个老师，就是徐旭生。

    徐旭生是一个穷学生，第一次进入富丽堂皇的唐公馆，唐父向徐旭生简单介绍了唐白月的情况，随后便叫唐白月出来见老师。

    这是唐白月的第一次出场，站在二楼转角处，手轻轻搭在扶手上，身穿一身白色的小西装，头发极短，气质凌傲，第一次见面就让徐旭生磕磕巴巴，回答不上话来。

    小月原本准备是很充分的，可姜维气势太强了，对上他的眼睛，小月就有些怯场。

    唐白月觉得，徐旭生瞧自己的眼神，像野兽一般，要把自己连皮带骨全吃了。

    而姜维看小月的眼神，毫不掩饰，带了点赤裸裸的色欲。

    小月高高在上，却好像被姜维用眼神扒光了衣服，每一寸肌肤都被姜维亵渎了一遍。

    小月挨了一回骂，再次开拍时徐旭生变成了正常徐旭生应该有的样子，加上导演老公一旁指导，试了好多次之后，终于达到导演老公满意的水准。

    小月隐隐有个感觉，这是姜维给自己的下马威，他肯定看我不顺眼，小美人这样想。

    可小月的戏大部分都是跟姜维演，小美人愁得不行，这天在拍别的戏，老公去折磨别人去了，小月在休息室里找状态，姜维推门而入。

    小月吓得要找地方躲起来，姜维站在门口，笑着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上次跟你对戏，我的鸡吧硬得很厉害，真想肏进你那张红红的小嘴巴里。”

    当、当然不可以了！

    姜维还在说：“上次在这里我都看见了，你的小奶子真漂亮，看起来真嫩，只是可惜没有看见两个小嫩逼，但我在外面听见崔昙怎么肏你的，你叫起来真好听。”

    变、变态，姜维一步一步向小月逼近，他笑得特别温柔，说的话却十分可怕，“那天拍戏，我看你那个样子，真想立马扒光你的衣服，骚宝贝还是不穿衣服最好看。我想把你捆在楼梯扶手上，让你光着身子，无处躲避，我可以揉着你的奶子，狂肏你的嫩逼，当时候你会哭得很厉害吧，小逼却还是会紧紧咬住我不放，一边哭，一边被肏到高潮。”

    走到小美人面前，姜维俯身贴在小月耳边，轻轻说道：“我真的很期待，能在现实生活中把可爱的唐同学肏哭哦。”

    小月想起来了，姜维不会是那个游戏里的变态江老师吧！

    等姜维出去之后，小美人衣裳都有些凌乱，嘴角也有些红肿，红着脸，噙着泪，心里骂了无数遍坏蛋、大坏蛋！游戏里那么坏，现实里更坏！

    小月毕竟刚入行，也没有什么代言和活动，导演老公也说了，叫他专心把戏拍好，小月也很清楚的，这个机会特别珍贵，很想把握好。

    只是和姜维对戏的时候，臭影帝时不时就压他的戏，每次都要大大打击一番小美人本就岌岌可危的自信心。

    这天拍戏也特别艰难，小美人拍完戏，跑回房间里，躲被子里哭呢。

    导演老公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从被子里解救出哭得水淋淋的小美人，小美人咬着嘴巴，“他欺负人！”

    这个他是谁很明显。

    老公抱住小美人，拍了拍后背，“我知道。”

    小美人哭鼻子，臭老公才不知道呢，今天在休息室里，大坏蛋差点把自己的衣服都扒光了，手指都插进小穴里去，还说了好多露骨的话。

    “小姜和我说了，说你很有天分，想激一激你，让你拿出最好的状态，宝贝，你现在进步很大，都让我惊讶了。”

    小美人听见别人夸他，哪还记得哭，双眼水润明亮，“真的吗？”

    大导演就是大导演，一个梨花带雨的小美人在怀中，还坐怀不乱，喋喋不休，又给小月讲了应对姜维的几大要点。

    有老公给小月出谋划策，唐白月这个角色演得越来越好了。

    唐白月原本自幼在徽州老家长大，从小就听老人讲洋人如何作恶，读的传统私塾，学习君子之道。后来被父亲接到京州，读最好的教会学校，完全西式化的教育和与陌生的同学，让唐白月无法适应。

    为此唐父精挑细选了徐旭生做唐白月的老师，徐旭生是城里的苦命孩子，但他自己不认命，从小卖香烟、报纸赚钱，很快发现自己这样能活命但会挨一辈子的饿，便偷偷混进教堂的唱诗班学了一口流利的外语，去了租界西餐厅当服务员，捡洋人吃剩下的东西，不用挨饿了，但是隔着一扇漂亮的玻璃门，门里门外是天堂和地狱。

    他要做受尊敬的人，将薪水的钱省下来去上夜校，白天努力工作，晚上拼命学习，由此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最顶尖的学府。

    彼时徐旭生给唐小公子做家庭教师，不仅在奢华的唐公馆中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一个月还能拿到30块大洋，时常还有各种奖金礼品，逢年过节还会受邀与唐家父子两人一起吃饭庆祝。

    那时徐旭生苦难的一生中过得最好的日子，体面、温饱，他很满足，想到再久一点的未来，便是毕业之后到唐家工作，一辈子兢兢业业辅佐唐小公子。

    可是唐白月不那么想，小公子很聪明，却非常讨厌学校里嘟囔着洋人好、外国好的同学们交流，外语成绩也很差，而唐父却打算儿子高中毕业之后，就送唐白月去国外留学。

    “为什么大家都想着要跑到国外呢？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就已经被别人欺负得很惨了，到他们的地方，连下等公民也算不上。”唐白月拿着一张报纸在看，“宋鸣他们成天在教室里讨论，到时候要带多少个婢女、佣人过去，听洋人讲船票很贵，便说那就少带一些人过去享福了。”

    小公子蹙起好看的眉，摇摇头，“我不懂，到国外就是享福吗？我听说在国外的很多人，也不怎么出门，成天龟缩在洋人的房子里，酗酒、抽鸦片，钱花光了便写信向家里人要钱，直到再无回信，方才听说家里人已经全部死光了，大哭一场后，浑浑噩噩过下去。”

    徐旭生思索许久，艰难回答：“大约在国外，人活下来会更容易些。”

    唐白月低头望着报纸上呼吁联合抗战的宣言，挺直的背脊好似也不堪重压一般，小公子很快捏紧拳头，重新坐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我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小公子的话却有些打动徐旭生，他也开始关注起学校的学生活动，去旁听一些革命宣传，回来讲给唐白月听。

    这一天小公子生气地回到家，书包砸在地上，脸上还带着伤，流着泪，“毕方说他去了国外，再也不回来了。”

    徐旭生听唐白月说过，毕方可以说是小公子在学校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唐白月很失望地说：“他还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呢。”

    徐旭生帮小公子捡起书包，唐白月却大声呵斥他，声音凄厉，“你放下，我不要这些东西，我讨厌这些书，我讨厌那些人。”

    徐旭生上前紧紧抱住小公子，唐白月如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徐旭生，小公子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中，浑身颤抖，“我阿娘生病的时候，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舅舅、外公、领居家的阿翠姐姐，他们死得很无辜。”

    “老师，我们现在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但我们不会永远被人欺负、看不起，对吗？”

    徐旭生点头，认真回答：“是的。”

    唐白月仰头望着徐旭生，脸上还带着眼泪，眼睛却十分璀璨透澈，笑着说，“我真想那一天能早点到来。”

    徐旭生一生都记得。

    那一天，上完课以后，小公子的肚子咕咕叫，唐白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刚才和爸爸置气，没有吃晚饭。”

    徐旭生想起小公子一直很想吃西街芝麻胡同里那家馄饨，站起身，“我去买馄饨，很快回来。”

    小公子穿着白色的睡衣，样子很乖，点点头，“我不想饿着肚子睡觉，老师你要早点回来哦。”

    徐旭生笑了笑，天色已经黑了，徐旭生拎着食盒悄悄从后院小门出去时，没看见洗衣服的阿婆，心中还有些奇怪怎么大家那么早就睡了。

    又想自己一定要快点回来，不能叫小公子挨着饿睡觉，挨饿的滋味很难受，他自己知道。

    黄包车缓缓驶出了街口，而身后的唐公馆却被一场大火点燃，众人睡得极沉，而小公子腹中饥饿，准备到厨房先偷吃一些点心，再等着老师买的馄饨，到了楼下却察觉到不妥，正要上楼去找唐父，却被一枪打死在二楼楼梯的转角处。

    这是唐公馆的结局，等徐旭生拎着装着馄饨的食盒回来，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这是徐旭生代号犀鸟的开始。

    徐旭生加入组织的那天，上级对他进行考核，问他为何要参加革命，徐旭生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唐白月，小公子笑起来的样子，声音艰涩，回答道：“我想所有人能吃饱饭。”执行任务前，组织问有没有牵挂，徐旭生沉思许久，低声说：“要是我回不来，请帮我每年买碗芝麻胡同的猪肉馄饨送给我们家小公子。”

    在这个世道，国家危亡，不管是富人、穷人，人的性命最不值钱了，可怜我家小公子，虽富贵一生，临了却是饿着肚子去到黄泉路上。

    电影的开始，是以代号朱鹮的情报人员为视角而展开，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徐旭生，是情报局高级官员，极其狡诈残忍，如同即将倒台还垂死挣扎的伪政府一般，身上又有一股腐朽的气息，做了许多坏事，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而情报局的重要情报大多是由一个代号犀鸟的人传给朱鹮，朱鹮几番落入险境，又有幸逃了过去，背后似乎都有犀鸟的帮助。电影的结局，徐旭生为掩护队友，主动暴露身份，被抓捕入狱，经受各种严刑拷打，朱鹮主动请缨到狱中拷问徐旭生，挂在刑架上的已经是一个血人，那人双眼被缝合过，眼睛睁不开，浑身都是血。

    朱鹮问他：“你真的是犀鸟？”

    徐旭生不语，眼睛肿胀得厉害，轻微动一动，鲜血便滴进了眼睛里。

    朱鹮侧过脸去，将烧红的铁刺扎进徐旭生腿上，怒道：“背叛军统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徐旭生宛如一个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好像要把血都流干净了，门外有人提醒道：“秦部长，局长有令，他不能死。”

    代号朱鹮的秦沛，抬起头，脸上沾着几滴别人的血，双目猩红，残忍冷酷好像是第二个徐旭生，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森寒的笑意，“我知道，要让他生不如死。”

    这一下，血淋淋扎进了徐旭生的肩头，还恶意地转着圈，秦沛俯下身，咬牙切齿，“放心，我们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掉的，犀鸟。”

    秦沛走出门去，嘴里含了一根烟，自有殷勤的狱卒拿出打火机替他点上火，烟雾袅袅，偏过头，好似不经意最后瞧了徐旭生一眼，眼眶微微有些红，秦沛轻轻挑了挑眉，“谢了。”转身走进狭长幽暗的长道里，尽头的开着一扇小窗，月光从外面洒了进来，只有这一点光，秦沛缓缓朝着那端走了过去。

    芝麻胡同，猪肉馄饨，你放心，我记住了。

    小月在片场旁观，完全是最佳气氛组，可感动、可伤心了，眼泪哗哗掉。扮演朱鹮的演员年翦很厉害，天赋型演员，年纪比小月还小呢，名牌大学在校学生，这还是年翦的第一部戏，却能朱鹮这个复杂的角色演得很出色，导演老公都夸年翦演得好。

    只是年翦在剧组话很少，小月和年翦也没有对手戏，两人根本没有说过话。但两人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刚演戏，小月忍不住会有些比较。年翦拍戏的时候，小月会在边上看，临到小月拍戏的时候，没拍好，正在被导演老公骂，小月一抬头就看见了年翦，心中更难受了，忍不住在想：我演得不好，还被他看见了，他肯定在笑我。

    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