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
房门很快便开了，碧云见是我，还有些吃惊，“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并未直接跟她说明来意，而是笑了下，说：“没什么，就是想找你聊会儿天。” 碧云咬着唇望了我一望，显得有些迟疑。她察觉到了我是有事而来的。 我幽幽叹气说：“难道做大哥的来找妹子谈两句心都不行了？既然这样，我就回去……” 一面说，我一面掩面假装哀泣，准备转身离去。 “大哥！”碧云忙叫住我，一跺脚，有些气恼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转过身露出得意的笑，“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碧云又气又恼，偏偏无可奈何，只得侧身让出个位置，叫我进了房门。 进去坐下，她给我倒了杯热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哥，有什么你就了当说罢。” 我耸耸肩说：“你就料定我来找你是有事了？” 碧云瞪了我一眼，“我与大哥相识日子虽然不长，但大哥为人性子却也了解得到七八分，更何况如今你我已用兄妹相称，又何必同外人一般说话弯弯绕绕？” 我长长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对了！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些事想和你说。” 碧云当下茶壶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严谨肃穆。 她在等我接下来说的话。 我先是拿起茶杯，慢悠悠沿着杯沿吹了吹，将清汤上的茶叶吹开，再慢悠悠轻抿了一口茶水，再将茶杯放下。等到做完这些，我又瞟了碧云一眼，见她面上已经开始浮现焦躁了，这才点点头，开口说道：“碧云啊，你觉得，叶海沧这个人怎么样？” 碧云瞪大了眼睛，明显是吃惊了，面上表情大有一种“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之感。 “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碧云有些不敢相信。 我点了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碧云恼了，把身子一扭，说：“如果你是为这事大晚上的来找我，那就罢了。我累了，你先回吧。” 好嘛，这下是真气着了，连大哥都不叫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是到了这年纪的时候，况且这两日来，我从那叶海沧的神情来看，这小子分明是对你有意思。他师出名门，人长得算可以，家境也不算差，我想你要是同他在了一块儿，也就有了人照看，以后日子定能过得顺遂些。”我苦口婆心的说。 碧云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从没有人如此直白的拿男女之情当面同她说，我这一下提出来了，她脸一下变得通红，就差没头顶冒烟。 “……路仁甲！”她气急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叫了我，“你胡说什么呢！” “男婚女嫁，人之常情嘛！我哪儿有胡说了？”我眨眨眼睛，扮得十分无辜。 碧云气得一梗，当即说不出来话，顿了顿，这才说道：“你来，不是为了说叶海沧的事吧？”她目光坚定，语气也十分肯定。 我愣了愣，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碧云叹了口气，说：“从前我与你在江家堡便有过许多交心时候，你知我如我知你，宛若亲生兄妹，你明知我不是会为了日子顺遂而选择嫁人的，如今又怎么忍心拿这些话来规劝我呢？” “我……” 碧云握住我的手，双目微润，“我说了，如今你我已用兄妹相称，有什么话直说便好，不必同外人般弯弯绕绕。大哥，你今晚来，是有什么想对我说？” “我不是有意同你拐弯抹角的，只是这事我说了，只怕你不肯。” “什么事？”碧云问。 我回握住她的手，叹气道：“我想你，明天就启程回江家堡，不论之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来找我。” 碧云一惊，徒然站起身来，断然拒绝，“不！” 我苦笑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事儿我说了，你一定不肯。” 碧云道：“我……总之，我不能这时候离开。” “你这时候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原着里这一段本就没有碧云戏份的，而这时候又到了龙傲天和迟夙生对决的紧要关头，迟夙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碧云这时若再跟在我们身边，保不定这场纷争会不会波及到她。 这原本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杀青，如果连累了碧云出了事，我就算是走也走的不安心。所以，我才选择这个时候来和碧云说这件事。因为不能再拖下去了。以前我总觉得江家堡于碧云来说是个牢笼，但现在看来，回到那里去似乎才是最安全的。 碧云如何不知这层道理？她双目含泪，颤抖着说：“我明白，只是，我、我做不到！你叫我怎么忍心独自离开，然后让你……” “碧云，你犯傻了！”我加重语气说：“以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难道你都忘了？” 碧云摇摇头，“我没忘！事实上，这些日子来，这件事时刻印在我心里，片刻也不敢忘怀，只是大哥，若异地处之，你若是我，你也会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身边至亲的人去死的！” “我……”我被她哽住了，半晌，才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去送死，这只是我回家的一种方式而已。”而现在，时机已经要成熟了。 雾水在她眼眶滴溜溜转了一圈，终于落下一滴泪来，碧云泣不成声，“你叫我这时候回去，我就是安全了，也一定坐立难安，备受煎熬，我甚至不敢想象日子该怎么过，我怕，一天一天，时间过去了，等到隔日，就会收到你的死讯……届时我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大哥你有没有想过？” “那现在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我平静下来，看着碧云，近乎于淡漠的说：“你不懂武功，此行又凶险万分，不要说是我，就连龙傲天都是自身难保。你这些日子在这里，听我说过也好，旁人口中得知也罢，多少知道迟夙生是个城府极深，心狠手辣的，到时他杀红了眼，连你也逃不过了，该怎么办？” “我不在乎！”碧云立即说。 “我在乎！”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我费尽心思想把你从江家堡赎出来，不是为了把你置于险地，更不是让你去死的！我想你能够自由，以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受任何人约束！我说过，我死了，是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去，你万一有个什么，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相识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以这样呵斥的语气同碧云说话。而碧云显然也被我盛怒的样子吓住了，面色青苍，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闭了闭眼，咽了口气，好久，才疲惫沙哑的说：“不管怎么样，我明天都会叫人送你回江家堡的。夜已经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我不等碧云再说什么，转身就大步离开了房间。我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在外面平静了好一会儿，整理好了心情，这才回去跟龙傲天同住的房间的。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在龙傲天面前，还是被一眼看穿了。 龙傲天端详着我，说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我还是想粉饰太平，装傻充愣说道：“什么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又换了一个问法，“你刚刚去了哪里？” 我跨下肩膀，有些丧气，“有时我真觉得你是我肚子里的一条蛔虫，不论我在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但其实我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准的。”龙傲天微微笑了，不知怎的，他那笑容显得有些牵强。 内心某处被牵动了一下，想和他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怕他知道我送碧云回江家堡的事后会起疑心。这是当然的。我和碧云向来要好，而碧云这次又是好不容易才和我相聚的，这才一起不到几天，江家堡那边也没人传话来要碧云回去，这时我却主动让她回了，这里头要说没点别的原因，说出去他也不会相信。 但偏偏这里头的原因又是我不能跟龙傲天说的，是以，我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其实现在不论说或者不说，到了明天，龙傲天都会知道碧云走的这件事，而疑心，也始终是难以避免的。 于是我也就犯懒，不在这时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只是稍显疲惫的说：“我累了，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龙傲天点点头，只是说了声好。 我顿了顿，“那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正要去，却在前一刻我停住了脚，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说：“龙傲天，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哪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龙傲天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不过很快他便舒展开了眉头，微笑着说：“那我就去找你。不论多久，不论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如果你找不到呢？ 这句话我没再问出来，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此次一别，天涯海角，沧海桑田，他都是找不到我了的。因为，那始终是两个世界。 龙傲天性格里是有固执一面的，我知道他说到做到，如果哪天我走了，他一定会像他所说的那样不论时间过了多久，不论我在哪里，都要不间断的去找，直到找到我为止。 可是这样是没有结果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他也不用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