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转机
堡主夫人久离于家,趁着江青青和堡主夫人谈话的工夫,龙傲天凑近我低声的问:“你病了?” 他声音很轻,像阵风飞快的呼过耳边,我一怔,才说:“没有。” 他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探究,却没再继续多问下去,只说道:“那就好。” 我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烦乱,喉咙里像是堵了些东西,也说不来话。其实说到底,我之前之所以能在碧云面前仿佛很有自信的讨论江家堡间的事,都是基于在我了解的剧情之上,现在一到这种突发状况上来了,我倒像被一下打回原形,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而我跟龙傲天,千丝万缕般的关系,若我们间仅是开始时的兄弟好友关系,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应该是要很高兴的,可现在,心情倒是愈加复杂。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猜不清,也摸不透。 前戏已过,声乐暂歇,戏台子上的伶人站成一排,躬身行了一礼,哗啦啦便向后台退下了。夜里,一下静了很多。 “仁甲。”龙傲天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应着,望向他,他的眉目在万般光火下显得那样柔和,像一汪静静流淌的泉水,望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他一笑,摇摇头,说:“感觉这段日子你变了很多。” 我一顿,心想,先前碧云也这么说过,现在他也这么说,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或许我是真变了!想想还未来到启天城时,路上我跟他嬉笑打闹的日子,当时怎么没想过有天会发生这么多事呢?他静静等待着我的答复,半晌,我才恍若回神的说:“或许吧!”顿了顿,我又说:“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他说:“只要是你,都好。”说完,望着月色,迷蒙蒙的天空里一弯弦月,正散发着清清冷冷的光,夜幕里,星子闪烁,点点亮亮。月光洒下来,映照在青石阶砖上,更显幽深。他语气坚定的道:“我会带你出去的!” 心里微恸,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关头把话全咽回了肚里去。桌底下,他的手再次向我伸来,我却先一步把手拢在了袖子里,像一只缩进壳子里的乌龟,又像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他不得法门,眼神一黯,便自收回去了。 我桌面上的菜被人撤了下去,换上堡主夫人所吩咐的清淡菜色,我看着,也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便没再动过。 江青青和堡主夫人的谈话犹在继续,凝神细听,只听闻江青青似埋怨的问道:“……娘,这些日子你去了哪儿?” 堡主夫人叹了一声,说:“去了很多地方!娘回了江南一趟,本想去看一看你外公,可人到了门前,倒是近乡情怯,只望了许久,也没进门去,往旁打听知道他老人家一切都好,便走了。我还去了一趟西北,看了年轻时一直很想去看看的戈壁沙漠,真美!正如诗所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想,你也该去看看的!”说罢,她又叹道:“这启天城虽是繁华,待得久了,却容易被世俗蒙蔽了眼,到了外头,看到大山大河,往日种种,便都如云烟散尽,人竟也变得开阔了许多。” 江青青突然问道:“如果可以选择,娘还会回来吗?” 堡主夫人望了他一望,摇头笑道:“没有如果,我也根本没有选择!到底是尘世中人,心里就算再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我还有家、还有你!你知道为什么娘为什么身在家前而不入么?” 江青青道:“儿不知。” 堡主夫人道:“因为我亏欠你外公太多了!当年我认定了你爹,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叛出家门,跟你爹私奔,做了宋氏族中最不孝的女儿,令得你外公颜面扫地,沦为笑柄。今时今日,我和你爹虽幸而能有这一番成就,家,却是再回不得了。” “青儿,你和我很像,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我认定了你爹,嫁进了江家,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却不曾想,我认定了他,他却未必认定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始至终,都是个笑话!我恨,我恨这么多年,为他我有家不能回,双亲不相认,却换来这么个局面!” 堡主夫人目中含泪,莹光细细:“我从西北回来后,转而又去了一趟小秀谷,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一个地方迷住了我的丈夫。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是,那儿仅是个交通闭塞,民风淳朴的小村子,里头的村民大多心地善良,不设心防,我住下后不过两日,便打听到了一切我想知道的东西。原来,一天一路商队停歇在了小秀谷,商人薄有积蓄,尚未娶妻,行商经此,与村中一位姑娘一见如故……” 他们很快结了婚,婚后不过多久,商人又再启程,与姑娘相约商旅完后,定会来带她走。没想到商人这一走,就是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于十年,而始终等不到商人的姑娘,就这样在一日复又一日的思念中渐渐患病、死去……临终前,她嘱咐唯一留下的孩子,让他一定要找到他的父亲,告诉他,小秀谷中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回来。而那个孩子,也就是后来的江晏晏。 堡主夫人举头望向半空薄雾中一轮明月,声色苍凉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待见晏儿,可到底,是江家亏欠了他们母子俩,我只盼日后,你们能好好的相处……” 江青青嘴角噙笑道:“娘,我已经长大了,一些事我自知应怎么做。今天是个值得喜庆的日子,何必去说那些个不痛快的事?” 堡主夫人一顿,无奈道:“也罢,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娘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束着你了,该怎么做,还需你自己拿定主意,只是一点,娘始终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青青道:“我知道了。” 一面听着,我感慨的想,若真按照原着那样发展,江青青也是要走上同他母亲一样的路。而堡主夫人此次经过离家一行,对往事已是完全释怀,这一番话,也是有心想让江青青与江晏晏和解,但从江青青方才所言来看,怕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唉!这两兄弟如今表面还算平和,日后不知要如何争得你死我活! 堡主夫人拿帕子擦拭了下眼角,朝我笑着说:“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说了许多话来,倒让你们见笑了。” 我讷讷,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堡主夫人便又说:“青儿说得对,今天是个高兴日子,咱们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吃的喝的玩的,也该尽兴才是!” 正要顺势应下,身旁的龙傲天却站起身抱拳道:“夫人盛情款待,已是令我等心中感激,只是白须长老选拔大赛在即,我与仁甲急需准备应赛,今晚怕是要先行告辞了。” “白须长老……”堡主夫人一顿,道:“年轻人去历练,本就是件好事。这晚宴才开始,原想着留你们多吃两杯酒……”笑了笑,又道:“也罢,日子还长,咱们便另选日子再聚吧!” 龙傲天微微躬身道:“谢夫人谅解。” 一旁的江青青却是眉头微蹙,出声道了一句:“娘……”只是这话还未说出,便被堡主夫人扬手示停。 堡主夫人剪断他话道:“你父亲早些年习武之时曾得过白须长老指点,虽不曾拜入门下,却也算得上是半位师父了,近年来白须长老闭关修炼,一直未有机会拜访,期间联系却是未曾断过,正巧仁甲与龙兄弟要参加白须长老的选拔大赛,青儿,你去修一封书信到清灵观去,也算是对江家这两位恩人的一点微薄谢礼了。” 江家与白须长老颇有渊源,而清灵观正是白须长老闭关修炼之所,堡主夫人让江青青修书一封送去,实则是送去了一封举荐信,那么,我与龙傲天去参加选拔大赛,身份就不是个毫无背景的草根了,而是与江家牵上关系的人物,这两者虽只是添加了个江家的前缀,却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关系。 这点微薄谢礼,却是他人梦寐以求却难以求得的! 震惊之余,我很快意识到,堡主夫人这次回归,误打误撞,恰好成了我离开江家堡的一个转机。而有堡主夫人坐镇,江青青的压制也就不再成问题。今晚,就是一个离开的好时机! 心里扑通扑通的打着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却也足够令我欣喜的了。趁着头脑还未被冲昏之前,我起身来到堡主夫人面前,袍子一撩,直直朝地上跪了下去,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下,磕了一个头,扬声道:“此事原不该说出来的,但想着今晚若是不说,日后定会后悔一世,因而,我想请夫人答应一个请求!” 堡主夫人道:“什么请求都好说,只是这却是万万不可的,仁甲,快起来吧!” 话音方落,堡主夫人身侧的婢女鸢儿便缓步行来扶住我胳膊,柔声道:“公子,请先起吧!” 我直起身,摇摇头,说:“不!今日夫人若不答应,我宁愿就此长跪不起!”说罢,堡主夫人还未作出答应,心里却是暗自嘲笑,这一幕以前在电视里看得多只觉得别扭狗血,今天自己却派的上用场了。我现在作出这个举动,免不得让人觉得冲动鲁莽,甚至不知礼数,也颇有道德绑架之嫌疑,但已决心豁出去,也就不再管这许多了。 龙傲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全,面皮子紧绷着,隐隐地发青,目光紧紧钉在我身上,步子虽迈出了一步,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看着我。而立于堡主夫人身侧的江青青,目光也正暗藏幽深。 鸢儿见劝我不起,便自退到一边去了。 堡主夫人叹道:“既是如此,你便说罢。” 我道:“请夫人将府中婢女碧云赐予我!” “碧云?”堡主夫人轻声疑道,鸢儿见状,忙上前弯身附近堡主夫人耳边轻语几句,堡主夫人微凝的细眉这才渐渐舒展开来,道:“碧云。” 我忙接着道:“自从我来江家堡后,便一直是碧云在身边照顾,我与她日渐生情,已约定要共白首,许终身,还望夫人成全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