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分别
二十七：分别 下雪了。 “您想必听说了吧？”索尼娅坐在未婚夫的对面，高傲而伤感的看着他。“您的军团成员将被王朝驱逐回家乡，剥夺头衔，从军官变成贫民。” “我知道的。”他回答道。“谢谢你，索尼娅。” 贵族女子顿了一下：“谢我做什么？” “我想，是您说服了王后和陛下。” 索尼娅冷笑了一声，带着手套的手打开了扇子，仿佛室内的空气让她窒息一般。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抬起头重新望向了这个男人。经过几个月的监牢生活，他英俊的脸上多出了些风霜的痕迹，但同时流露出一股纯粹的平静，甚至让他变得更优雅更俊美了。 “你该感谢你的随行官。”她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掩饰住颤抖的嘴唇。“是他来找我，告诉我……我应当劝说皇室网开一面，以免你那些群情激愤的团员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是吗？”公爵的眼睛亮了一下，表现得有些激动。 “但是，您将认下所有罪责，您会被绞死的。” “……我并不害怕死亡，索尼娅，我甚至觉得现在的我才是活着的。”他真诚的说道。“我对不起您，我的所作所为让您的名声受损，但我相信王朝的贵族会同情您，同时唾弃我，很快他们就会忘记我这个不重要的污点的。” “告诉我，您到底是为什么而战？您的荣耀究竟是什么？您忘记了吗？您是家族的继承人，您应当延续家族的荣耀和名誉。” “……索尼娅，我想荣耀的真正含义和您所说的并不一样。”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几缕金发挡在了眼前，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现在，我为了精神自由而战。” 索尼娅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想到了那个她一直都看不起的贫民。他是那样的卑贱、瘦小，站在贵族家豪华的府邸前要求与她见面。出于贵族的骄傲，她是不可能跟他见面的，但她同时也很想当面狠狠的羞辱他，因为他所谓的爱情把她的未婚夫送上绞架。索尼娅一直在等待公爵求自己，求她救他一命，那时候她就会先假装义正严辞的拒绝然后再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她要让亚历山大清醒的意识到，只有她才配得上他，并能帮助他攀向更高的巅峰。 但是亚瑟的一番话最终打动了她。 “您知道的，王都中贫民和贵族的矛盾有多激烈，就算在军团之中也不例外。马克西姆医生是个英雄，还获得过您父亲颁发的奖章，如果他真的被处死，会让年轻士官和激进贵族心寒的。” “谁告诉你的？”她一直以为亚瑟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贫民，却没想到他竟然对军团和宫廷的一些情况如此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Beta轻轻点点头，然后开口说：“我一直为团长整理信件和电报，我也跟着他参加过会议，就知道这些事情。” ”真可笑，我本以为你是个文盲的。”她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亚瑟一番，发现他比她记忆中要好看了许多，最初她只觉得他单薄又平庸，现在看来是她看走了眼。“我会考虑考虑你卑微的意见的。” “不管马克西姆医生是否会被处死，不管军团其他人是否会被监禁，团长都将在之后的审判中承认罪责，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只有他一人有罪。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我的意见，以免对您和您父亲的名声造成更大的损害。” 没想到他会是个如此聪明的人。索尼娅听了他的话之后，产生了一丝丝的动摇，心里担忧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就再他们即将结束谈话之际，贵族小姐重用的贴身仆人忽然贴在她耳边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个小婊子似乎是怀孕了。 于是，另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油然而生。既然他们这么相信所谓的爱情，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今天，在听到了alpha的一番话之后，索尼娅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她真的受够了婊子和贵族的爱情故事。她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然后猛烈的站起身来，这样的举动令她失去了贵族该有的优雅。她冲着军团团长的脸喊道：“您只配被我甩掉……您只配得上和贱民去生小杂种！而我，要嫁给比您之前更高贵的贵族。” “祝您幸福，索尼娅。”英俊的男人毫不在意的朝她笑了笑。 公爵并未再去关心过婚约的事情，他知道索尼娅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她太现实又太骄傲了，同时又站在了和他完全对立的立场之上。如果是她想让他死，他并不会恨她，因为他也一直都在利用她。 军团的团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生活了多年的大本营，彼此恋恋不舍的拥抱告别。他们确实该退休了，一些人从公爵父亲的时代就开始服役，已完全的习惯了枯燥而艰苦的军队生活，一时间得到自由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再每个人都暗中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足够他们去往宁静的小乡村置办土地，娶个omega或beta，过些平淡又安宁的日子。 特蕾莎和亚瑟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对比他们初到的时候，箱子又多一个，但仍旧不多。 女子不由得回忆起他们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是那样的富有舒适，连看门人穿得都比他们体面。那些副官显得是如此傲慢无礼，军团团长更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然而几年后，军团突然间变得空荡荡的，一些人死去了，一些人被判流放，团长坐了牢，更多的人像只落水狗一样灰溜溜的滚出了繁荣的王都，不知将在哪个落灰的角落结束自己的生命。 “都结束了。”特蕾莎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还幻想过我能成为城里人呢，最后还是要回乡下去了。” “但愿其他人都安好。” “先回去给爷爷扫扫墓吧。”她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说道。“但愿我们还找得到它。然后再去教堂里给他点根蜡烛，希望神甫还在。” “他教我们认字的时候才三十几岁，现在一定还活着的。”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群军团的战士趁着夜色狼狈的离开，特蕾莎乘坐火车返回故了遥远的故乡，而亚瑟则会去公爵的家乡养胎。 “给我写信，亚瑟，你知道地址的！”特蕾莎的上半身探出车窗，对着月台上的人喊道。 “我记住了，特蕾莎，请你一定要尽快找一个英俊潇洒的读书人把自己嫁出去！” “我一定会尽快结婚的，绝不能让你失望！我会想你的，亚瑟！请一定要保重！”之后，她的身影消失在火车喷出的滚滚浓烟之中。 他们想办法买通了贵族和看守，把马克西姆从流放的监牢里放了出来，让他跟亚瑟一起离开。这个红头发的alpha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头衔和财富，现在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了。不过年轻的贵族对此非常乐观，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到了约定的时间，埃里克斯带着自己最忠诚的管家和仆人同他们在空荡荡的军团门口见了面，大家彼此热情的拥抱，没有丝毫的隔阂。 “这鬼天气真的冷死了。”他佯装抱怨道。“迈克西姆，我真高兴您还活着。” “别感到遗憾，我的朋友，距离我的葬礼还有几十年的功夫呢。” “您还是一样喜欢说笑话。” “嘿，亚瑟，见到您我真的很开心，我也迫不及待的想当叔叔呢。”他对着beta笑着说道，接过了他手里破旧的小箱子。“莉莉玛莲知道您要来很高兴甚至想要亲自来接您，简直把妈妈吓得够呛，您知道的，她就快生了。” 这位小伯爵晒黑了些，也便强壮了些，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他们不多的行李被搬上了车，而且为了照顾亚瑟的身体特意在座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还给他送了一件毛皮大衣和一个暖手炉。 红头发的贵族先跳上了车，然后对怀着身孕的人伸出了手：“让我来扶您吧。” 然而，对方却立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动过。 “亚瑟？” “……马克西姆，我想留下来。” 医生的手在半空中放了很久，随后慢慢的收了回去：“您想好了吗？” “是的。”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想让他见见他的父亲。” “那他会成为罪人的孩子，也许活不过几岁。”马克西姆笑着说道。“您可以让他成为一个快乐的乡村医生的孩子，以后送他去读书，考个大学什么的，过舒适的小市民的日子。” “……那我也希望他能享受到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爱。”亚瑟坚定的说道。“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我想这么做。” 嬉皮笑脸的男人少见的严肃了起来，收敛了笑容：“我尊重您的选择。” “谢谢您。” “拿着，照顾好你自己。”医生从口袋里摸索出了最后的钱，交给了他。 “请一定要收下。”埃里克斯也掏出了身上的钱，甚至是摘下了身上除了结婚戒指以外的值钱的东西塞给了他。“亚历山大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厉害的伴侣，我祝你们幸福。” “请一定要给我们写信，亚瑟。”马克西姆最后跟他拥抱了一下。“别让大家担心！要知道穷乡僻壤的消息可不灵通。” 这次分别之后，他们很多年都未曾见过，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