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不可思议的复苏与神秘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从深沉的昏睡中缓缓转醒。 “唔........” 浑身的疼痛让他吸了一口气,顿了一阵才勉强从脸朝下趴着的姿势抬起头,睁开沉重的眼皮,一双银瞳环顾四周,在昏暗的火光中看到一排封闭此处的竖直铁条,四面粗糙墙壁形成的不大空间,还有墙上那令人不安的陈年血迹。 ......监牢? 也许是昏迷前受的冲击太大,少年茫然地盯着身处的场景,在隐隐的头痛中艰难回忆。 ——他的名字,是“琳”。 这是一个来自拜亚精灵族的单词,加上他轮廓深邃的面孔,一双银瞳,及肩的微弯雪绿发丝,和长长的尖耳,一眼就可以看出其精灵身份。 只是他没有精灵该有的强大魔力,是精灵族的异类,刚出生就被抛弃到人类世界,被人类商人转手卖掉当奴隶,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又被追捕,变成了通缉犯。幸好他虽然没有魔力,但精灵天生身手敏捷,总算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城镇,当上了最低级的黑市佣兵,过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流浪生活。 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他的通缉犯身份,被一群自诩正义使徒的人类骑士发现。 那些骑士骑着光鲜靓丽的马,全副铠甲,武器精良,根本不是他一个只有一把老旧短刀的流浪精灵能应付的,不到两三下就被他们轻松制服,嬉笑着踩在地上,被狠狠地毒打了一顿。 那些骑士对一个肮脏的精灵通缉犯没有丝毫留手,那锃亮的拳头和靴子,几乎把他的骨头都全部敲碎。 奄奄一息的他,只记得自己用尽最后一口气,抓住掉落的短刀,狠狠刺向贴近了他的骑士,捅入了盔甲缝隙,还没来得及爬离两步,视线已经一片黑暗。 所以,他然后被骑士抓住,丢进牢里了吗? 琳疑惑地想着,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推测。正规的骑士可是高贵的贵族老爷,别说被他刺了一刀,哪怕他敢撞到骑士的马,骑士都能将他活生生打死,怎么可能还让他活到坐牢。 而且受了那种重伤的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背着通缉犯的身份,除了技术三流、收钱倒是一流的地下医生,没有任何一个祭司会愿意为他治疗,更不用说耗费如此大的功夫去救一个濒死的卑微精灵了。 他又不是实力强大的精灵贵族,从遍布身体各处的旧伤疤,就可以看出他的自愈能力也不怎么样...... ........ 等一下,他的伤呢? 琳瞪大了双眼,浑身的酸痛在他醒来就慢慢褪去了,力气也重新涌入四肢,他直接从地上站起,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抹了一把脸上浓厚的血,确认了那顿痛苦至极的殴打不是幻觉。 但除了血以外,记忆中那些断骨和伤口,却完全消失了。 他下意识地摸着理应被暴打到肿起的脸,发现不止断裂的牙齿都在,肌肤甚至变回他刚被人类转卖时的平滑幼嫩,多年流浪造成的粗粝丝毫不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精灵皱眉看着完好如初的身体,超出常识的情况让他有些迷糊了。 他摇摇头,把自己弄得清醒一点,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活着呢,说不定是被什么路过的精灵贵族之类的救了吧,就算再次当奴隶也没关系,好歹捡回一条命,总有机会逃出去的,琳乐观地想。 咯嗒。 正在他盯着旁边黑漆漆的墙壁胡思乱想之际,如木头敲地的清脆响声从他身后传来。 他瞳孔猛缩,立刻转过身来,震惊地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空间,突然多出了一个手持木杖的中年男人。 琳虽然没有魔力,但长年的逃亡和佣兵生活让他的感知变得敏锐,他明明没有听到任何门被打开和脚踏地面的声,这个男人却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了。 是什么奇怪的魔法吗? 琳脸色一沉,本能地把手弯向身后想抽出短刀,可惜扑了个空。 “刚苏醒精神就这么好,真是太好了。” 男人并没有因为琳露出的警惕而生气,反而温和地笑了起来。 神秘男人似乎是人类,身形瘦削而高大,眼睛是普通的黑色,没有魔力气息,没有精灵的尖耳也没有其它种族的古怪特征。一头灰白软发,尚属俊朗的面孔和手上都有淡淡的皱纹,眼角略有下垂,显得和蔼而亲近,看上去大概是人类中至暮年,琳是精灵,也不是很会判断人类的岁数。 比起岁数,琳更关注的是对方的身份。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整洁的奇怪装束,外套马甲,黑衫长裤,脚上是油亮的皮鞋,比贵族常见的华丽长袍修身多了,琳不知道那是什么材质,不过一看就很值钱,恐怕是那种琳永远都碰不着的高级布料。而那木杖更是华贵,造型简单,但光镶嵌在顶部的一颗闪耀钻石,就够把十个他随手买下。 难道是......皇室贵族? 琳咽了一口唾沫,一阵冰凉传到四肢百骸。原本他只想着被普通的贵族救了,当一下奴隶或玩物还能趁隙逃跑,就和他以前做过的一样,但皇室可远远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哪怕是一个能发出剑气的骑士都能轻松将他打趴,根本不是贵族的打手能比的。 “非常抱歉,王子.....呃,皇帝大人。” 他还未蠢到试图激怒眼前人,立刻放下戒备的动作,努力学记忆中的贵族那样鞠了一躬,“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吓了一跳。” 琳那诡异的行礼姿势、逻辑不通又大逆不道的称呼实在太让人忍俊不禁,男人怔了怔后笑得眼睛都咪起来,有着岁月痕迹的皱纹变得更明显,。 他不在意挥挥手,语气平和。 “请称我为‘先生’就好,被毒打致死后又突然被带到陌生地方,受到惊吓也是很正常。” “也是呢........” 琳也咧着嘴笑了笑,他看不出这个自称“先生”的男人在想什么,但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显然很差,不如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欸?” “怎么了?” “被毒打......致死?” 他茫然地重复男人的话,刚才男人的话缓慢而清晰,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 “致死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但我现在还站在这里不是吗?不是还活......” “比起这个,我更想了解一下你。” 先生拄着木杖轻敲了一下地面,以温柔的声线打断琳的话语,眼角的笑纹更深,漆黑眼眸背对着囚牢外的光,看不到一丝亮光。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呃.......嗯。” 尽管是问句,琳还是从中听出某种不可置疑的意味。 他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点了点头,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过往。 面对可能是皇室的贵族,他也不敢像往常那样随口胡扯,只是避重就轻地说着自己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通缉犯的身份,加大力度谴责那群骑士,都快把他们描绘成王国的终极败类。 而先生也静静地听着,只是无论琳说什么,他脸上那丝让人心生亲近的温和笑容丝毫未变,看不出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琳摸不透男人的想法,声情并茂的演讲也有些僵住了,清了一下嗓子后以几句草草结尾。说完后,他忐忑地盯着先生毫无区别的神情,他当了黑市佣兵也十来年了,几乎什么样的雇主都见过,故作深沉的贵族老爷也不在少数,但眼前人似乎不是那种感觉。 那双下垂的眼,那张略带风霜的脸,仿佛真的有某种沉如深渊的漩涡存在其中。 只是这样静谧地看着他,就足以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幸好还不等琳忍不住开口问,先生的神情终于有些变化,他面露怜悯,微微颔首,看来是接受了琳经不了细敲的说法。 “琳......你现在应该还在流浪中吧?” “.....嗯。” “可怜的孩子,只是想逃离被虐待的奴隶生活而已,并不是什么过错。” 他轻叹一声,将木杖置于左手,向精灵伸出皱褶纵横的右手掌。 “跟我来吧,琳,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居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