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哥！”安书雪踩着小皮鞋哒哒跑过来，白色洋裙的裙摆飞舞，她像蝴蝶一样飞到季叶深面前，“你怎么来得这样晚？” “有事耽搁了。” 围在季叶深身边的人见到宴会主角过来了，纷纷识趣离开，给二人留出一片空间。季叶深难得从交际中能喘一口气，他看向面前古灵精怪的少女，总觉得这两年她又长开了些，愈发有美人模样了。 “你有没有为我带礼物？有没有交女友？” “礼物早已送来了。”季叶深环视四周，没有找到顾亭晚的影子。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语气揶揄，“我听说伯父想要你早点嫁人。邀请了这么多人来，你可有中意的？” “什么呀！”安书雪小脸一红，圆圆的眼睛里全是羞愤，不轻不重地锤了季叶深一下，又哒哒踩着小皮鞋走开了，“连你也要笑话我，真没劲！” “她早就有如意郎君了，安伯父尚不知道而已。”梁风华举着酒杯走过来，“被我说穿了还对我好一通威胁，闹得我头疼。” 季叶深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安家同季家算是世交，母亲在世时最中意的小辈就是安书雪，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又娇纵又天真，好像心中有一个尺度是与生俱来的，安书雪自幼就懂得该如何作闹，既不惹人厌烦，又能让人对她心甘情愿地多一分容让和疼爱。 “我听说你带了一位女伴过来，怎么不见她在你身边？” 那几分笑意被一点点收敛，季叶深顿了顿，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是女伴。”他言语中有几分无可奈何，“是顾亭晚。” “顾亭晚？”梁风华一愣，随后睁大了眼睛，“就是那个……你的继母？” 季叶深颔首。 “该不会那天等你的人也是他吧？”当时梁风华喝多了酒不太清醒，事后再想他就想通了哪里不对，今天的事让他更觉荒谬，一张俊脸都扭曲到一起，“都说让你多加提防了，以他的身世资历来看，只怕今夜过后就能重振旗鼓报复回去，这样你也能心大到带他过来？” 季叶深垂目，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造成顾亭晚堕落的不是季远山，可季远山的漠视和接纳，无不在体现着他们的施暴者身份。顾亭晚本来只该是个天真的富家少爷，竟然也会沦落到被人哄骗着暴露了身体的秘密，像个妓子一样张开双腿，靠出卖身体还债。顾亭晚被肥腻的中年男人压在身下时，会不会盯着奢华的吊灯出神地想，自己本该一片坦途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季叶深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顾亭晚的勾引究竟有几分真心，也许季叶深只是一块让顾亭晚逃离泥淖的跳板。他厌恶情色，也不愿相信感情，或许在这一点上，顾亭晚和他是一路人。 也因此，他接受了顾亭晚今日的邀请，索取够了报酬，顺理成章地把他带到了这里。他希望顾亭晚能够逃离这一切，回归他本该拥有的人生，就算让季家损失一点钱财也无所谓，他相信顾亭晚会成为一名足够优秀的对手，从商本也是各凭本事。 季叶深沉默，梁风华也不好多插手别人的家事，只能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季叶深看他这样只觉得好笑，但也没必要告诉他这些弯弯绕绕，他岔开话题问道：“城东徐家，你了解多少？” 梁风华神色古怪：“一个顾亭晚，一个徐家，你还真是什么棘手管什么。” 季叶深喝酒的动作一顿：“棘手？” “是啊。”梁风华扫视一圈，“徐家的少东家吸大烟吸得疯疯癫癫的，人也是蠢得不可一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半分底线也无。” “世道乱，他好像还想发死人财，走私……”梁风华噤声，比了个枪支的手势。 走私枪支，卖大烟，不管哪一个是季远山现在忙的，都很麻烦。季叶深皱眉，希望季远山安分点儿，季叶深赚的钱足够他再养几百个美人了。 他只能叹一口气：“我知道了。” “喏，你继母。”梁风华抬抬下巴，“赶紧把人领回家吧，反正你也露过面了，安伯父若是问起来，我也好应付。” 季叶深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言笑晏晏的顾亭晚，他正站在几名男女身旁，如鱼得水。感受到季叶深的视线，顾亭晚笑眯眯地举了举杯，他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从人群中走来。 “叶深。”顾亭晚站到季叶深身旁，一派小鸟依人，“一进大厅你就被一群人围住了，等我回过神来，你就不见了。” 说完，他看向梁风华，又转过头来眨眨眼睛：“这是你的朋友吗？” “梁风华。” 梁风华礼貌伸出手，顾亭晚才握上，尚未自我介绍，季叶深就转过了身。 “走吧。” 顾亭晚只能对梁风华笑笑，大步去追季叶深的背影。 一路无话。汽车发动，顾亭晚的声音混着引擎声响起：“闹什么脾气？” “前面那条街有两个铺子。”季叶深答非所问，指向一个繁华的方向，“现在的收益就很好，掌柜都是季家调教好了的，很规矩。当然，你若不喜欢，也可以改了经营别的。” 他转过头来，看着顾亭晚那双总是闪着光的眼睛：“具体的事你可以去问管家，他正在办过户的事宜，明天就会转到你的名下。” 顾亭晚愣愣看着他，在黑暗中攥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