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崭露头角

    骆君之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修炼天赋。

    每天起床打打坐,再去练功房日常巡视,装模做样地指点一下师门之下其他师弟,顺路路过闳晏的住所,端着师兄架子的同时用最慈爱的目光去关怀这个便宜小师弟。无所事事在长长阶梯上走一圈,运气好能遇见隔壁侍生小童过来给他送紫师姐亲手做的糕点,运气不好会遇见几个没眼力的弟子,对着他热情打招呼。

    可恶,其实他真的很有礼貌,会回话的好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冷地点点头。说起来,骆君之苦苦维持的高冷人设源于他的师尊。

    骆君之有认真论证过。虽然大部分带颜色的修真文里绝对会有那么个高岭之花师尊,下场不是被黑心徒弟拆吞入腹就是被各路大能轮奸凌辱,但是这个所谓“高冷”到底是怎么来的啊,被玩成那个样子了算什么“高冷”啊?还有那种什么“清冷”人设——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骆君之反正就没觉得聂承安是那种人。后来有些记忆恢复了,他才想起聂承安在原着里的人设,但是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轻拍着自己的背,哄自己的睡觉的聂承安,骆君之突然意识到,好像很多事情并非是按照既定轨道运行的。寥寥几字怎么就能完全去概括一个人的性格,三言两语怎么就能去安排一个人的命运?

    但是聂承安真的好喜欢给同门长老甩脸色啊。几个师叔对着他那张冷脸也无可奈何,特别是掌门。作为剑门掌门,不说他能力如何,光是聂承安师兄这个身份就足够厉害啦。话说回来,他师父聂承安的名号是什么来着?骆君之又给忘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聂承安为什么冷着个脸。骆君之小时候耐不住好奇,问些让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的话:

    “师尊,你只有这一件衣服吗?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穿其他衣服。是不是师叔们待你不好,克扣你的月俸?”

    在旁与友人品茶的聂承安听了这话,只是捧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见分毫异色。倒是那位友人,骆君之记不真切叫什么了,一口茶水倾数喷出。那茶水原是往这对面聂承安的方向而去,却在石桌对半分的界限处全反扑到那人身上。

    “喂喂,聂承安,你可不能迁怒啊!!!”

    “此话从何说起?”聂承安不顾友人难堪脸色,牵过骆君之的手,用手帕细细擦过——这可以用洁净咒洗去的花汁被白色手帕擦拭干净,只留些许芳香在掌心。友人倒不是第一次见骆君之去霍霍人家掌门的爱花了,但是不管是第几次见着聂承安这副溺宠孩子的模样,他还是觉得不忍直视。

    骆君之乖巧地钻进聂承安怀里,用满是花香的手去蹭对方的脖颈,聂承安面不改色,任由他胡闹。“师尊,我每次见着这个人,他都穿着不同颜色和样式的衣服呢,估摸着这就是明师兄嘴里的大户人家吧。”骆君之转而埋着头嗅嗅聂承安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洒,引起聂承安一阵轻微地颤抖,“等我长大了,给师尊买还要漂亮的衣服。”

    “瞧瞧!聂承安你瞧瞧你们家臭小子!从小就喜欢沾花惹草,甜言蜜语!”那人眼睛一瞪,可是骆君之才不怕他。

    “师尊,这个人凶我——”骆君之假意哭泣,那人一时目瞪口呆,随后就气得发抖。

    “就会告状——你这个——臭小子——”

    “……枝枝还小,你多担待些。和孩子闹什么,不知羞。”

    “对对,你不知羞……就会欺负我!”

    “聂承安!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人甩袖而去,可是骆君之肯定,这家伙过不了几日又会过来找自己师尊。还带着天明山的名茶。

    ……

    “枝枝,不要再去糟蹋掌门师兄的花了好么,你明明知道你玄叔最宝贵那些花草了。”

    “哦。”骆君之点头,但是明显没听进去。

    ……

    “骆君之!!!——你又去破坏我的植物园了是不是!我的七情花、籽籽草、九叶芍药……承安……管管你徒弟行不行,算我求求你……”掌门半只脚还未踏入门槛,那怒喊就已经是震耳欲聋的程度了,随后几声哀求,让骆君之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聂承安轻拍了一下骆君之,后者立刻规矩了些。

    “师兄,抱歉。”聂承安也没个笑脸,好在态度十分真诚。

    “呃呃……我当年从骆掌门那儿接下第一剑门这个烂摊子就是个错误!谁能料想我最敬佩的前辈还给我留下骆君之这么个冤家,造孽啊造孽啊……”骆君之看着掌门气歪了的胡子,偷偷憋笑。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哼——”掌门甩门而去,骆君之低着头没在意。

    ……

    第三天,骆君之态度十分诚恳地向掌门道歉了,那简直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模样让好几个师叔都笑得不行。其实也没什么,掌门不过是给紫玉嫣告状了。其实也没什么,师姐不过是打了骆君之一顿,随后又花着心思做了糕点哄了哄委屈了好久的骆君之。反观聂承安,好像因为冷着脸也没被友人和掌门怎么样。骆君之思考,或许“高冷”一点就不会被麻烦找上门。

    后来记忆恢复了些许,骆君之觉得“高冷”很装逼,他喜欢,就一直模仿聂承安的样子。惹得几个师叔都连声叹息——多好的孩子,好端端的学聂承安那个冰块脸做什么?!

    不过因为冷着脸,聂承安再也不会被同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当面告白了,他满意至极,并且决定一以贯之。

    ……

    “承安,我给你带了好几身新衣裳,要不你看看?”白衣锦袍男子笑眯着眼睛,像极了看热闹的狐狸。聂承安一个茶杯扔过去,却被他轻巧接住,“诶诶诶——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这不是你徒弟说的么?”

    “……”

    “嘿,我专门去天绣阁找些巧手绣娘给你定制的,你看看,你不喜欢?”

    “拿来。”

    “等你徒弟长大了,记得喊他给我点跑腿费。”

    ……

    骆君之没再去观战,在屋内踱步思索着。他隐约记得,这剑门大比过后,闳晏就要开启新地图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骆君之开门便见到一侍生小童提着食盒,那熟悉的紫色绢花系在提手处,有女儿家特有温柔。

    “大师兄,紫师姐让我给您送来的。”侍生小童多是灵鹤所化,虽说修炼与人不同,但在剑门却依照人类规矩称呼各人。青涩的脸庞有压制不住欢喜:

    “您听说了么,闳师兄夺得魁首啦!”

    骆君之哑然失笑,但笑意没几分到达眼底。闳晏这一比,崭露头角,未来……未来……路可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