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一次

    莫霄宁在门外靠着玻璃幕墙，身前走过的是腹中饥饿赶着去吃饭的打工人。他们有的三五成群，嬉笑着什么；有的低头看着手机，专心自己在虚拟世界中的一片天地；还有的只是普通地路过，面上匆匆。青年没有注意众人，抬眸望着斜向下撑开的玻璃窗外景色，今天天气很好，午间阳光明媚，透过窗户还有轻微惬意的凉风。

    他的视线落在楼下地下停车场的入口闸机处，阳光没入此处的阴影之中，却并不是一片死寂。一只奶牛花色的流浪猫咪躺在闸机附近树荫遮蔽的墙角，边上还有只三花，两只猫猫亲密的卧在一起互相舔毛，偶尔路过的人会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对可爱猫咪。

    真奇怪，或许他的脑袋里应该是猫咪很可爱之类的正常人会去想到的内容，但真正的想法却是两人共宿一床无事发生的雨夜。除了被抱着的手臂有点麻之外，大叔竟然很守规矩，手脚没有乱摸，也没有美人当前就乱了心神地瞎占便宜。

    是因为害怕被自己讨厌么，还是别的什么的，身体接触的范围都处在安全区中。可是却在白相临面前，摆出另一幅“乞求亲密”的姿态？或许是一种错觉，莫霄宁总觉得季晨对小白的态度不是毫无特殊情愫的，甚至在小白刻意的主动下，两个人更像是一对伴侣，而他，完完全全的是一盏明亮的灯泡。

    身为主角的自己沦为他人的背景板，这样的发现令莫霄宁感到一阵无言的愠怒。直到这样莫名的情绪在时间流淌下渐渐平息，他才感觉到有点好笑。没必要去生气的，反正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简单的不想被忽视罢了，不过如此。所以如果再这样，就装作无视好了。

    或许季晨确实天赋异禀，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呢？自己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又有什么作用。想要得到的爱，从一开始就在，不是吗？这场游戏，最先开始的人是大叔啊。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想要体验被人喜欢的感觉，是谁都可以，总好过仅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爱别的人。

    “走吧，晨叔来不了，我们两随意吃点……”小白推门出来，走到莫霄宁边上，视线顺着他的也看到了那一对猫咪，脸上的笑意更甚，“霄宁在看猫呢。猫猫好可爱（＊＾－＾＊）”

    莫霄宁转过身，片刻阴霾的表情切换为平静，点了点头没有解释太多。

    两人选了个没吃过的金汤鱼米饭馆子，随便点了点食物。坐着等待上菜的时候，小白托着下巴望着眼眸垂下的莫霄宁，眨巴着眼睛轻轻问道：“哎，霄宁觉得晨叔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其实他是想用宁烟少爷扰乱他心志的大叔在寝具上表现如何的问题也刁难一下霄宁，介于在公共场合就说的相当委婉。

    “他啊……”莫霄宁迟疑了会儿，侧过脸庞，视线转移到馆子玻璃窗户边缘贴着的鲤鱼墙纸贴图上，一尾红鲤鱼躲藏在荷叶下方，水面漾开朵朵涟漪。在那个掌心包裹手指的瞬间，他承认对叔有过难以言语的心悸。但能否长久的留存，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一个榆木脑袋、很容易哄骗的家伙，还很好色。”

    这形容真实程度达到让小白表情空白的地步，过了片刻小白才苏醒似的哈哈大笑，边笑边指着莫霄宁说道：“我就知道，霄宁比我更了解晨叔。”他的无心之言，让莫霄宁望着涟漪的眼神略微一震。

    “我只是觉得这个大叔很好笑啦，相对于他的同龄人而言，叔太光明磊落，有那么点赤子之心的味道，咦好像说的都是夸奖的词汇噢。”小白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眼睛笑眯着，嘴巴咧到耳朵根儿，露出大半副雪白的健康牙齿，在阳光照射下光泽闪耀。

    “感觉如果成为他的伴侣，会很有趣呢。”他飞快地加上了一句，眼神在莫霄宁的脸庞上停驻片刻。

    “那你可真是重口味。”莫霄宁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眉头微皱，摆出一副嫌弃的冷漠表情。

    “换霄宁呢？”小白不死心又追问道。

    “换我干嘛，我又……”莫霄宁下意识地说出这句，却想起之前火车上两人的聊天记录，如果我也爱上了季晨，真心地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我爱他的话，就会真的对他好。”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又开口。可是我能喜欢他么，我会么，我可以做到真正的去爱上除了小白之外的他人么……

    小白收回观察着对面的眼神，调换了个坐姿，手指收拢抵着下巴，唇间的笑意不改，轻飘飘地说道：“你这回答倒未免太过认真，我只是在开个玩笑，怎么弄得跟情节似的动不动真爱哈哈哈哈。好了，刚好鱼也上来了。”

    其实他想的是，莫霄宁和他太像，太像。因为过于珍视一份情感，反而会在获得之前反复斟酌是否真实，以至于迟钝地才感受得到那份来之不易的真心。或许太早，或许太晚，在感情的迷雾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等待着期待着想象着那个人会提着灯笼穿破层层阻碍找寻自己。

    及至下班的时候，叔坐在位子上收拾完东西，往外面走，就被两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夹在中间，三人走向地铁站。走在叔左边的小白率先发难：“晨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季晨一愣，心里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由于工作繁忙，看电影被他抛掷脑后，还没有安排。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事儿怪我，瞧我这记性，事情有点多就忘记了。你们两选好在哪家电影院了么？”

    莫霄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天齐广场，“可以么？”说这句话的时候，青年侧过了脸庞，嘴唇对着的正好是季晨的耳郭，说话间浮动的温热气流轻柔地吹拂而过。距离的刻意拉近，将一句简单的问询变作仿佛情人间缠绕的耳语，让叔呆了片刻，才慌张地点了点头，“当然行啊，那到时候买几点的票好？”

    “我们时间都随便，晨叔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就买什么时候的好了。”小白悠悠回道。

    “那就买下午五点的好了，看完刚好再一起吃个饭，你们吃火锅还是烤肉？或者有别的想吃的么？”叔稳定下躁动的心情，思索了片刻，这出去耍就看个电影未免结束的太早了点，看完电影再去搓一顿刚刚好。

    “到时候看吧，周六感觉人挺多的，可能要排队呢，哪家人少去哪家～明天下午五点天齐广场见～”小白笑了笑，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交站台了，他挥了挥手便从季晨身旁离开。

    这下叔又和莫霄宁共享空间了，只是和上次两人都没有说话静享雨滴落下声音的时候多了点什么不同。季晨感觉心跳有点不规律，眼神总是想要往身旁那人飘去，回味过来才竭尽全力地制止这点涌动的心潮。

    莫霄宁表现的比慌张地爱着的叔好很多，他甚至主动开口说了句，“明天我可以坐在大叔旁边吗？”

    大叔一时脑海里想着的是，就排列组合而言，三分之一的可能才是莫霄宁不会坐在自己边上，为什么他要主动提出这点？难道是……爱的呼唤？叔面上的五官摆放一时之间有种错位的感觉。

    “好的，没问题啊。”过了半晌，季晨才勉强语气正常的回复道。从他的视线余光可以看到身边的青年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话语的反应，别的期待的更多的却是如同井中捞月，对不可能的幻想。

    叔傻傻地笑了下，自己还真是想的有够多的，什么call　of　love，好憨憨……

    上了同程的地铁，叔站得离莫霄宁远了点，因为周五下班点人流量密集，还有一帮上完一周课程到了外出玩耍点的学生，车厢里热热闹闹的。上次那几个女学生恰好也在附近，女生们站在角落边，那个粉色双肩包女学生和季晨的距离还挺近的，他听见女生们在低声讨论周末要去看三体电影。

    “叶哥演的罗辑哥哥超级帅的！我都想当庄颜了！”

    “我准备周末二刷呢，给三体贡献点票房哈哈哈。”

    “现在三体已经票房第一了，甩开第二名三百多万，超级火的。”黑长直眼镜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过她眼睛里闪亮亮的星星却是表现出她的兴奋，“黑暗森林下一部程心永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我真是太期待了。”

    “哎，你们看——”短发少女忽然戳了戳边上站着的粉色双肩包妹子，“那个长得像叶哥的小哥又来了欸，他在望我们这儿呢。”

    “天，快低头，我有点紧张！”粉色书包学生妹一时之间都停下了聊天的动作，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芳菲。

    “没事，他视线移开了。”眼镜妹淡淡地说了句，才让两个小姐妹松了口气，又继续聊三体。

    季晨本来优哉游哉地听着三小妞的聊天，直到莫霄宁望了过来，他才意识到青年的注视，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副傻乐的模样，头顶上方地铁喇叭播报道：“蔷薇巷地铁站即将进站，请乘客们有序……”

    他表情微微变化，原来是自己到站了。之前还贪心地想着，故意装作坐过站再陪霄宁走一会回去，这个幼稚的有点可笑的想法也被察觉到了。下一刻却是又挂上一副大大的笑脸，下一次好了，下一次一定能说好的，下一次还不行就下下一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手牵手，去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