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

    “所以呢，你觉得是我说出去的？”

    周末下午的奶茶店里，程乐看着坐在对面的徐风清，目光与脸色都冷漠。

    徐风清抱着双臂，面色也不耐烦，“那你真的跟苏懿明那家伙在一起了？”

    “不关你的事。”

    徐风清笑了笑，“好歹也这么多年同学了，我关心一下你不行吗？”

    程乐并没有再回答他的话，只是道：“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不论我跟苏懿明怎么样，你不要殃及别人，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

    他走了之后，徐风清脸上的笑意消失，低声骂了两句，然后也随之起身离开了。

    程乐拒绝了要过来找他的陈回，自己呆在房间里，手机里苏懿明的消息他还没有回复，他盯着　手机，有些茫然。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以前他一个人，遇到什么好像都不会害怕，可是他才刚和苏懿明有了开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

    他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是苏懿明……他想起那个帖子上的那些难听的用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也许是因为事先知道了他们的事在被大家讨论，周一程乐几乎是进学校，就察觉到了大家若有若无的目光，各种感觉到了班里更甚。甚至于在他踏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有一瞬间的沉寂。他木着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苏懿明在程乐之后进班，一贯的冷然，他习惯了大家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并没有多在意。只是程乐的态度稍稍有点奇怪，不像以往自己一出现就看过来，甚至于一上午，他们也没什么交流。

    苏懿明在午间休息的时候看向身旁的少年，程乐今日穿了一件白色棉服，一头栗色卷发看起来格外的柔软。他似乎已经睡着了，朝向苏懿明这边，呼吸安稳绵长。苏懿明专注地看着他，看他白净面庞，纤长的睫毛，以及眼下微微青色，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

    苏懿明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毛，鬼使神差地抚了上去，然而，他一碰到程乐，对方就猛地惊醒。苏懿明看他惊慌神色，觉得他反应有些大了，不悦地动了动喉咙。

    “我刚刚在睡觉，有点吓到……”六楼的厕所隔间里，程乐抱着苏懿明的腰，小声地解释道。

    哪怕苏懿明什么都没说，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太高兴，他不想让苏懿明不开心，所以明知道不应该，在对方起身离开教室后还是跟了上来。

    苏懿明看少年的眼睛，他看到，里面只有自己的倒影，不知为何，这个事实让他又愉悦起来。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把教室里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了下去，手指滑过对方的眉毛，轻轻地抚摸。

    程乐愣愣地看着他，并不知晓他想做什么，苏懿明手指偶尔擦过睫毛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眨眼睛。他这幅样子落在苏懿明眼里是受用的，于是手指沿着程乐的脸颊轻轻地描摹，最终抬起程乐的下巴，低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那个吻很浅很淡，却奇异地抚慰了他一上午都不安的心情。他有一点委屈，这一上午，他可以平静地对待所有人打量的视线，却不敢看他喜欢的人一眼，生怕因为他的喜欢，让苏懿明再遭受什么难听的话语。

    但此刻，这么一个轻吻，好似知晓他的委屈的吻，让他紧绷的心情禁不住松懈下来。他知道苏懿明很敏锐，怕被察觉出不对，于是在苏懿明的唇离开后，主动踮起脚追了上去，从逐渐加深的吻里汲取力量。

    他想，不过一个无凭无据的帖子，校园群里也就那么些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们感兴趣，只要他们在学校注意保持距离，渐渐地，大家的注意力就不会再放在他们身上了。尤其下学期，他们会愈加忙起来，并不会有太多人再有有精力去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漫长的吻结束，程乐的嘴巴变得有些红，苏懿明替他擦去嘴边残留的痕迹，指尖却好像贪恋嘴唇柔软触感，停留在上面不愿离开。

    程乐犹豫着开口：“以后在学校我们保持点距离，我怕被发现。”

    苏懿明抚摸他嘴唇的动作一顿，目光扫过他心虚神情，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

    “所以你和苏懿明……那苏懿明就是你喜欢的人吗？”体育课的时候，程乐和陈回蹲在操场主席台的后方，小声地讨论。程乐看对方满脸吃惊，纠结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陈回捂着嘴巴，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苏懿明那张冷脸，不由得惊叹道：“怪不得你不和我说，好吧，你还真是会选人。”

    程乐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我和苏懿明都是男生。”

    陈回瞪他，“那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你竟然没有在你们在一起后的第一时间后告诉我，哼～”她顿了顿，又小声道：“但是这事你不告诉苏懿明吗，总有些人背地里说闲话，他回头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程乐因为她的态度放松不少，而后摇了摇头，“我了解这种谣言，置之不理的话很快就会消失，越去在意大家反而会一直讨论，知道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只要我和苏懿明在学校保持距离就好了，没有人有时间一直关注我们的。他也不是会关心这些八卦的人……本来就不应该被这些谣言影响，我不想告诉他。”

    “好吧，有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她沉吟片刻，“要是有谁欺负你，你也要告诉我，我去帮你欺负回来。”

    程乐笑了笑，不论怎么样，陈回支持的态度还是给了他安慰，他看了看操场上运动的苏懿明，心里默默地加了股劲。

    只是没一会，偷懒的两个人被体育老师抓了出来，罚他们去给大家跑腿买水喝。小卖铺老板和陈回清点数量的时候，程乐和店里的林书语对上视线，林书语旁边还有几个女生，她们看到程乐，虽然没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但那种打量的视线还是令他感到不舒服，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感觉不到。

    林书语倒是不像那些女生，她只是认认真真地看了看程乐一会，而后不知道回头和那几个女生说了什么，几个人付了钱便很快离开了。直到陈回喊他过去拿东西，程乐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一直紧绷着，他抿了抿嘴，然后朝陈回的方向过去。

    体育课结束的时候，程乐和几个男生一起收垫子。仰卧起坐的垫子很大，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抬进器材室，但程乐看了看那几个男生，就知道不会有人来帮他。他默默地抬起垫子，慢慢地往器材室拖。由于是后退着走路，在有人抵着他的脚跟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由于脚站不稳，他趔趄两下，摔在了地上。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始作俑者者。

    是和徐风清经常呆在一起的人。刚刚绊倒程乐的正是上次觉得程乐和苏懿明不对劲的人，王宇嗤笑两下，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蔑地踢了踢他的脚，“你还真是同性恋啊？”

    程乐脸色冷下来，“关你什么事？”

    王宇又笑了笑，“同性恋还装什么英雄，帮女生出头做什么呢？”程乐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上次打扫卫生的事，他听谢若雨说了，那天之后，班主任似乎很是找了这一群人的麻烦。也不全是因为那事，他们这一伙人开学来闯了不少祸，班主任只是借个由头好好整治他们一番。

    王宇首当其冲，他老爹是货车司机，平时工作忙不怎么管儿子，王宇日子过的也逍遥。结果上次班主任打电话请家长他爸偏偏在家，他爸得知他这一学期的混账事，晚上回家皮带几乎都抽断一根。王宇被折腾这么一大遭，自然把仇都记恨到程乐身上。

    “那本来就是你们该做的事。”程乐面无表情道。

    “呵，妈的，真硬气啊，还不是被男人搞的货……”王宇越说越气，拳头快落到人身上的时候，听到了门口有人叫他。

    “王宇，你还想被你爸揍吗？”徐风清站在门口，逆着光，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王宇显然不愿意这么放过程乐，可徐风清那神色看着不知为何有些怵人，他愤愤地又看了一眼程乐，丢下一句“你等着”就离开了。程乐和徐风清远远对视一眼，而后移开视线。

    虽然穿了两条裤子，但程乐刚刚那一下正好磕在门槛处，他起身的时候，膝盖隐隐痛起来。只能强撑着，慢慢把垫子拖进去。等全部弄好，程乐已经在寒冷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心里有些惴惴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