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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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回家后倒头就睡。 睡得很香,一个梦都没有做,早上还没等到周妈喊我,我就自己醒了。 我以为和徐宙斯斩断关系后,我会很难过,但我平静地好像根本没那回事一样。 可能是后劲还没来,又可能是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觉得疼。 我甚至有了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 浑身都透着一股轻松自在。 我这才明白,原来逃离一段很烂的关系,人是这样的舒服自由。 再也不要提心吊胆的等着被甩了。 大雨过后的几天,天气好极了,有好几只鸟站在窗外的水杉树上叽叽喳喳的叫。 它们在初夏时经常会跑来偷吃我爸种的樱桃,吐一地烂皮果核,我爸却不让花匠赶它们走。 他喜欢这种原生态的感觉,是花钱都买不来的,那些樱桃树的果实,他说就是给这些鸟儿们的劳工费。 下楼周妈正在煎饺,我胃口很好,拿着盘子在一旁等着,等装够一盘就端上餐桌,配一碟子米醋。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饿过,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又盛了碗润肺的银耳汤,呼啦啦喝掉。 我满意地推开了餐碟,果然胃里装满了食物,心里就不觉得那么空虚了。 坐了一会想消消食,我起身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边走边逛。 我们家三楼整得像一个艺术长廊,一路走过去都是我爸的画,我从小到大都看腻了,连我爸初作用到了哪些色彩,我都能一一说出来。 我和我爸现在住的这幢别墅,据说当年还是从徐叔手里买下来的,里头搜集来的艺术藏品,十有七八是来自我爸的手笔。 我爸说都是破烂都不值钱,但很有纪念意义,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徐叔当年是多么地爱他。 艺术长廊的尽头是两间画室,一左一右对立着,面积也是一大一小。 大的是我爸那间套房,小的自然是我的。 他那间像乱葬岗,随手都能摸出来一件古画碎片,而我的这间小画室整洁明亮,画具收拾得也很利索。 我喜欢在安静明亮的地方画画,这样很方便构思,和我爸那种阴郁又绚烂的画风不同,我偏极简写实主义。 所以以前我爸时常笑我,他觉得我将来可能会是个性冷淡的艺术家。 他和我说,只有沉溺情欲才会激发人对美的无限幻想和创造力,所以通常十个画家有九个渣。 我本来不理解他的说法。 直到我把徐宙斯画出来后,我才明白情欲能激发出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跃然于纸上的复杂情感,徐宙斯在我画里的脸既多情又无情,他冷漠标志的五官,配上赤裸的身体,我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蓬勃肉欲。 是我对他的情欲。 在我笔下生花。 没错哈哈,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很喜欢画徐宙斯的裸体。 在没和徐宙斯滚上床之前,他只隐约觉得我有些奇怪,偷看他的眼神里总黏糊糊的不对劲。 直到有天他从我的画室里翻出了——我藏得很隐秘的一堆手稿。 我对他那种肮脏见不得人的心思,才昭然若揭。 我记得那还是一个和今天一样的好天气,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地毯上,有大大小小许多的光斑。 我的画室里有一张漂亮的红沙发,很窄,仅供我困了时平躺在上面睡觉的。 我爸告诉我这是美人榻,又叫贵妃榻。我当时说,我管它什么榻,现在就叫霍安榻。 我在这张沙发上总会睡得特别香,它的背部很软很有弹力,挤压着我,像靠在母亲的肚皮上。 虽然我没有妈,也不怀念妈,但睡着时人体的本能,还是想寻求在子宫里的感觉吧。 我将一本书压在脸上睡着了,还睡得很沉,连徐宙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夏天的蝉吱吱的叫,我被吵得皱眉,梦里都在拿网兜补蝉。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网兜压下去,居然扣在了我自己头上。 我气得直摇头,想挣脱这个网兜,但动作一大,只听到耳边一声闷响,原来是压着我脸的书滑了下去。 我睁开眼,迟钝地适应着周围的光线,沙发背面却传来几声很细微的动静,有点像翻书页的声音,又有点像抽出纸巾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就看到徐宙斯不知几时进来的,正背对着我,站在书柜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手里一张一张地翻动着。 我没在意,毕竟这是他爸之前住过的房子,他有的时候会来我家找一些资料。 今天他却不知道看见什么了,背影很僵硬,手头又像带了点怒气,越翻越怒,翻得纸张哗哗作响。 我朝他走过去,想八卦地看一眼他在看什么,谁知道我人刚走到他身后,他就转过身来,一大叠纸稿砸在了我脸上,纸张扑簌簌往下落。 我随手抓了一张来看,入目就是徐宙斯赤裸的身体,画的非常细致,细致到他青葱少年的那种韧劲和健美都勾勒了出来。 还有很多画稿落到了我的脚边,我低头看去,皆是一张张不堪入目的裸图,或立或坐,或微笑或冷漠,构图不同,主角却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你你你你听我狡辩……不!解释!”我惊慌失措。 徐宙斯却不听,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我脸上,打得我微微偏过了头,耳朵嗡嗡作响。 以前我偷亲他的时候,他的反应也是这么的愤怒,可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今天的愤怒里有了一点点的羞涩和别扭。 那次亲完了他,我骗他说是因为好奇,看到电视里有亲嘴的镜头,我想试试亲嘴是什么感觉。 至于为什么选择徐宙斯来实验,我哄他说他这张脸很好看,初吻互相给了也不亏,先学学经验,以后就知道该怎么亲女孩子了。 徐宙斯听完自然又是把我抓起来打一顿,但他似乎没开窍,也没往这方面多想,真以为我只是闹着玩而已,直男间的小游戏。 这次呢,这次人赃俱获,我该怎么说。 我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又烫又疼,我挂了两泡泪捂着脸看他。 他虽然脸不肿,但也红得很,像一抹晚霞悄咪咪飞到他两颊上去了,一直晕染到耳垂。 都怪他的皮肤太白了,我走神地想,连这点恼羞都藏不住。 徐宙斯指着我的鼻子怒斥我下流无耻,质问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他一激动,耳边的绯红更甚,一路往脖颈处蔓延,但又偏偏冷着一张脸,所以神情看上去就显得格外屈辱。 好像我不止画了他的裸体,我还强奸了他一样。 “谁、谁叫你乱翻了?”我也有点尴尬,蹲下去捡那叠画稿。 虽然我暗恋徐宙斯,但并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一个猥猥琐琐意淫着他身体的色情狂。 徐宙斯看我去捡那些以他为主角的淫图,怒气更甚,弯腰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画纸转身要走。 我害怕他要拿出去跟我爸和徐叔告状,连忙起身去抢。 我们两个就在画室里拉扯起来,我一直拦在他面前不让他走,几次下来他就烦了,狠推了我一把。 我脚下没防备,整个人就往后倒去,但我心里还惦记着他手里的画稿,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被我拽得踉跄也朝我栽了过来。 我一屁股就摔坐在了沙发上,而徐宙斯整个人都向我压来,两个人的体重很轻易就将这张单人沙发撞翻了。 完了完了,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我要被地板砸成脑震荡了。 砰一声闷响,漫天纸张翻飞,我想象中的脑瓜子疼却没有来。 我睁眼。徐宙斯的脸近在咫尺。 原来是他在沙发倒下去的瞬间,扔了手中的画稿,伸手护在了我的脑后。 虽然他整个人也扎扎实实得压在了我身上,但因为我背后是沙发软软的靠背,回弹了一下,并不觉得有多疼。 我们仓皇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室寂静中,我只听得到耳畔心跳如雷。 有我的,似乎也有徐宙斯的。 我不知怎么就被这心跳声鼓舞了,大着胆子伸手去环徐宙斯的脖子,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凑近吻住了他的唇。 徐宙斯的嘴唇很软,因为惊愕还微微张着,我不要脸地将舌尖顶了进去,像一只猫儿,顺着他的唇缝细细地舔。 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但他大概真的被吓住了,僵直着脖子,一动也不动。 直到我越吻越过火,试图勾缠他的舌尖时,他才回过神来,泄愤地狠咬一口我的舌头,痛得我立即从他嘴里退出来。 “霍安。”徐宙斯的嘴唇红红的,呼吸也不稳。 但用尽量平静地声音叫我的名字,给我下了定论,“你是真的有病。” 他总结道,“你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我没病。”我看向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喜欢你并不是病。” 闻言,徐宙斯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晃动,这种晃动让我窃喜,居然不是厌恶和反感,而是一种很隐晦的犹豫和不确定。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我趁机追问他,见他没什么反应,我又向他保证。 “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给你关心和爱护,每天陪着你,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也不和你对着干……我会永远爱你……” 我最后五个字说完,徐宙斯突然笑了,他似是很开心,几乎是哈哈大笑,压着我的胸口微微震动着。 我有些窘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但也跟着哈哈了两声,我想我此刻的脸一定很红。 徐宙斯的笑容很快就止住了,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根本毫无笑意,冷得要死。 果然。 “做你的梦去吧。”徐宙斯说。 我的脸白了白,血色顿消,他却觉得有趣似的,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 “你简直像个小丑,自说自话的样子太滑稽了。真应该让你爸来听一听,他大概也会笑出声的。” 我一贯知道他毒舌,薄薄的嘴唇里总是会说出各种戳别人心窝子的话来。 只是没想到,他连拒绝我的话也如此的难听。 徐宙斯站起了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堆画纸中狼狈的我,目光鄙夷无情,像在看一只趴在地毯上的臭虫,警告我道: “把你那些肮脏的小心思统统收好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咬着嘴唇,全程都没有再说话。 等他转身离开以后,我才觉得浑身上下冰凉凉的,像是血液都不再循环了。 后来那些画稿被我在铜盆里烧得干净。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敢提笔画过徐宙斯。 我以为我的暗恋就这么结束了。 但是徐宙斯这个人很古怪。 他讨厌我,让我不许喜欢他,等我对他敬而远之了,他又变着法子来纠缠我。 那个暑期里,他逮到机会就强吻我,把我堵在卧室里,堵在杂物间,堵在每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闷得大汗淋漓。 我起先只是觉得他在耍我羞辱我,后来又觉得他是在泄愤,不然怎么越吻越凶,非要咬破我的嘴唇,吸肿我的舌头才能罢休。 吻着吻着,他就不满足了,手会伸进我的衣服里,掐弄着我的乳尖,揉搓着我的卵蛋。 更有几次晚上在书房,他关了灯,执着我的手,让我跨坐在他腿上,在黑暗中给他打飞机。 徐宙斯要射的时候就会搂紧了我的腰,隔着裤子用力往上顶着,射我一手心的黏黏糊糊。 我们越来越过界,一步步在试探着彼此最后的底线,直到演变成现在的床伴。 不得不承认,徐宙斯在扮猪吃老虎这方面,还是很有手段的。 所以我时常提防着他。 我总怕他某天某夜,又会这样欲擒故纵对别的人。 那谁能招架得住。 单是徐宙斯在黑夜里压抑的喘息声,就已经让人精虫上脑了,更别提他用诱惑人的嗓音,叫你为他打飞机,边打还要边舔他耳垂的。 那时候初尝禁果,真是很有激情啊。 我不禁感慨。 不像现在,徐宙斯在床上没什么耐心,只会一味地弄疼弄哭我,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越来越恨我。 明明刚开始,他也是很沉浸在与我的耳鬓厮磨里的,甚至那段时间,我们连带着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我想可能是因为太容易就让他操到我了吧,男人都是新鲜感动物,太容易得到的就容易腻烦。 徐宙斯真是个渣男胚子。 才一年多而已,就已经玩腻了我的身体。 如果我没那么快和他滚床单,可能现在我们还在暧昧期里,每天只接接吻,打打飞机,感情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开始低落。 那种失恋的后劲又开始蔓延了。 我讨厌这种感觉,赶紧去想别的事,把冷漠地徐宙斯从我脑海里赶出去。 画室的书柜还是那样整洁,我有空的时候都会整理整理,因为以前总有人会在我画画的时候,来这里看看书找找资料。 但我们感情逐渐不稳的时候,他就很少主动来找我了。 每次都是我厚着脸皮找上门去,接受他的冷嘲热讽。 书柜的最顶层,我站着板凳才能够得着,我的小牛皮手绘册就放在上面。 里头都是我之前陆陆续续为徐宙斯作的画,有他在学校穿校服的样子,有他在卧室里看书的样子,有他轻皱眉头,有他对别人微笑……每一张都是那么鲜活,充满无限朝气。 外人眼中的他,大概就是如此吧。 没有我见过的那样冷漠和阴郁。 他只对我一个人发神经。 我翻到最后一张画,数了数后面空白的纸张,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代表我很快就能装订成册收藏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又将手绘册放回了原处。 徐宙斯说的没错,我这不可见人的心思啊,可要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