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彩排

    现在排的是里维和阿赫尔多的对手戏，欢喜冤家型的轻松剧情，只是里维的神情看起来一点都不欢快，虽然表情在尽力舒缓，眼神却依旧锐利，在旁观者眼中显得更加吓人了。

    以利亚很崩溃，多次调整带动皆无成效的情况下，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变更角色人设了，他苦中作乐地思索着：不畏强权的冷酷平民alpha好像也可以吧哈哈哈……

    西亚坐在一旁温习着自己的台词。虽然角色上是A二号，西亚的戏份并不算多，毕竟这个剧的主线是AO主角的冒险，霍奈是大反派，而他算是一个中级boss，作为主角感情路上的炼金石。

    不过按照戴利丝学姐的说法，像这种深情黑化贵族的设定，是吸粉大杀器，特别是后面囚禁O一号的剧情，性张力拉满，绝对引来一大票omega、beta粉丝的追捧，最后死前的告白更是能捕获一片观众的怜惜。

    西亚心中不以为然，一个只会强迫控制他人的自私之人怎么配谈论深情呢？连爱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吧，不过是一个地位显赫的人渣罢了。

    这次排练将西亚的四场戏也都完整排了一遍，西亚的台词已经背得很熟练了，不过情绪处理还不够到位，虽然还算放得开，但不太能进入角色。

    第一场是贵族宴会，O一号偷溜出去被始终关注着他的A二号抓了个正着，这场戏要表现出A二号对O一号多年的暗恋之情，感情表达要克制内敛，西亚的眼神却显得过于刻意，完全是强做出来的柔情，橙红色的眼紧紧锁着与他对戏的阿赫尔多，就差把虚假的深恋贴脑门上了。

    编剧兼导演以利亚在一旁不断提醒着“克制”、“内敛”、“你现在是暗恋啊”、“快回忆一下以前暗恋的心情”。此刻的他不再是以往表现出来的腼腆安静，完全就是一个激动的话痨。

    幸好阿赫尔多的目光始终温柔体贴，让西亚少了紧张感，多试几次便也自然了许多。

    第二场是与A一号的初次会面，两个alpha之间的争锋，设定上是A二号内藏锐芒，隐占上风。但实际却是西亚全程被里维压着，甚至对方甫一靠近他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即使后面给自己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把脚钉在了原地，可当里维的气息近在脸侧时（排练时以利亚给西亚加了一双内增高），西亚对着那双墨蓝凶戾的眼眸，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

    里维眉头一蹙，便似压着一股很不耐烦的暴躁，更是引得西亚频频出错，连台词都念不顺了。

    本来就因为负向叠加，精神有些紧绷，里维还很突然地捉住了西亚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往前扯了点，几乎撞进他怀里，声音低沉：“你抖什么？怕我吃了你吗？”

    即使加了内增高依旧居高临下的视线，暗金色的眼睫下垂，似敛着一层愠怒般的眸光，又似傲慢的审视。

    “啊！”西亚低呼了一声，立刻闭紧了嘴，将那声惊叫咽下，匆忙间咬到了舌头，淡淡的腥甜味在口腔中蔓延，他忍着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尽力控制住自己应激性的动作，堪称镇定地站直，又推了推里维抓着他的手。

    “你……兰彻斯特殿下，”西亚稳住僵硬的声线，勉强若无其事道，“能否先松手？”被捉住的手腕苍白瘦弱，蜷在里维掌中还有极细微的颤栗。

    里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便将西亚的手甩开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对着西亚尽力抬起却依旧微微颤动的眼眸，最后只是往后退了些许，稍稍拉出一点距离来，有些生疏地缓和了周身的气息。

    西亚强自忍受着里维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尽力克服身体上应激性的不适。里维是过于典型的alpha，攻击性放肆地外放，傲慢而不知收敛。西亚本身就因为过去的事对alpha这类特质感到抗拒和畏惧，更何况里维之前对他又有过那样无礼恶劣的行为。

    与里维如此近距离地演绎冲突，西亚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入戏。舌尖的痛楚反而令他镇定了许多，勉强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完成了戏份。

    所幸周围的人并没有苛责太多，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新手，里维气场太强，眉目又显得凶戾，和他对戏的，除了阿赫尔多外，其余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没事，多排练几次，习惯了就好，”以利亚安慰西亚道，“兰彻斯特殿下他……他其实人还可以的……就是看起来凶……”后面半句说的竟还挺认真的。

    以利亚的家族属于王后一派，以利亚与里维自幼相识，关系不算特别亲近，只是偶尔会被带到宫里，与小皇子打个照面。

    以利亚又对西亚讲解了一些戏里的情绪表现，西亚听得很认真，唇边不自觉露出了浅笑。感觉旁侧传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他转头便见里维正盯着他，眉心微微蹙着，像是在看什么惹人烦躁的场景似的，迎上西亚的目光后，他眼皮上抬，一副厌于多看一眼的不在意模样，颇有几分少年人的酷拽淡漠。

    离得远了，里维带给西亚的那股紧张感也淡了不少，让他甚至有余裕在心里想着有的没的：这些alpha怎么都长得这么高？里维好像也就十六来着吧……

    第三场的囚禁戏，西亚自我感觉算是表现最差的了，这场戏他不但需要对着阿赫尔多讲一些暧昧肉麻的台词，表现出痴情与病态，最后还要强势地壁咚加亲吻，被阿赫尔多避开后，甩一巴掌，然后再笑得寂寥又悲伤，斯斯文文地放出几句疯狂的狠话后离去。

    这一场演绎主要的问题在于西亚根本无法理解并共情A二号的思想和行为，他甚至是极度抗拒的。念那些台词时他只觉得脊椎骨发麻，除了因为过于戏剧性而尴尬外，他还隐隐有种恶心感。

    对这类强制性的自以为是的爱意，他本能地感到抗拒甚至憎恶，而那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感更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就好像……

    低头做出亲吻动作时，不适感几乎到达了顶点，脑中甚至都闪现了短暂的模糊画面，都是些糟糕的回忆。

    还等不到阿赫尔多避开，西亚自己就下意识先侧了脸，排了好几次才掌握好时机，抑制住本能的躲避欲。

    西亚感觉很糟糕，但是排练结束后，以利亚却夸了西亚，认为他的台词念得十分出色，很有所谓的病娇腹黑感。西亚短暂困惑后，便脸色有些难看，他无意识地模仿了伊洛科前几日的语气，甚至连中途的笑容都是学了他的。

    西亚恨恨地想着，A二号的人设是优雅斯文，怎么看伊洛科都不沾边，他要演出自己的性格，绝不能套用那个人渣的神态语调。

    第四场是A一号与A二号决斗，A二号被一剑穿胸，倒在地上做了死前的最终告白，得到了O一号的一道回眸后微笑闭眼。

    决斗方面，除了要展示美感外，还需要力量感和打击度。这也是整场戏的高潮点，实际演出时还会有许多道具特效。需要演员打得如同舞蹈一般优雅华丽，但又要有殊死搏斗的惊险刺激。

    A一号的武器是剑，A二号的武器是手杖，尽管排练中，以利亚再三强调了力度要控制到初中生水准，速度要像旧电影的慢镜头，西亚的手杖还是被里维一次次打飞到了地上。

    西亚弯下腰去捡手杖时，里维的脸色反倒比应该尴尬的西亚更加难看，眸色发沉、眉峰锐利似乎随时都会撂挑子走人一般。

    西亚很是认真的与里维对招，并不因频繁俯身捡手杖而愤慨，反而因为投入这份高难度的决斗表演而忘记了先前面对里维时的紧张不安，动作愈见流畅。

    里维初始显得十分烦躁不耐，似乎还短暂地骂了几句，对西亚的“笨手笨脚”明显带有几分嘲笑。在好几次将西亚手杖打落时，他身体本能地一顿，下意识想要接住那根手杖，却又硬生生将那个动作止住了，只是神色更加烦闷，不知道烦的到底是抓不住手杖的西亚还是依旧没控制好力道的自己。

    后面随着西亚捡的次数增多，里维与西亚的对戏也开始有了点模样，能动作相契地连续对上几招了，虽然离美感和节奏感还还差得远。

    好不容易将整套动作正确缓慢地完成，按照剧情，西亚被里维一剑穿胸而过，当然是借位从腰侧划过。

    西亚缓慢地向后跌倒，已经做好摔落在木地板上的准备，背部却没有如想象中碰到冰冷坚实的地面，里维竟然突然近身拦腰托住了他，然后将他放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利落简洁，不但西亚没反应过来，一旁围观的话剧社社员们也呆愣愣的，甚至好多人都没觉得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扎了人之后将他托起放下不是很正常很自然的行为吗？

    这便导致西亚继续按照流程完成了最后奄奄一息的告白，阿赫尔多回首深深看向西亚的眼，眸中近似深情，甚至眼角还很优秀地落下了一滴泪，俨然展现出了超越其他人的专业素养。

    一轮彩排结束，以利亚开始念叨起来。

    “这是你的敌人你扶他做什么？”

    “不会摔断骨头的，大家都是军校生，往后倒的正确姿势入学就会了。”

    “你决斗的时候再放轻点力道……”

    “你眼神不对，还有，那一滴眼泪是什么意思？”

    “告白还是有些僵硬啊，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可以慢一点，虚弱点……”

    没戏的时候，西亚便在一旁看其他人的剧情排练，大家的问题都很多，但都演得很投入认真，连里维也在尽力调整脸上的神情，使得更加趋近人设。随着排练的进行，整个社团人员的氛围也融洽了许多，连里维的酷拽脸似乎也变得温和了，或者是看习惯了。

    一直练到十点多，众人才散场。